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玉城没事,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而在幻境中追剧的『乱』步等人也随着场景的变换来到了一处小镇上。再次换了身份的安科洛德和泉在小镇上放河灯。
“似乎哪里都有这样的习俗啊。将心愿或者烦恼写进灯里,河神看见了就会实现心愿、带走烦恼。”
泉这么感叹着,转头看向旁边的人:“坂本先生呢?有想要实现的心愿,或者想被带走的烦恼吗?”
安科洛德一耸肩:“都没有。与其寄托这虚无缥缈的传说,不如期待今天有人请我喝酒。”
明亮的灯火与温柔的月『色』落在他身上,连他唇边的一抹不羁笑意都在发光。何等潇洒的一个人啊,宛如自由的风,在这世间没有人能束缚他。
泉也笑起来,说道:“那么坂本先生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他说着落笔在灯上写下什么,安科洛德索『性』把笔一扔,凑过头去看他写的东西,边说着:“什么?难不成你要向河神许愿有人来请我喝酒吗?”
河灯上什么愿望都没有写,只画了一只小黄鸡。
泉用笔敲了一下他的额头,拖长了声音笑着:“才不是!是我啦!是我要请坂本先生喝酒哦!”
于是在黄昏后、隐隐绰绰的灯火下,两人并肩走向酒馆。
画着小黄鸡的灯渐渐飘远,交谈的声音模糊传来。
“说起来,泉,你为什么要在灯上画小黄鸡?”
“坂本先生真是太过分了,我明明画的是金雕!!”
“但是只有一只,小黄……咳,金雕不会太寂寞了吗?”
“都怪坂本先生急着要喝酒呢,另一只喝酒去啦!”
『乱』步转头看去,不知何时,那只画着小黄鸡的灯已被河水打湿,沉落河底了。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被快进了,江南烟雨、海边落日、松山孤月。两人在无垠沙漠畅饮烈酒,在雪山之巅探访遗迹,在辽阔草原放声高歌。
这世间没有他们不能去的地方,险峰峭壁、幽深海底,早已见识过无数瑰丽奇景。
安科洛德换过几十个身份,也渐渐长成了他们所熟悉的那个金先生的模样。
他们一路走来,相互扶持,未曾改变。
并且约定归隐山林。
这一切太美好了,就连因为『乱』步的话而隐隐担忧的中也都放下心来——会死什么的,说不定只是『乱』步的恶作剧罢了。
他被这份美好所『迷』『惑』,刻意放过了疑点。
『乱』步跳脚:“可恶!不要被糖衣炮弹外面的糖衣『迷』『惑』啊小橘猫!!”
中也向他翻了个白眼:“甜食怪人没有资格这么说。”
然而变故很快就到来了。
南边大水,北边大旱,中都蝗灾蔓延,神都地龙翻身。似乎一夜之间老天爷翻了脸,生灵涂炭,遍地白骨,野魂哭嚎,眨眼便死了三千万人。
一时间,天罚降临、希望圣人献祭的传言喧嚣尘上。
泉肉眼可见的消沉下来。
“天灾人祸难以避免,不要把一切过错都套在自己身上。”
安科洛德安慰泉。但这一次,小熊猫却摇了摇头。
“其实……我预先便有些感知到了。”
他抬起头,眼里有什么崩溃了。
“但是我却没有当回事……我是恶圣……是罪恶,要是早点杀掉我,便不会有这些祸事了……这三千万人——”都是我害死的!
“够了!”
安科洛德的脸陡然阴沉下来,打断了泉自责的话。
他一把拉起红着眼眶的青年,将他拉到窗边。
由于各处的天灾,街上一片混『乱』。各种鼠辈宵小从阴影中探出头来。
偷盗、抢劫、欺凌,哭求与哀嚎,众生百态,混『乱』一片。
“这不是你的错。”
男人眉宇间隐藏着深深的暴戾,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比窗外天空更加阴沉的眼眸冰冷的扫视着街上的人们,冷眼旁观众生悲喜。
泉听到对方冷淡的声音:“自私,恶毒,无知,脆弱。”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们可不无辜。”
随着对方的话,他的感知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
这条街上的人、这座镇上的人、远处城里的人……好多好多的人,整个世界上的人。
他们在咒骂。
在一刻不停地发出恶毒的诅咒,怨恨着圣人为何不早早献祭自己,让他们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怨恨他为什么不早点去死。
泉呆滞了。
那一句一句怨怼和诅咒,仿佛不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化作怪物的咆哮,化作毒蛇向他游来。
如同尖锐锋利的武器刺入他的脑海,理智本就岌岌可危的青年几乎发疯。
那是什么?那是他在保护着的人吗?
他在保护什么啊……
——阴冷的蛇类缠绕上他的灵魂。
好可怕……好冷。
——血盆大口张开,尖利的毒牙注入毒『液』。
好疼……
好疼啊!!
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疼痛似乎被模糊了:“这个世界已经被扭曲了。”
男人淡然的目光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沉稳而让人安心。
“依靠献祭他人的生命而延续自身,这样的规则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在怪异的安心感下泉头痛欲裂,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如同吐信的毒蛇,蛊『惑』他赞同着对方的话。
“别管那些人了。”
他变得好冷好冷。
“不值得啊。”
对啊,不值得……
“坂本先生……”泉怔怔地与铅灰『色』阴云的眼眸对视。
他也变成一条毒蛇了。
安科洛德脸上『露』出包容的微笑,温柔的拭去他的眼泪。
“去白城吧。听说那里的酒有“神血”的美名,让我很是期待呢。“
泉乖乖的点头。
一切似乎与之前没有分别。
中也犹豫着:“『乱』步……金先生他,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啊,小橘猫才察觉到吗?”
『乱』步百无聊赖,把玩着睡衣的宝石扣子。
织田作之助皱着眉,对他人的情绪敏锐的惊人:“前辈他,从之前开始就一直在忍耐了。”
“看!连前杀手君都早就发现了!”『乱』步双手环抱:“小橘猫就不要挣扎了,还是承认自己是个笨蛋吧。”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中也暴躁的抓了抓橘『色』的卷发,搞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真是的,中也不是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吗?这个世界,从那个传说开始就已经被扭曲了。世界上唯一的正常人,大概就只有金先生了。”
“就连泉,这位金先生的好朋友身上都有一种病态的奉献欲。”
『乱』步冰冷的绿眼睛看着中也,里面藏着早就的笃定。
“把一个正常人丢到全是疯子的世界二十多年,中也,你觉得那个人会怎么样?”
中原中也感觉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脖子,一股窒息感包围了他。
那个人会怎么样?
答案很明显。
不是变成疯子融入这个世界,就是变成疯子毁掉这个世界。
白城爆发了瘟疫。
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混『乱』,城民暴动,安科洛德期待的“神血”总之是没了着落。
他们开始像往常那样,帮助弱小,救助城民,完全不在乎瘟疫有多么可怕,那些生病的人腐烂的身体有多么肮脏和恶心。
城里的百姓对他们十分感激。
在不知道的时候,一个不知从何而起的谣言,渐渐在这个城市流传。
[据说吃下圣人的血肉,可以获得百病不侵的永生。]
永生啊,永生。
令人着『迷』的永生。
百病不侵的永生。
毫无代价的永生。
多么美好啊!就像禁忌的魔咒。
就像一阵轻飘飘的风。
刮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瘟疫解决的那天,城中的百姓举行了盛大的庆典。
红着眼睛的人们,脸上都挂着高兴的笑容。
他们在高兴着什么呢?啊,可能是在为了自己的活着而感到高兴吧。
城里张灯结彩,小孩子风一样的跑过,撞进泉的怀里。
红彤彤的眼睛,像只小兔子。
“圣人哥哥!”
啊!好甜的声音。
甜如蜜的□□。
泉一下愣住。
“你真的是圣人啊。”
这孩子古怪的朝他笑了笑。跑掉了。
风也悄悄回避。
黑暗之中,传出恶鬼们的窃窃私语。
——快快奉献出你的『性』命吧,我们早已无法忍耐。
泉望着那远去的小小身影,皱起眉:“好奇怪啊。最近城里红眼睛的人好像有点多。”
安科洛德笑了笑:“可能是瘟疫的后遗症吧。”
他们去放河灯了。
“要画小黄鸡吗?”
男人拿着笔,看起来跃跃欲试。
“不,”泉摇了摇头,嘴角上扬,是一个温润的笑,声音柔柔的:“今年我有想写的愿望。”
“是什么?”安科洛德状似好奇的问。
泉狡黠的眨眨眼,挡住试图偷看的脑袋:“愿望是不能被看到的,会不灵验的。”
“所以不能告诉古川先生!”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生活吧。”
安科洛德的目光一下变得冰凉。
“那么,我也希望泉的愿望能实现吧。”
这么说着,他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在河灯上落笔:
[希望泉的愿望不要实现。]
河灯入水,两人相携而去。
中也飘到水上,看到泉写下的愿望。
[希望能一直请先生喝酒。
希望先生以后能好好生活。]
他钴蓝的眸子瞬间凝固,连忙下沉,试图阻止安科洛德的灯漂往下游。
——只要河灯在半路沉底,愿望就不会实现了。
但他似乎忘记了一点。
——愿望是不能被看到的啊。
被看到就注定它不会灵验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