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人皮般的落叶翻飞,巨大的钢铁、血肉互相融合的生物沿着伏尔加河畔的柏油路游荡,这条路上还停着许多被撕碎的、被血灌满的坦克。
四处可以见到弹坑。
铜制的弹壳如海面上的白浪散落一地,还有些有着类似人类形状的诡物远远地凝望河上的黑天鹅群。
一只黑天鹅突然侧过身子。
它的半边还很正常,刚才被遮住的那半边却简直诡异地叫人忍不住作呕。
好几张巨大的猫或者狗的面孔嵌入它的身体,脖颈处断裂出巨大的伤口,里面伸出彩色斑斓的毛虫。
这里是莫斯科。
相比简直完全没有受到损伤、和何港以前那个地球近乎相同的纽约,这座在古希腊语中意为“堡垒”的城市简直算得上千疮百孔。
好像何港所经历过的全世界都是完好无损,只有莫斯科承担了所有。
四处是断壁残垣。
随处可见重型武器的残骸。
那些坚固的、至今没有坍塌的红顶楼房的外墙上游一滩滩腐肉与血混合的东西,像是无数个人被巨大的力量翻转了他们的身体,让皮肤在内、内脏在外,然后狠狠砸在这些墙面上。
那个名叫苏联的巨无霸国家已经结束了三十年了。
然而这座已经死去的城市还是随处可见它的印记。
城堡般的大型建筑、高耸的纪念碑、开阔的广场,还有炮兵阵列一般的喷泉。
这个高声歌颂全世界无产阶级的伟大联邦在这个时代即将连带着它的尸骨一起被焚烧,直到最后剩不下丝毫影子。
当然,除了苏维埃的遗赠,已经倒下的莫斯科的角落中偶尔也会出现罗曼诺夫王朝的身影。
比如五彩斑斓的教堂和圣乔治屠龙的大理石雕塑。
只是教堂不再五彩斑斓而是黯淡残破。
屠龙的圣乔治也不再屠龙,成了游荡在整个城市废墟中寻找腐败血肉大快朵颐的畸变石像。
这些曾经汇聚了人类信仰的石头造物在这个被污染的时代好像特别容易变成污秽,而且大多无比诡异、强大。
那个让何港朝思暮想的「馈赠」就被放置在红场的中央,那个曾承载了一支荷枪实弹军队阅兵、然后直接奔赴战场的传奇故事的传奇广场中间。
这里西侧是列宁墓和克里姆林宫,南侧是圣瓦西里大教堂,北侧是国家历史博物馆。
几乎是整个苏维埃同盟国几代人所有的精神与信仰所在。
这里诞生的污秽也无比恐怖。
更恐怖的是,一个从海洋爬出来的、令人san值狂掉的巨大血肉污秽宛若海洋一般使自己躺下,并几乎把整个红场填满!
那是在纽约与心脏伊索斯征伐的大污秽,血肉天灾!
绝对是它!
那股子比污秽利维坦还要诡异的、令人不安的气息隔着数百公里都让何港和特拉维斯感到窒息。
“以我们的体质来说,应该是不需要过于畏惧核辐射的。”
何港有些不确定。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在交易所里用算力换了些防辐射服。
七十亿人里,形形色色的基地应有尽有,不只是科技、魔幻,甚至有人运气爆棚,靠着一个黑铁阶的「仙」,搞到了「仙宫」,简直让人羡慕到爆炸。
从西伯利亚发射的中程核武ss-25机动弹道导弹是苏联时期的武器,曾是整个西方的噩梦。
现在是何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对某个地区使用核武。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直接用核武器轰炸尘世之蛇,主要那东西太大了,万一没炸死跑北美洲翻个身,那估计一切都完了。
有剧烈的破空声在阴霾中响起。
人类迄今为止的最恐怖造物势如破竹,那上面危险的气息让阴霾中的某些东西都悄悄退散。
接着,十多颗拖曳着白色焰尾的物体像是陨石那样倾斜着坠入被坚冰覆盖的莫斯科中。
特拉维斯屏住呼吸。
他以为自己见到了……上帝。
整个视界淹没在一片足以刺瞎人双眼的强光中,好像直接置身在几十万流明的强光灯灯管中。
整个世界都在刹那间寂静下来。
低声呓语、混乱哀嚎……
全部消失不见,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强烈的、像是太阳坠落到地面的光芒持续了大概十多秒,然后突然消失。
同时,有巨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这声音不似污秽的嘶吼那般诡异,居然让何港在这末日般绝望的世界中感到一丝……不可思议的安全。
好像因为地核运动,整个星球都爆炸了一样。
紧接着,何港和特拉维斯居然看到了清澈的天空与那天空之外璀璨的群星。
整片星空呈一个以爆心为圆心的圆形区域,在飞快向外扩大。
核爆的冲击波居然在刹那间驱散了阴霾、并以绝对的物理层面的打击让操控这阴霾的存在褪去威能。
十数枚白杨以红场附近为罗点,爆心周围百公里半径内的阴霾都被驱散了。
而在这片璀璨星空的正中,是通天彻地的蘑菇云!
这朵蘑菇云最初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两千米空中,是火球初步冷却后凝成的一团裹着烈焰的白色的大烟球。
另一部分在地面,是冲击波激起的尘埃,像一个巨大的、坡度平缓的金字塔。
金字塔的塔尖向上伸出细细的一缕,最后把它与白色的大球连为一体。
那个大球吸收了由金字塔传来的尘埃,色彩立刻变深了,其中的烈焰不时在球体的某一部分浮现。
只是何等的伟大……
不只是何港,连特拉维斯都为此而痴迷、陷入某种奇异的狂热之中。
莫斯科上空遗留的警报响了,刺耳又难听。
然后戛然而止。
突然升起的耀眼白光,让地面跟着颤抖,扭动,龟裂,翻涌。
温度在不断攀升,热的刺骨。
不知多久之后,世界又从暂停键中重新开始播放。
那股焦糊的恶臭,意味着已将一切点燃。
这座城市,就好像跌进了黑白色的泥潭。
高楼折断了腰,在它的尸体里长出了黑刺,不是一间,而是一片,无穷无尽的向极远处的天际蔓延。
洁白的墙壁好像涂鸦般印着一个个诡异形状的炭影。
天上渐渐下起了黑色的雨,雨在被几乎夷为平地的城里聚起了水洼。
有污秽俯下身子,倒影出一具白骨。
不一会,风来了。
吹散了这些还站立着的、没有彻底死去的只剩下骷髅的污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