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来?”涵虚子全不闪避,遽然出手,剑气如虹,直奔那黑影后心。
“嘭!”剑气在空中与黑影甩出之物相撞,竟震得涵虚子气息翻滚、后退数步,黑影却借这一撞之力又跃出去了十数丈。
“那妖女竟有如此之强的内息?看来上次她并未全力施为啊!”涵虚子心中竟有了几分忌惮,不敢跟得太近。
转眼来至一处,斜刺中突然射出一人,手中桃木短剑发出光华,一张符纹剑网向黑影罩去。
黑影眼见要被罩住,竟“唰”消失不见了。
“却尘师弟?”涵虚子认出来人,“你缘何会在此处?”
却尘亦认出师兄,连忙奔了过来:“我们昨日被人袭击,数名弟子受伤。袭击我们的,貌似便是在宛县盗人孩童的贼人。因被我等撞破,怀恨在心。我们一路追踪他来至此地,孰知那人竟然消失了。我等在此地等了一日,不想等来了师兄。”
“盗人孩童?难道那贼人竟与香卡一伙?这妖女还真是无恶不作!”涵虚子咬咬牙,心中忿恨。
此时,和光、洗心也率一众弟子齐齐赶到。那黑影不过一道影子,追到近前便消散了。
“大家搜搜附近,看是否有秘道。”
众人在周围细细搜索,发现此处竟是一方土垒高台,旁边一块残破石碑上书两字:镇台。
“找到了!”一名弟子扒开一蓬野草,露出黑魆魆一个洞口。
“大家小心!”涵虚子招呼,“那妖女心狠手辣,行事诡异,此中也许藏有帮凶或是陷阱。”
“且让我这符鸟先去探看一番。”却尘催动内息,腰间飞出一只符纸折成小鸟,闪着光芒飞入那洞中。
“我亦随它下去!”洗心在胸前挽出一个剑花,一跃而入。
片刻之后,地底想起“咕咕”鸟鸣,众人舒了一口气,鱼贯而入。
那洞口连接一条长长石梯,盘旋向下。
行至一半,却尘突然低声惊呼:“机关,小心!”
众人长剑挥舞,结成气盾护在身前。过了片刻,却并无动静。
“这却奇怪了!”却尘长老挥剑甩出一道符纹,如星星点点荧火照亮石洞,众人这才看清,对面石壁上明明一排蓝汪汪弩箭,却并未发射。
“这机关好似已被人关闭。”却尘长老看了片刻,“缘何如此?”
众人皆茫然摇头。
“此处十分古怪,大家定要加倍小心。我等分成前中后三阵,三位长老各领一阵,我在三阵之间串联游走,三阵互相呼应又各自为战。”众弟子依涵虚子吩咐,七八人一阵,中间间隔三四丈距离,缓缓前进。
那符鸟中蕴含却尘元神之力,一旦耗尽便在空中化作灰烬。却尘不时甩出符鸟,一行人以它引路,小心翼翼在地宫中摸索前进。经过一条长长甬道之后,面前竟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接下来该往何处走?”众人正疑惑间。
“掌门师兄,你看!”却尘指着地面一处,众人看去,竟有人做了记号,那记号指向左面路口。
“莫非便是此人闭了机关,如今又为我们指引道路?他却缘何要帮助我们?”
“又莫非这是陷阱?”和光却有几丝担心。
“三个路口一模一样,与其一个个去试,不如便信了他往左走,只小心些便是。”涵虚子抬步向左,众人赶紧相随。
行不多远,又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这次记号指向了中间。
众人又依记号所指行了中间。
这地下洞穴便似迷宫,众人只依那记号所指一步步往前,竟全都平安无事。
下得三次石阶,已慢慢来至洞穴深处。
“这洞中如何恁臭?”洗心小声嘀咕。
愈往里走,空中的臭味愈浓。地面湿滑,洞壁上开始出现奇怪的红色苔藓。
“这洞中浊气甚重,小心中毒。”涵虚子令众弟子将衣服割下,撒上祛毒药粉,系在面上,以抵挡空中的恶臭。
再往前走,洞穴竟变得逐渐宽敞,出现各色亭台,虽多倾圮,仍能看出是一处地下宫殿。
宫殿深处隐隐泛出红光,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咚咚”声传来。
“大家小心!洗心师弟,你为先锋,前去一探虚实,我亲为你压阵。却尘、和光两位师弟,准备接应。”涵虚子预感已经接近目标,心中莫名其妙竟有一丝紧张。
一行人静悄悄往那红光盛处疾奔而去。
洗心冲了过去,却瞬间呆在了当场。身后弟子亦尽怔住。
涵虚子正狐疑间,一抬头,亦是猛吃一惊。
哪有什么香卡身影?唯见一口巨大玄棺,悬在半空,咚咚作响。棺下血池,散出汩汩恶臭。周围洞壁,全是红色触手,一伸一缩,放出红色光雾。
立时便有弟子欲要呕吐,又生生压下。
“我并未唤你,你来作甚?”玄棺中突然发出桀桀怪声。
众人尽皆胆寒,正不知所措,那棺中竟突然冲出一股血气,如一支巨大腕足,快如闪电,击中了最前方的洗心。
洗心性子虽急,修为却已入既济境界。那腕足击来,竟觉得躲无可躲,只能仓促挥剑聚气硬挡。这一击,竟将洗心击飞一丈开外,重重摔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我当是何人?原来一众昆仑小儿。缘何来我洞府,扰我清修?”
那怪声到最后竟似变成一堵看不见的声墙,向众人压下,几名修为稍弱的弟子,已经嘴角渗血站立不稳。
这玄棺实在古怪,且实力强到吓人,但它那口气却令涵虚子心中极是不快:“你又是何人?缘何不问青红皂白便伤我同门?”
“哈哈,无知小儿,凭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号?”玄棺大笑。笑声中,又有数名弟子无法忍受,“咕咚咕咚”跪倒在地。
便在此时,一条人影疾射向那巨棺,却是方才被击倒的洗心。洗心性子刚烈,修为在当今世上已少有敌手,多少年未曾受过此等屈辱,更何况是在晚辈弟子面前。
“洗心!”涵虚子出声阻挡,却为时已晚。
“找死!”洗心手中剑气尚未发出,玄棺中血色腕足已再次击到,这次竟是将洗心整个人包裹起来,一吸一弹。
“叮”洗心长剑绷断,人便似被抽去了全身的筋骨,软塌塌掉在了地上。涵虚子冲过去将他一把抱起,但见他面如金纸,气息微弱,身上乌青血管根根爆起,眼见竟不行了。
“洗心,撑住!”涵虚子迅速取出一丸丹药塞入洗心口中,抬手锁住他的心脉,回身含泪一声大吼:“昆仑玉——龙——斩!”
这“玉龙斩”乃是昆仑最霸道之阵法,因其杀戮过重又玄妙无比,故昆仑众高阶弟子操练最勤却使用最少。今日涵虚子面对劲敌,又师弟被莫名重伤,盛怒之下,方才放出此阵。
数十名昆仑弟子转瞬结阵完毕。数十人连在一起,便如一条巨龙,周身长剑飞舞,似那鲅鲅金鳞,昂首立在了玄棺之前。此阵一出,场中气势为之一变,便是那些修为稍低的弟子亦不再感到重压,反是精神抖擞、跃跃欲试。
“不知死活!”那玄棺见涵虚子祭出此阵,冷冷一笑,“老夫亦许久不曾活动筋骨了,今日便陪你这群小儿耍耍。”
棺中陡然伸出八支血色腕足,竟将那棺托着立了起来,活脱脱一只大章鱼。
这下涵虚子看得真切,那棺中有一个干巴巴青黑色婴孩,肢体俱全却无有面目,只一张小嘴,那桀桀怪声便是从那嘴中发出。
“起!”玉龙陡然直直立起,涵虚子便在那龙口中央。
“斩!”玉龙周身长剑,嗖嗖作响,连成一体,齐聚在玉龙口中,激射而出。便似一股湍急剑流,挟带风雷之声,直指玄棺。
“来得好!”那婴孩一声怪吼,棺底四条腕足立起,缠向那剑流,欲要将它挡住,另两条腕足却闪电般攻向那龙的双目。
“飞!”随着涵虚子口令,那龙竟腾空而起,口中剑流自上倾泻而下,越发汹涌。
“剪!”巨龙进攻之势不减,长尾疾卷,将那两只腕足“嘭”一声荡开。
剑流击在腕足之上,发出“噗噗”声音,眼见将一条腕足切断,玄棺中竟又生出新足,那剑流始终无法击中玄棺。
“就这点本事?”婴孩又是一阵冷笑,“到我了!”
支撑那棺的两条腕足突然一收一送,空间似被撕裂,那棺竟鬼魅般来到了玉龙面前。这一来,涵虚子与那婴孩竟成了面对面,相隔不到一丈距离。那阻挡剑流的四只腕足也突然撤开,剑流击中那血池,掀起数丈高血浪,黑血泼了一地,空中愈发腥臭。那四只腕足却突然抱向了玉龙,另两条自下而上要将那龙头击穿。
“遁!”那玉龙虽大却灵活无比,龙头往后一仰,身子往下一缩,眼见便要躲过这一击。
“噗嗤”婴孩口中竟突然喷出一股黑血,却是箭一般射向龙口之中的涵虚子。龙头后仰,龙口自然张开,龙身下缩,龙口位置变成在那棺底正下方。这一口黑血,竟击破龙身上层层剑鳞,直射在了涵虚子的脸上。涵虚子绝未想到那形如木偶的小小婴孩竟有这样一招,但觉右颊剧痛,几乎晕厥。用手一摸,竟是连皮带肉掉下一大块,中间还夹杂数片碎骨。那黑血竟已将他右颊击穿,又带着腐蚀之力,透入脑中,痛得涵虚子屎尿齐下,“嘭”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涵虚子原是那阵眼,阵眼一去,玉龙飞散。众弟子受到阵力反噬,纷纷摔飞了出去,数名修为稍低的竟顷刻间命丧当场。
待众人爬起身再看那涵虚子,半张脸已经变得稀烂,满头银丝尽是血污,只在地上抽搐。
“哈哈哈……”那棺将腕足一收,直挺挺落下,棺中婴孩虽无眉目,却将嘴咧起,现出一张骇人笑脸,“自寻死路,怨不得我!”
婴孩话音未落,竟有两条黑影自洞顶激射而下,皆是直奔那棺而去。
“噗!”变起突然,婴孩犹在自得,猝不及防,周身瞬间泛起血色光泽,口中又是一口黑血,射向其中一条黑影。
黑血射中那黑影,黑影却似浑然不觉,没入棺中。
另一条黑影手中却突然多出一方古印,挟狮虎长啸,破开婴孩周身血光,撞在那婴孩身上。
黑影一把提起那婴孩,只往棺外一滚,随即大吼一声:“速毁了那棺!”
“吱——”离了那棺,婴孩再发不出人声,只如硕鼠般惨叫。
“吱吱吱”婴孩与黑影滚作一团,众人这才看清那黑影原是一名蒙面黑衣人。不过片刻工夫,黑衣人竟明显不支。
和光与却尘发动了,一道罡气,一道符纹,同时升起,皆化作两道粗大的剑光,击向那棺。
“轰隆”一声,残片纷飞。离了婴孩,那棺竟也变得不堪一击。
“吱——”婴孩发出一声长长惨叫,叫声中满是惊惧愤怒,竟“嘭”一声挣脱了黑衣人,往那血池中遁去。
“唰”一条人影跃起,在半空中截住婴孩,“嘭”一起摔落在地上,竟是涵虚子。
涵虚子用剩下的半张脸笑了笑,提起那婴孩,附在他耳边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你亦怨不得我!”体内突然爆发出炫目的金色光芒。
“掌门师兄,不!”和光与却尘双双纵到,却被涵虚子体内的一股大力撞开。只见涵虚子身体慢慢化为无数碎块,每块碎片皆上有符纹闪耀,那符纹一个一个尽嵌入了婴孩体内,竟是昆仑肉身封禁秘法。
婴孩吱吱尖叫,声音越来越弱,身体却逐渐变得长大、枯黄。当涵虚子终于化为虚空,婴孩也变成须发皆白一名老叟,静静躺在那满地黑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