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木寨有些地方坍塌,有些则在燃烧。
一些见了火光赶来的早起渔民设法扑火救人,忙了一阵发现似乎已没有活人可救,不免抹泪叹息。
听对话可知,渔民们一向以为占据此岛的泉台驿一伙人是湖匪,毕竟住在城寨中,又有武装守卫放哨。不过渔民都认为这些“湖匪”为人甚好,纵然看起来个个面色冰冷,却没见过他们劫掠,反而买鱼买粮不讲价,出手大方爽。如今他们不知被哪伙湖匪“黑吃黑”剿灭了,渔民都为之难过。
最伤心的莫过于白鹏。自从十三岁以后,他还从来没有发出过今日这样的凄厉嚎哭,在尸堆中踉跄行走,边哭边寻找熟悉面孔。
特别是遇到个别女子尸身时,白鹏既咬牙切齿,又心惊胆战,唯恐是千代或者铃儿。岛上死尸估计超过百具,他细细寻找,先后发现四具女尸,一个个抹去脸上血污细看,只有一个认识的,虽然不是千代也不是铃儿,白鹏却一点都不宽慰,反而剜心般疼痛。
尸身是当初赵四爷府上的通房大丫鬟“翠竹姐姐”,与鳏居未续弦的赵四爷关系亲密,如今想来,应该就是师傅的女人。
赵四爷看重白鹏,允许他随意进内宅,翠竹姐姐也跟着疼爱白鹏,虽然只年长白鹏八岁,却像母亲一样体贴他,时常拿些精美点心给他,逗他聊天,问寒问暖,为他处理石屋比武的伤势。那时白鹏年纪虽小,也是男子天性,对这个温柔漂亮的姐姐当然喜欢得很,经常钻到她怀里撒娇,有了空闲就去找她玩。
到白鹏十一、二岁的时候,有一次夏日午后,赵四爷卧房门口树荫下,翠竹姐姐仰在躺椅上午睡。白鹏见了,调皮地拿草叶撩拨姐姐耳孔,翠竹醒后哈哈笑着将白鹏拉入怀中呵痒报复。笑闹间,白鹏不知怎地莫名冲动,喊一声“姐姐你好美”,向前一扑,将姐姐压得仰回到椅背上,脸埋在她软绵绵的胸口,死抱着不放,下边情不自禁坚硬起来,用力顶在姐姐腿上。虽然他不懂男女之事,这些动作纯粹出自天性本能,翠竹愣一愣之后却窘迫异常,不好意思把话说破,红着脸推开白鹏,找借口走开,从此意识到白鹏已长大,就注意了分寸,再也不跟他过于亲密。
过不多久,白鹏情窦初开,心思转到了两小猜的铃儿身上,也与翠竹姐姐减少了往来。多年以后,白鹏再回想夏日午后那件事,自然明白了缘由,只当是一件略丢脸但也很温馨的童年记忆,有时想起来还会忍不住微笑。
如今翠竹姐姐躺在他臂弯里,两眼黯淡神,早已没了气息。令白鹏法接受的是,她衣衫已经撕碎,几乎完全赤了身子,双腿蜷曲着分向两边,被侵犯的痕迹明显。小腹也被剖开,一些脏腑给拽了出来,显然与另外几具女尸一样,生前甚至死后都遭了欺辱,被人虐杀取乐。
童年记忆中翠竹姐姐身上的芳香已经荡然存,代之以内脏外露飘散的怪异气味,白鹏已经哭不出声,也透不过气,浑身剧烈颤抖,不敢再多看翠竹姐姐,轻轻放倒,扶她双腿并拢,脱下自己上衣为她盖住身体。
就在这时,旁边尸堆中传来一声呻吟。白鹏连忙四肢并用爬过去,发现是师傅一名手下,也已经被兵刃洞穿胸腹,只是一时未死。
那人看到白鹏,张了张嘴:“白……白……”
白鹏扶住他,咬牙问道:“是谁干的?”
那人艰难抬起一只手,拉住白鹏衣袖:“玄武会……伍五叁……”
“又是他!这个王八蛋!”白鹏几乎咬碎了牙齿,“还有谁?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马未名……玄字军……顺昌逆亡……”那人坚持着说完这几个字,拼尽最后力气攥紧白鹏衣袖,“总舵没了……各地还有……我们的人……尊主要你整顿……整顿……”说到这里,那人头一歪,彻底死去。
白鹏哭道:“怎么整顿,你们的人在哪?我怎么找?我连自己的血手帮都搞不好!”这一刻他比痛恨自己能,非但自己难以成就大业,反而毁了师傅的全家性命和一生心血。
“静儿,你说得对,我就是个废物!白痴!自以为是!忘恩负义!”白鹏恨恨痛骂,狠揪着自己头发滚倒在尸堆中,恨不得就此了断自己。
片刻之后,白鹏找到了师傅。
赵四爷躺在靠近井台的地面上,全身骨头看起来断了至少一半,伸手一扶,他身子便扭成怪异的形状,自然早就没了气,很明显是被伍五叁重手轰击所致。附近折断的树木和破碎的青石板都证明他与伍五叁曾有一番恶战。
白鹏放师傅背靠井台坐好,退出几步,重重连磕三个头:“师傅!你看错人了!你器重我,却因为我愚蠢犯错而死!我对不住你!”最后一头砸在青石地面上痛哭。
哭完师傅,白鹏继续寻找铃儿和千代。他当然希望这两人都不在岛上,可惜,不久后就看到了铃儿。
白鹏先发现的,是自己从小到大的竞争对手史丹,他张开双臂背靠墙角,一手抠进木墙,一手抓紧框,两眼圆睁,屹立不倒。
看他的姿态像是在保护谁,白鹏心中猛然一震,凑近细看他身后,顿时天旋地转。
赵雨铃娇小的身体完全被掩护在史丹身后墙角中,不仔细些根本看不见她。然而一柄剑从史丹胸口刺入,穿过后面赵雨铃的咽喉,将两人一起钉在了墙上。由于相邻的房屋有火,延烧过来必会将两人化为灰烬,白鹏略一犹豫,用力拔下那柄大半截没入墙中的利剑,将两具尸首抱到师傅身边放平。
铃儿以前一直在白鹏和史丹之间犹豫摇摆,难以抉择,最后终于还是选了史丹。她的说法是,跟鹏哥哥一起最开心,可是“屎蛋哥哥”踏实,靠得住。
虽然史丹小时候在开始“石屋特训”时对强悍的敌手表现畏惧,比不上“不知死活”的白鹏勇猛,可在生命最后一刻,他没有辜负赵雨铃的信任。铃儿衣衫整齐,是在场所有女子中唯一未受欺辱的。
白鹏呜咽着将铃儿尚未僵硬的尸身搂在怀中,铃儿咽喉豁开了血洞,颈骨也被刺断,扶起她身子,头颅就耷拉到一边。白鹏痛惜地托住她的脸颊,凝视和抚摸她略带“婴儿肥”的俏丽容颜,十年的相处历历在目,从两小猜的追闹嬉戏,到情窦初开的羞涩顾盼,这是在他梦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女子。纵然最后赌气分手,他对铃儿的爱恋却没有半分减少。
当初铃儿已经回心转意了,白鹏却为了争口气,故意当着她的面与容貌美的小樱亲近,气得铃儿哭着跑走。现在已经法再对铃儿解释,白鹏只能在她脸上亲吻,告诉她一定会为她报仇,才失魂落魄地起身,继续查看现场。
几乎寻遍所有尸首,白鹏没看到千代的踪迹,但这不代表千代一定没有遇害,因为火场中还有一些焦尸,已经辨不出面目和性别。
最后白鹏将翠竹姐姐也抱到井台边,与师傅、铃儿和史丹排在一起,跪在他们身旁,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陷入恍惚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着白鹏肩膀说话,他才回到现实。抬头一看,是有渔民在安慰他,也有询问他身份和与死者关系的。
白鹏俯身最后一次亲吻了铃儿的额头,接着退后几步,给四具尸首磕了头,便起身嘱托几位渔民,在岛上就地掩埋死者,眼前这两男两女请务必找棺木单独下葬,并且做好标记便于以后祭扫。所需费用可找血手帮去领。又找了一块布,蘸着血写了几句话,请司徒静念在往日情分,出钱安葬他的师傅。
渔民问清白鹏身份之后,都大为惊喜,书信也不要了,说白帮主是湖州大贵人,自打白帮主接了血手帮,不但血手帮改恶从善,还阻止别的恶人欺压百姓,近来是大做慈善,免费治病教书开田引水,百姓得了极大恩惠。就算渔民相比于农户沾光较少,可白鹏杀了“岷山四兽”,令湖匪大为收敛,也让他们感激不尽。最后渔民都表示自愿集资安葬死者,保证人人有棺木,需白帮主出钱。
白鹏听到这些恭维,心中略有暖意,但悲痛自责没有丝毫减少。对渔民点头拍肩道了谢,就找一条船上岸疾奔回家。
返回白府的路上,白鹏不顾身心疲惫,跑得,他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首先就是不能打草惊蛇,绝不可以让小白姐妹发觉他已知道了真相。
铃儿低垂的头颅,翠竹姐姐豁开的肚皮,师傅赵四爷骨骼碎裂的身体,一幕幕在白鹏眼前重现,挥之不去。每一次都坚定了他将小白姐妹这对奸细碎尸万段的决心。
不过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伍五叁,杀死伍五叁以及马未名等帮凶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小白姐妹正好给他提供了将计就计传递假消息,诱伍五叁上钩并偷袭刺杀的大好途径。
到家时,天色仍暗,远方村舍隐约传来鸡鸣报晓声。白鹏先到清霜房中,轻手轻脚换下血衣,穿了一身干净月白中衣。随后回到自己的练功小屋,小白仍作小青的打扮,躺在床上熟睡。他探测之力放射出去笼罩白府,发现小青早已从外面回来,在她自己的房间躺着,翻来覆去似乎没有睡着。
白鹏掀开床上“小青”胸前衣服看一眼那颗痣,确定仍是小白。这时小白“嗯”了一声,伸手按住衣襟,迷迷糊糊睁眼看白鹏。
白鹏挤出笑容,忍住厌恶将她拥入怀中搂住轻拍。
小白口齿含糊,娇滴滴咕哝一声“大宝贝”,将头枕到白鹏肩上,伸手抱了他,继续睡觉。清纯俏丽的面孔,在熟睡中增添了几分娇憨可爱。
然而此刻小白越美丽,在白鹏看来就越邪恶。特别是听到这一声“大宝贝”,令他想到这从头至尾都是一场“美人计”骗局,司徒静早已揭示真相,自己偏偏执迷不悟,居然将个女奸细搂在怀中一声声叫她“小宝贝”,回想起那些甜蜜恩爱,便胃中翻滚,几欲作呕。强忍着一把捏死她的冲动,好一番努力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开始认真思索复仇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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