监测仪器上线条波动幅度突然降下来,伴随滴滴滴的声音。
“雪政?!”
纪遇南喊了一声。
萧雪政睁着眼眸,但眼睑撑起的弧度软了些,半眯塌的样子显得双眸愈发修长深敛,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靠!”
纪遇南忍不住咒骂,踢了一脚旁边的老四:“这个时候你戳他心窝子干什么?还不快叫那丫头过来!袋”
老四挑眉,沉稳地转身,长腿步出病房。
纪遇南伸手摁住病床上男人的人中,另一手抬臂,急而不乱地在监控器上调动。
半分多钟,双频指数监控器上的线条波动,慢慢恢复到刚才。
纪遇南吐一口气,扬声就骂:“你有本事待会儿人来了你往她那使!小女孩心软得一塌糊涂,折腾哥哥我干什么?惯得你!”
萧雪政这才听明白了,呼吸波动,明白了,她没走。
纪遇南动作粗重地抬了下这男人的眼皮,查看瞳孔,没事,他走到床的一边,,沉默了片刻,把前夜润儿说的话完整复述了一遍给床上的人听。
并且训斥:“雪政,你情商低你不要否认。那么小一个姑娘你把她欺负算是透了,谁受得了你?吵架就吵架,有张嘴不能说?你动她干什么?细胳膊小腿儿那么点儿,揉一把就要碎,还病着,你真舍得在床上那样弄她,进了她一回连带把自己搞去了半条命,你就舒坦了?”
纪遇南侧了笔挺的上身,拧着眉头逆光看过来:“我明白,你看见那份转学手续再看见郑天涯,不好受。她当时是不是不愿意跟你回去?完了你这驴脾气就来了?我说啊,她一个二十岁的姑娘,膜都给你这个老男人了你还怀疑什么?不是每个女人都是姓叶的,你太偏执!润儿其实可简单了,她跟我哭得多委屈,身边没个人可以说话她都憋坏了。你要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那你多去接触接触幼儿园的娃娃们,会跟他们打交道了,跟润儿就绝对没问题了。”
病床上冷漠听着的男人,刚毅瘦尖的下颌动了动,斜过来一眼。
纪遇南侧唇:“她内心深处的状态,就是幼稚园娃娃的状态,黑是黑,白是白,你别跟她扯你和叶离的灰色地带,她不懂。反正谁对她好,她对谁一百倍好,谁欺负她,就活该被她冷脸相待!”
病房门外有了动静。
萧雪政拧了下眉,与纪遇南交汇的视线,墨黑收回,平躺着,这个姿势视线往门口看,比较困难。
干脆不看。
纪遇南就受不了他这幅死样子,长腿踢了下床脚,转步走过去,开了门。
一眼看到老四后面低垂着小脑袋,葱白小手交握掖着衣摆的小姑娘,那一脸的苍苍白白的纠结啊。
纪遇南声线悠扬得很:“润儿来了?”
施润有些软塌塌的身子震了震,很明白遇南哥这话恐怕喊给里面的人听的。
简雨柔告诉她他醒了,她无疑是高兴,但立刻就犹豫了要不要去看他。
后来四哥过来说,他出了点状况,吓得她立刻就过来了。
现在?没事了?醒着?
她不想进去。
怎么进去?进去后面对他怎么面对?说什么?一个眼神一个呼吸恐怕都是困难,撕心裂肺地争吵伤害,两人之间好似时过境迁般,诸多隔阂,不知道他怎样,反正她绝对没办法当做没发生过,脸皮薄,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男人了。
施润盯着地面快盯出一个洞来。
小声的,小小声的:“那个……我看好像没什么事,那我、我先走……”
帆布鞋抵着地面,转身要走之际,小胳膊被纪遇南轻轻一拉。
她是猝不及防,就被坏透的遇南哥给攘进病房里了。
施润反应过来呆的地方已经不是外面光线明朗的走廊,蓦地小脸煞白起来。
转身想跑,纪遇南无情地从外面关上了病房门!
“……”
她去拉,明显外面有人攥着,拉不开。
……不喜欢遇南哥了……
施润气恼又无措,白尖的小脸蛋鼓起来,眼睛哪也不敢看地杵在那里,头顶的光线把她的影子投在门上,她看着自己的影子就知道现在自己的模样有多笨拙白痴!
病床靠窗,那一处被室外的阳光透的无比明暖,刺着施润的眼角余光。
但她视线紧盯着地上,一点点余光都不朝病床那边看。
可是,面对病床的侧脸蛋,即便有长长一束头发遮着,仍旧是逐渐,逐渐烧了起来……
因为那个男人,他在看她。
能感觉到似有似无的淡冷视线,像是不经意的,目光流转间,扫到了她那般,没什么特别。
但心脏还是砰砰地就跳起来,她小手握成小拳头,紊乱中愣是没有动一下。
就,小电线杆似的杵在那里,期盼自己能隐
tang身,或者,他能先出动静,开口说句什么,缓解一下僵死人的气氛。
不过,会先开口,那一定就不是他萧雪政了。
施润等啊等,等啊等,一秒气愤过一秒,身体虽然没动,可是心里面已经跳炸了好吗!
这个时候完全想不起遇南哥的谆谆教诲!
她是女孩子诶,而且欺负人的是他,虽然他生病手术危在旦夕,她不该跟一个生病的人计较,但他现在这么跟她计较又是什么意思?
她一颗想要为他软一软的心,完全软不下来啊!
病房门外。
简雨柔冷眼看着两个三十多岁的高大男人贴着门偷听的可耻举动。
纪遇南抬手看腕表,这听了有二十多分钟了,他怎么没听见说话的声音?他耳朵好使啊,门没关严实,不该隔音啊。
抬眸,视线与老四对上。
老四挑了下眉,摇头。
纪遇南冷着脸直起身,老四这样的听力都没听见什么,那不是他耳朵出问题或者隔音了,是里头丫的两人根本就没交流!
“我迟早心脏病发,迟早。”纪遇南走远几步,面无表情。
老四默默地补刀一下:“被气的哈?”
“你不是一直走沉默是金路线吗?怎么对我有意思?非他妈每句都跟我杠?!”
老四:“……”
回归沉默是金模式。
……*……
一门之隔。
施润真是要呆不下去了,本来一开始她主动走过去也没啥,可是时间越久,她越拉不下脸走过去。
反正他估计也不想见自己,不然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出声?
施润脑海里可没忘记小屋子里他是怎么欺负自己的,那种过分禽shou的要求他都能提,说不定他心里就认定她和郑天涯有什么,把她睡一次之后就想甩了她!
亏得自己还傻巴巴留下了。
越想,越委屈,她伸手拉门,居然拉开了。
刚要转身出去,病床那边的监测器突然发出滴滴滴的响声。
施润惊慌地跑过去,无措地盯着监控器,手在他的被子上乱了方寸,轻轻地,不敢真碰哪里,着急地问那视线不在意地朝她看过来的男人:“怎么了?叔叔你哪里不舒服啊?”
萧雪政抿着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的程度,因为深凹的眼窝而更显得无比幽邃的修长眼眸,定在头顶朝他说话呼出一口一口温甜气息的小女孩脸上。
施润焦急地关注监控器,终于嘀嘀声没了,她松口气,垂下眼睛时与两道墨黑幽潭的视线对上。
一怔,圆白的小脸上涌现不自然,一双小手也从他被子上缩回去,想转身走,又想走都走过来了,沉默,沉默。
终究她先开口,别扭地有些敷衍地问了句:“身体怎么样?”
男人斜睨的视线淡淡扫过来,呼吸罩里说话:“不是要走?赖在这里干什么?”
“……”
施润心口一刺,鼓着脸鼓着小腮帮鼓着眼睛,手握拳头,铮铮的一双大眼睛,慢慢的就红了,慢慢的蓄满泪水。
咬唇,盯着他,不发一言。
猛然甩臂转过身,要走,甩在半空的手腕却急急地被一股苍弱力道攥住。
她气的甩,挣扎,那股看似没什么力道的力道,却怎么也甩不开。
施润恨死他了,恨死了,再主动发贱地跟他说话她就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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