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冲戎、李奉献一起将手里的铜锏递给小辈,双双前迎,异口同声:“李司令驾到,稀客稀客!过年好啊!快快有请。”
李红道急忙过去拉住:“爷爷,你咋来了?俺爸不是不许你来吗?”
这位正是李红道的爷爷,西坛市交警支队政委李振汉的老爸,也就是刚才二老所说的李抗秦,大号李阎王。比赵冲戎小一岁,现年八十四。
之所以二老喊他李司令,那是因为李抗秦在抗美援朝胜利后,五八年最后一批回国,整个抗美援朝战争从头打到尾。
李抗秦回国的时候已经升任团政治部主任,就一直没转业,在部队先后任副团长、团长、副师长、军政治部主任、副军长、军长、省军区司令,直至退休。少将军衔。在老山轮战中,率领本团参战,打出了威风。
还别说,钱红成老爸钱东立、李青葱老爸李康平、南宫瑶老爸南宫报国、李红道老爸李振汉、周红豪老爸周洛平等,都参加了老山轮战。除了周洛平,其他几位与老爷子的部队不一批。
李抗秦过来直接伸开双臂,一边一个,三位老英雄紧紧相拥。
李振汉过来:“爸,你不是答应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咋恁爱喝酒。”
李抗秦一笑:“你小子不让我来,老子就不会打个迂回战啊。这不,周洛平就很听话嘛,老子一打电话,就送我来了。”
周红豪也从后面赶了上来,跟在老爸周洛平身后。
李奉献爽朗大笑:“洛平肯定听话噶,瓜娃是你老山轮战的通讯员,敢不听话,李阎王的榴弹炮敢把辛帝酒业大楼炸塌个求峦杀。”
赵冲戎诡秘地一笑:“洛平,这话不是我说的啊,李疯子和李阎王两个家伙说话都死难听。
“你还不咗,这俩老小子在朝鲜成天跟老子吵架,李阎王有一次来跟老子借一个班,老子的连也伤亡很大,他又跟老子不是一个团的。老子不借,竟然拿枪擩着我啊。老子用老祖爷的懒扎衣,轻巧就夺了他的枪。
“诶,这时候两个团长都到了,恰好看到他拿枪擩我,这下得劲了,他的团长叫他下战场后补三天禁闭。”
不咗,是西坛市土话,是“不知道”三个字的省音。类似的土话还有好多,比如:挝哩,是“做啥哩”三个字的省音;qio切,是“清早起”的省音;kiao,是“筷子”的省音,等等,不一而足。
李抗秦鄙夷的一笑:“洛平,赵猛冲这小子造谣,造谣啊。老子带了他一个班的兵从侧翼冲上去,打了大胜仗。下战场后,我们团长早忘了,他的阴谋没有得逞啊。”
李奉献脖子一梗,正要揭露后续故事,李抗秦上来就捂住他的嘴巴。众儿孙和围观的赵家洼乡亲,顿时轰然笑起来。一个老市长、一个老司令、一个老支书,仨老头这么可爱。大家笑了一阵,李奉献也就不说了。
李抗秦看见春秋大刀,大感兴趣:“这刀有多重?老子试试看。”
赵红都赶忙将靠在他肩膀上的春秋大刀一顺,平端起来:“爷爷,这大刀六十四斤,俺爷爷和俺爸都练这个。我也要练,学的还不全。”
李抗秦过来接刀,平端着试试感觉:“还行,对我来说重了点,老子的一对竹节钢鞭总共五十六斤,单鞭二十八斤。试几招吧,献丑了。”
老将军身子一撤,两腿呈弓步前探,双手一绕,春秋大刀“唿”一声抡动,刀片直劈下去,这叫力劈华山。转而一带,撗裆步稳住,刀片上挑,一转身,刀片扫了半圈,一股劲风直逼人群,这叫横扫千军。
所有围观的人顿时想起雷鸣般的掌声:“李司令好功夫!好好好!”
李抗秦又耍了几招,收住刀法:“我这是砍刀技术,大刀技术不行,见笑了,见笑了。走,孩子们,陪老子们喝点。”
李红道看得目瞪口呆:“爷爷,我咋不知道你能舞动这么重的大刀啊?”
李抗秦爽朗大笑:“李疯子、赵猛冲,我们这些能短时间在战火里当上连长的,哪一个不是力敌千钧。单手举起韭儿重机枪,那不过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韭儿重机枪是日本军队在二战中最有名的重机枪。枪身和枪管布满散热片,使用精度更高的枪弹,射速每分钟500发,战场上威力极大。重量为:空枪公斤,枪架公斤,合公斤。
李司令所说单手举起来,这跟农村练家子举石锁的分量相当。
农村传统武术中的石锁,石匠根据练家子的规矩,一般打制成三种,三十六斤,七十二斤,一百零八斤。当然也有七八种的,重量在三十六斤到一百零八斤之间分得更多。
他们三位英雄这么高大威猛,参战之前必然是传统武术的练家子了。解放前出生的,凡是男孩,练武防身是必备技能。单臂举起一百零八斤的石锁,一般要举几十下才能收功。故而,李司令说单臂举起重机枪,毫不夸张。
三位老英雄最小的李奉献也八十整了,赵冲戎最大八十五,李抗秦八十四。耄耋老人尚且如此神勇,可以想见他们正当年的时候,该是何等威风。
看到他们这么大岁数练武,也就能看见他们在朝鲜战场上杀声震天,美国鬼子哪里是对手。
赵红都对于爷爷刚才说叫李司令蹲三天禁闭的事,十分好奇,一直惦记着,扛着春秋大刀,偷偷对爷爷耳语:“爷爷,李司令的三天禁闭到底蹲了没?”
赵冲戎又是诡秘地一笑:“这个啊,你趁个机会,偷偷问市长爷爷?我不好意思说。”
赵红都点点头,前跑几步,将春秋大刀插进西屋的兵器架上。他老爸赵敬堂也将一对铜锏拿过来,挂在石墙的两根横木上。
众人都进了堂屋,正当中的八仙桌早已摆好,李司令、李市长坐了上座左右手,赵冲戎、周洛平陪在左侧,赵敬堂及其大哥赵敬庭陪在右侧,赵敬堂的三弟赵敬轩、赵家洼现任支书贺动员,两个坐下手,陪末座。
赵红都跟着奶奶刘秋英、老妈许婷,及大娘、婶婶陪着李红道、周红豪,共七个人坐沙发,他们围着茶几,另开一桌。
菜早已上齐,就差一道点眼菜——红烧鱼还没上。单等将要散席的时候,由当家人赵冲戎亲自馏,亲自端,由这一桌最厉害的角色李抗秦、李奉献剪彩,大家才能动筷子吃鱼。
所谓点眼菜,意思是最能表达敬意的菜。所谓剪彩,就是吃鱼之前的仪式,或者喝酒剪彩,或者直接挑起一根菜叶子盖住鱼眼,口称“一概不说”,当先挑一坨鱼肉,这就叫剪彩。
酒至半酣,李奉献走下来找卫生间。机会终于来了,赵红都赶紧过来搀扶。哪知道李抗秦眼尖,对着李奉献大吼:“都都要是探听啥秘密,李疯子不许乱说啊?小心老子罚你酒。”
赵冲戎猛一愣怔,忽然失笑:“刚才你们来的事情,过了几辈子,怎么还想着呢?真是做贼心虚。”
李抗秦捅一下赵冲戎:“你才做贼心虚,你跟老子说,这一桌谁是贼?”
“李阎王,你别跟老子在这里老子老子的,不是老子借你一个班,你能打胜仗?做你的大头梦吧。”赵冲戎吼起来。
李抗秦脖子一梗:“老子就跟你老子老子咋了,有本事把我吃了呀。那一个班我不承你的情,那是我们团长对你们团长要来的。”
赵冲戎将酒杯一顿:“我说李阎王,叫大家听听,我的部队给了你,不承我的情,这话亏你说得出。改天老子叫郑大炮来跟你扯这个理。”
李抗秦依旧不屈服:“郑大炮就郑大炮,他吊小小班长听我指挥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