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牧尧很早便出了门,前往素问峰。
这次造访非常顺利,甚至连名字都不用登记。
看守山门的两位执事弟子都是年轻女子,红着脸客客气气让他进去了,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脸庞上,一刻都不肯移开。
直到牧尧上山之后,她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牧尧的容貌。
素问峰虽然有不少男弟子,但绝大多数都是女弟子,因此山间的环境要比其他三峰更为美丽。
四周绿草盈盈,繁花绽放,仿佛一张五颜六色的巨大地毯,覆盖了整座山峰。
无数飞鸟站在粉色的云樱树上,时不时展翅飞起,两只白鹤一声清唳,划过湛蓝青天。
这情景仿佛仙境,让人流连忘返,心醉沉迷。
花瓣飞舞,落在牧尧的肩上,从远处望去,宛如仙人。
很多女弟子瞧见了他的面容,不禁呆怔片刻,然后看着他窃窃私语起来。
如今的牧尧在承天派里算是名人,尤其受女弟子们的欢迎,私底下没少讨论过他。
牧尧的脸上却没有什么情绪,沉默前行。
因为他很清晰地感受到,在这么多仰慕羞涩的目光当中,掺杂着几分不善的恶意。
左边的山道上有人在盯着他。
右前方的石头后面也有人在张望。
这二人或许不是一路的,但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牧尧目视前方,用余光瞧清楚了这二人的样貌,认出左边那人是吕尘的同伙,躲在石头后面的那人应该是念祺的师弟。
这些人的反应极快,早在牧尧刚上山的时候,就已经盯紧了他。
牧尧冷笑一声,忽然加快了步伐。
没过多久,他便来到玉清堂的门口。
玉清堂建在半山腰上,周围种满了云樱树,粉色的樱花仿佛一片花海,将其团团裹住,景色美轮美奂。
门前站着一名执事男弟子,忽见牧尧前来,问道:“你有什么事?”
牧尧很直接地说道:“我来找廖航师兄,领取铸剑灵石。”
那名弟子瞥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道:“廖师兄不在,他今天身体抱恙。”
牧尧点了点头,说道:“真不凑巧,那麻烦你到时候通知廖师兄一下,就说是神相峰的师弟来领铸剑灵石。”
那名弟子不耐烦道:“知道了。”
牧尧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但这次他没从大路返回,而是走进了山林里,很快消失不见。
先前跟踪他的那两名弟子也前后走入林中。
谁知他们找了许久,竟然没发现牧尧的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不由吃了一惊,拔腿便往前奔去,然而寻找了很长时间,还是没见到牧尧。
难不成这小子竟是长出翅膀飞走了?
------
谁都不知道的是,牧尧这时却出现在了玉清堂里。
他佯装从山林里离开,然后施展幽冥步,偷偷瞬移进去。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形如鬼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玉清堂里布置幽雅,景色极美,院落中种着几株云樱树,下方是一汪清池。
一座嶙峋山石立在池边,水面上飘落着粉色的樱花瓣,两根青竹插在池底,中间的小竹筒随着水流时而抬头,时而垂首。
牧尧不禁感叹,这地方可比路遥住的那间阁楼好太多了。
他张望四周一眼,走到一间房屋前,只听里面传来如雷般的鼾声,显然睡得正香。
牧尧冷笑一声:“你倒是很舒服。”当即轻轻推开房门,里面有人正在呼呼大睡。
这人长了一双八字眉,唇角边还有颗黑痣,口水顺着唇边流到了桌子上。
牧尧没有惊醒他,一跃飞到房梁顶上,然后屏息凝神,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开始修行。
……
……
过不多时,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他走了?走了多久?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声音有些恼怒,明显说话之人脾气不好。
马上有人战战兢兢道:“念师姐,他是来找廖师兄的,好像是要拿什么……灵石。”
牧尧并未睁眼,闻言微微一笑,心想正主果然来了。
念祺怒道:“那廖航呢,赶紧把他叫起来!”
只听咚地一声闷响,先前站在门口的那名执事弟子被踹了进来,他摸着疼痛的屁股,赶紧跑到廖航睡觉的房间来,说道:“廖师兄,廖师兄……”
谁知话还没说完,廖航猛然张开眼睛,一脚又把那名弟子踢了出去,骂道:“你脑子有毛病啊,这么早叫我起来干什么!”
那名弟子摔倒在地,哭丧着脸道:“不是,念祺师姐来了,让我赶紧把你叫起来……”
“什么念琪佩琪的,哪来的山村野夫?”
廖航睡的稀里糊涂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加上被吵醒后心情异常不爽,大发雷霆,然而几秒之后,他突然反应过来,表情瞬间凝固,结结巴巴道:“等等,你说什么,念祺师姐来了?”
话音刚落,房间门口传来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廖师弟,我倒有点好奇,你说的佩琪是谁,山村野夫又是谁?”
一道火红的身影冲了进来,念祺居高临下地看着廖航,眼中闪着冷酷的寒光。
廖航二话不说,当场就跪了下去,惶恐道:“不……师姐,您听我解释,我,我刚才只是……”
“够了!”
念祺一巴掌打在他脸上,骂道:“真是个废物,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
廖航哭丧着脸道:“我……我昨晚修行到半夜,今天实在太累……”
念祺冷笑道:“就你这种入门十多年,才刚刚突破到凝魄境的废材,还修行什么?”
她冷冷地盯着廖航,一字一句道:“我有没有说过,如果牧尧这个大黑锅来了素问峰,一定要把他拖住,而且是不惜一切代价?”
廖航吓得魂飞魄散,如捣蒜般磕头:“师姐,对……对不起,我一定注意,我下次一定注意!”
念祺踢了他屁股一脚,嫌恶道:“跟你这废材扯这么多,简直浪费我时间,下次你若再办不好,我一把火烧了你这玉清堂。”
廖航见她这是要饶过自己,不由大喜过望,急忙说道:“师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念祺冷哼一声,转身出了门。
廖航在地上跪了许久后,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说道:“走了?”
那名执事弟子吞了一口唾沫,颤声道:“师兄,走了。”
廖航从地上爬起来,狠狠敲了那名弟子一下,怒道:“混账,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通知我一下?”
那名执事弟子哎哟一声,捂着脑袋委屈道:“我……我这不是忘记了吗……”
“曾师弟啊曾师弟,你总是这么糊涂,我以后怎么提拔你?”廖航喘了几口气,一屁股坐在躺椅上,说道:“牧尧那家伙来过了?”
曾师弟赶紧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送到廖航的面前,说道:“是啊,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廖航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真是烦人,墨竹峰和坐忘峰那些人就会把皮球踢到我这里来,明明铸剑灵石是大家一起分的,为啥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头上?”
曾师弟问道:“师兄,那小子说过几天还来,该怎么办?”
廖航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恶狠狠地道:“看看这家伙是不是不长眼的愣头青,如果他再敢过来,实在不行,你就把皮球再踢回去,反正这事情你来处理,踢回到墨竹峰还是坐忘峰都无所谓。”
说完这话,他舒舒服服地靠在躺椅上,冷笑道:“这种愣头青最烦人了,简直像傻子一样。”
曾师弟犹豫片刻,说道:“师兄,那……那我可不可以……”
廖航斜睨他一眼,邪笑道:“怎么,你还想向愣头青收取咨询费?”
曾师弟嘿嘿笑了起来,说道:“师兄,你我都懂,何必说出来呢?”
廖航一本正经道:“你想要就要呗,反正拿好处不办事,是我们一贯的作风啊!”说完再也按捺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曾师弟也跟着傻笑。
笑了一阵,廖航又道:“对了,你现在去通知司徒光雄和莫久志那两个家伙,让他们过来一趟,讨论今年传承大典的物资该怎么分配。”
说到这里,他冷着脸道:“哼,莫久志那死胖子,就会贪便宜,什么好处都想要,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牧尧坐在房梁之上,将这二人的谈话尽收耳里。
对此他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过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他不想浪费时间,便继续在此修行。
这已经是他修行的第三年了,前几天才进入望气境中期,这副新的身体实在太过神奇。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同样都是修行至第三年的时候,他已经进入了凝魄境圆满,开始冲击凭虚境。
回忆如潮水般再度涌来,一些模糊的话语忽在耳边响起。
“你别以为不灭神魂有什么了不起的,其他人抬举你,我永远不会!”
牧尧想起当时大师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有多么狰狞。
但他自然不会示弱,反唇相讥道:“你只是比我入门早几年而已,我也从未当过你是我的师兄!”
大师兄的眼底闪过一丝凶芒,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
牧尧看着他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讥讽道:“对,生气就对了,因为生气的情绪来源于自己的无能。”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拖尾很长,似乎要故意激怒大师兄:“我真希望你的实力,能配得上你的气量啊,师兄……”
“所以这次入世的名额是我的,你只能待在这里,继续眼巴巴地等待下一次机会,我说的对不对啊,师兄?”
大师兄再也忍耐不住,怒喝道:“混账东西,这是我的,是我的!”
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瞬间将牧尧从回忆中惊醒。
司徒光雄和莫久志此刻已经来了。
莫久志瞪着司徒光雄和廖航二人,脸皮涨得通红,不忿道:“以前平分铸剑灵石,神相峰的数量最少,结果归我,你们分走了其他三峰的,我根本就没怎么赚,然而今年神相峰成绩不错,铸剑灵石比往年都多,按道理这些也应该都归我,但你们凭什么又想插一手,不觉得太过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