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时期提倡破四旧,作为四旧象征之一的土地庙,当然难逃此劫,被疯狂的人们大肆破坏。不过,我家乡有一间很奇怪的土地庙,却能在那个疯狂的年代中得到幸存。
这间土地庙建于哪个年代,已经无从考证,但至少也存在了好几百年。土地庙本来是建在村口一棵大榕树前面,但随着榕树的不断生长,垂根渐渐将土地庙包裹了起来。经历数百年后,榕树已长成近三十米高,覆盖面积达五百平方米的巨树。层层树根早已将土地庙包得严严实实,形成一间天然“树中庙”。
树中庙只有两米高,内里大概十平方左右,三几个人就能挤满,想进去上炷香也不容易。不过,在老人们的记忆中,这小庙向来香火不绝,甚至有村外的人特意进来拜祭,向土地公祈求各种心愿。
听我爷爷说,树中庙也挺灵验的,信众几乎求什么得什么。当然这多是以讹传讹,不可尽信,但我们村从没出过重大天灾人祸倒是真的。
树中庙虽然灵验,但并非所有人都受这一套,尤其是在那个可怕的年代。
大跃进时期,曾经有村民打大榕树的主意,想把树砍下来烧炉炼钢。村里的老人都站出来反对,认为榕树已跟土地庙融为一体,砍树必定触怒神明。年轻人当然不相信鬼神之说,坚持要砍树,但刚砍了几下,榕树就流出血红色的树液。
这可把大家吓坏了,老人们赶紧烧香拜佛,求神明宽恕。年轻人亦不敢继续造次,树中庙也就逃过一劫。
可是,到了文革时期,树中庙又再被推到风口浪尖。哪些疯狂的红卫兵不理会长辈的劝阻,非要将树中庙拆掉,为首的是一名叫叶卫国的年轻人。
那天,卫国跟十来个红卫兵,带上锄头、斧头等工具浩浩荡荡地来到大榕树前,扬言要砍树拆庙。村中老人纷纷出来劝阻,说树中庙建于村口的风水宝地,是本村龙脉所在,绝对不能碰。更有部分长老跪下来,求他们千万别亵渎神明,以免给全村带来灾祸。
这些话,卫国当然听不进去,斥骂是封建迷信思想,威胁要把劝阻者当作臭老九抓起来批斗游街。
老人们都被吓得不敢再开口,唯独村里辈分最高的二牛爷挺身挡在红卫兵前,责骂他们年少无知,不分轻重。他还提起大跃进时,榕树被砍流血的事,警告他们亵渎神明必遭天谴。
榕树流血在村里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红卫兵们虽说不信鬼神,但心里多少有些忌惮,更有不少人萌生退意。
卫国为挽回声势,大骂二牛爷妖言惑众,粗暴地将对方打倒在地。然后,他又指着树中庙放声辱骂,说尽污言秽语,还走进庙里往土地公的神像撒了一泡尿。
当他趾高气扬地走出树中庙,准备叫红卫兵动手砍树拆庙时,高亢的声音突然消失,全场顿即鸦雀无声。然而,大家却看见他的嘴巴仍在动,就是谁都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张口大叫几声,但大家还是没能听见他发出任何声音。他不但没能发出声音,而且脸色也不对劲,双手按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接着,他的脸色渐变青紫,并作出近乎疯狂的挣扎,不断扑向众人。大家看见他这模样,别说是村中的老人,就连跟他一同前来红卫兵也避之若浼。
他就这样在众人眼前,脸色由青变紫,紫变黑,最后倒卧地上抽搐几下就死了……
“他是中毒吗?”映柳惊惶地向流年问道。
“是窒息。”溪望亦望向流年。
流年点头道:“他之所以不能发出声音,大概是因为嘴巴附近的空气被抽走,继而使他无法呼吸,最终窒息致死。”
“为什么会这样?”映柳又问。
流年道:“据说有一种天谴叫‘禁言’,能让人不能说话。我想卫国大概是遭到这种天谴。”
溪望接着解释:“声音是靠空气振动传递,嘴巴附近的空气被抽走,自然就发不出声音,同时亦不能呼吸。情况就跟卫国的遭遇一样。”
流年再度点头:“其实只要熟识空气动力学,以人力也有办法做出类似效果。”
映柳的脸色虽然不太好,但还是好奇问道:“是什么办法呢?”
“这种小问题应该难不倒我们的刑侦新人王。”流年对溪望竖起两根手指,“提示是风扇。”
溪望苦笑作答:“是前刑侦新人王。”
映柳认真思索片刻,突然惊叫:“不对呀,卫国当时在室外,而且在文革时期要找台风扇也不容易呢!”
流年神秘笑道:“要做出类似效果,必须符合多个条件,其中一个就是目标不能移动。像卫国那样疯狂的挣扎,是不可能令他窒息致死。”
“那么……”映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流年得意笑道:“你猜的没错,他就是遭到天谴!”
映柳的脸色发青,就差没叫出来。
溪望看着她无奈摇头,没好气地对流年说:“你再吓唬她,以后她不就敢来了。”说罢向对方挥手道别,并示意映柳一同离开。
映柳求之不得往外走,但流年却招手把两人叫回来,说:“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
“不会又是些神叨叨的传说吧?”映柳极不情愿地折回。
流年说:“不是啦,这回是正经的。检验死者的尸体时,我在脖子附近闻到一股异味,应该是香精之类的东西,但又不像香水。我已把部分皮肤样本送往技术队化验,你们明天去走一趟,应该会有结果。”
“技术队啊……”溪望叹息一声,“唉,该面对的,终究要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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