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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只小说家(1 / 1)

两个精疲力尽的咒术师并排坐在江野的尸体面前,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良久的沉默之后,五条悟开口了。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说实话,他对这次任务本来救没有多上心,只听夜蛾说横滨有个可能有咒术才能的人,学校早在两年前的混乱时局就注意到了,只是由于对方复杂的身份没能进一步行动。

而这次“窗”检测到横滨突然下了起大雪,又接到异能特务科的联系,确认了此事与江野本人脱不了干系才采取行动。

因为江野在咒术方面怎么看都没有威胁,所以才会派他们两个一年级学生来执行任务,他也就没放心上,至今都没了解过对方的名字……

夏油杰抬手抓了把刘海,神色黯淡,“夜蛾说他的笔名是eno,换做日语应该是江野。”

“江野……”五条悟沉吟片刻,忽然烦躁起来,“啊啊,要怎么跟夜蛾交代啊?怎么办?要把尸体带回去吗?”

说到底,还是他们现在太弱了啊。

两个人都打不过一个特级咒灵,还要一个普通人以生命的代价替他们祓除咒灵……

这实在是耻辱……

丢人死了!

夏油杰内心也产生了动摇,张开嘴还没说什么,就转头看向某处,“貌似不行,来人了。”

只见地平线处正缓缓走来一个身穿白大褂、披散着黑发的青年大叔。

五条悟探头望去,随后同夏油杰一起站了起来。

当男人走近,见到江野的尸体时,紫色的眼眸中只有一瞬间闪过惊讶之色,但再抬眸已恢复自然,甚至嘴角还挂着笑意。

“二位可以离开了,雪真君的身体将由我亲自带回组织。”

他说的是“身体”,而不是“尸体”。

五条悟警觉。

于是他盯着森鸥外的举动,看他蹲在江野雪真身边,用手整理对方凌乱的头发,抚摸着对方的头颅就像是对待自己心爱的孩子,嘴里低声说着什么。

夏油杰看了一眼就移开,他们确实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但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被身后的五条悟突然用力拉住。

“杰……”

“?”

回头顺着五条悟惊愕的视线看去,只见地上的“尸体”不知何时恢复了呼吸,胸腔起伏,原本惨白的面色也由于血液重新流动而添上一抹鲜活色彩。

“!!”

二人再次感到宛如雷击。

尸体又活了过来!

在江野雪真“死”去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意识脱离了躯体,穿越了数年,又回到了最初有记忆的时候。

五年前,欧洲战场上——

这本来是属于异能力者的战争,由于各种利益争端,周边各个国家都纷纷加入这场越来越无厘头的混战。

江野雪真醒来时正躺在堆满尸体的战壕里,他身上压着属于别人的残肢,洒满了别人的血液。

站起来,炮弹轰炸声盖过了一切,各种热武器互相交战,电光火石之间,大地被无情地摧残。

他就这么自战场“出生”了。

他的脑海里什么都不剩,只有一个类似名字的音节,以及一种仿佛刻在血液里的语言伴随着他,然而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懂。

从这个战场转移到另一个战场,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每次都只留下他一人,他“天生”拥有的能力似乎能保护他不死。

那时候他就在想,脆弱的生命只有在被毁灭的那一刻才是最迷人的吧。

这个世界也是,好想亲眼看到那迷人的场景。

意识流动,时间来到某一次转移战场的途中,他遇到了一个面善的老先生。

老先生是意大利人,说的话江野没法完全听明白,但好歹曾经和几个说这种语言的战友待在一起过,他多少能明白一点。

老先生说要带他回家。

家?

他可从没有过“家”这种东西。

向来居无定所,浑身乱七八糟地驰骋在战场上,双手不是铁屑味就是机油味,更多的还是血液的腥味,就算此时也是沾满黑漆漆、黏糊糊的不明物质。

可以说战场就是他的家。

但是温柔的九代目还是牵起了他脏兮兮的手,温和却坚定地把他带到了彭格列的大家庭里。

“这是我们家族的新成员,他叫埃诺。”九代目是这么向别人介绍他的。

九代目对他很好,就像对亲儿子一样体贴,还安排了老师教他意大利语,甚至帮他唤醒了体内沉睡的死气之炎。

橙黄的色泽,温暖且不会灼痛身边人。

这是独属于江野的火焰——缠绕之炎。

任何与他接触的人都会被无形的“火炎”连接,他们注定彼此联系、互相缠绕。

“因为埃诺是个很温柔的孩子,才会拥有如此温柔的火炎。”

虽然九代目这么说,但江野不觉得自己多么温柔。

他不喜欢人类,只喜欢冰冷的机械,被唤醒死气之炎后,便转移了目标开始研究设计跟火炎相关的实验。

他做出了一枚外形和九代目手上戴着的大空戒指一模一样的黑戒指,又设计出诸多可以用火炎开启的匣,以及可以储存进匣中的热武器……

包括假死弹,这是他心血来潮做的产品。

但由于副作用很大,他从没有给自己使用过……

因为子弹是用他的“缠绕之炎”制成的,打进脑袋给了大脑一种“死亡”的错觉,身体随后会陷入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之后缠绕效应失去作用,身体还是会再次活过来。

虽然没有伤害到大脑重要的部位,但大脑苏醒的过程极其缓慢,当他的身体彻底苏醒后,整个人都会呈现一种古怪而呆滞的状态。

于是,当江野睁开眼时,他无法分辨自己现在究竟是飘荡在时空中的残魂,还是一具麻木的身体,他的意识更无法真正掌控这具躯壳。

在场三人的无一不落在死而复生的江野身上,只见对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被黑发男子悉心扶起来后,眼神像是失焦了一般毫无神采,更像一个可以任意摆布的人偶了。

“雪真君,这是几?”森鸥外向他伸出两根手指,轻声问道。

少年的视线慢慢聚焦在那两根手指上,脑袋偏了偏,嘴里咕哝着挤出一堆听不懂的语言。

都是无意义的音节。

森鸥外收回手指,“果然副作用不挑对象的啊。”

确定过后,他却忽然毫无征兆地抬手扇在少年的面颊上,只见一道残影掠过。

“啪——”

少年的脑袋被一巴掌扇得偏到一边,粉白的面颊随即浮现显眼的红色痕迹。

森鸥外再次扶正江野的头,此时少年终于稍微眨了下眼睛,漂亮的脸蛋被掌印衬得有种凌虐的美感。

他又伸出一根手指,磁性的声线以不可忽视的力度夺去对方的注意,“雪真君,这是几?”

他在刚见到江野雪真的“尸体”时的那一丝震惊不假,但更多还是惊叹于对方大胆的行为。

“尸体”的痕迹与曾经在审讯室见到的相似,故而他推断江野对自己使用了假死弹。

那是只对战俘使用的特殊子弹,产自机械师江野本人。

因为它能让人的大脑进入假死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已经醒来,而大脑尚处于一种被麻醉的状态。

这个时候问对方任何问题都能得到回答,是审问机密的绝佳手段。

而且,在正式对麻木状态的俘虏审问前,只有通过刺激对方才能将其从空洞的状态进入到能够响应外界的状态。

所以他不得不伸手扇江野巴掌,虽然手下留了几分力,但手印在那雪白的脸上浮现时,看起来还是很狰狞。

并且每个人在转换过来的时候,反应也各不相同。

有的刺激回馈的反应过大,导致呕吐、腹泻、失禁都是有可能的。

然而江野只是盯着他的手指看了几秒,眼睫半阖,嘴唇微张,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森鸥外正思索着要不要再刺激他一下,手还没有所动作,就看到对方眼眶竟慢慢湿润泛红,眉心紧紧皱起,下一秒直接瘪着嘴大声哭了出来。

“唔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的哭声。

森鸥外:“!”

五条悟、夏油杰:“?”

江野靠在他身上嚎啕大哭,眼泪大滴大滴夺眶而出,划过脸上灼痛的皮肤,汇聚在尖俏的下巴,砸在森鸥外的手背上。

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就像被雨水打湿的小狗。

哭着哭着,少年无意识地抓住身边的事物塞进怀里,包括森鸥外的手。

森鸥外无奈地抬头看了眼两个满脸疑惑的咒术师,安抚性地拍了拍慢慢由嚎哭转变为抽泣的江野,“已经没事了,雪真君刚醒,我先带他回去了。”

“等一下!”五条悟最先从怔楞中回神,“我们还有事要带他回东京。”

“有什么事还是放到下次吧。”森鸥外拍着江野的后背,揽过对方的腿弯将人抱在怀里站起来,“现在的他不适合面对生人。”

江野像是在附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用力搂住森鸥外的脖颈,把脸埋在对方的肩膀默默抽泣。

在二人的视线里,江野始终背对着他们,青年肩头的布料都被泪水沾湿。

五条悟看了眼夏油杰,后者也示意他先不急。

森鸥外当着他们的面把江野抱走,直到离开了贫民区……

现在可是可以随意“审问”雪真君的黄金时间呢,问些什么好呢?

然而这个念头刚产生,怀里的人就停止了抽泣,一道幽怨的视线投来。

“脸很痛啊,鸥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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