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蔗柠一直没说话,坐在马上,眼神涣散,似在想着心事。
邰苛和千崖见状也都不再乱讲话,他们也都经历过失去亲人的苦痛,感同身受,默默陪着蔗柠伤心。
回城之后,千崖顺道儿买了些蔬菜水果还有牛肉。他难得请假有时间,准备回家好好做顿饭,让两个妹妹和蔗柠都能开心。
邰苛也被留下吃饭,但条件是他必须下厨协助。这个条件对邰苛来说一点也不难,他在千崖家中下厨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两个妹妹也对邰苛的手艺感到满意。
正当两人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蔗柠拄着拐来到他们面前,道:“今天让我一个人来做吧。两位公子陪了我一天,辛苦了,请先去休息。饭好了,我会叫你们。”
两人顾忌蔗柠伤腿,自是不肯答应,但一向温婉的蔗柠此时却坚决己见,不肯退让。邰苛还想再劝阻,被千崖拦住。
“既然蔗柠姑娘这般坚持,那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千崖又露出了他那一贯对待姑娘的笑脸,“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公子,叫我千崖就好,还有他”,说着,头也不转地指了一下身边的友人,“叫他邰苛就行。”
邰苛尴尬地笑了笑:“对,姑娘直呼我名字就好。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个酒肆杂役。这个词用在我身上还真是浑身不自在。”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邰苛真想给千崖一脚。他总觉得自己还未与蔗柠达到能够直呼姓名的亲密程度。
不过,他也确实不喜欢“公子”这个称呼。
蔗柠笑着点了下头,抬起头看向两人:“那么,你们也不要再叫我姑娘,叫我蔗柠便好。”
“没问题”,千崖答应得很快,“这样也好,省得公子、姑娘的,叫起来那么生分。”
邰苛在心中苦笑,他从未觉得千崖在蔗柠面前有生分之感。
此刻,邰苛才发觉,蔗柠笑了,是他们将她捡回来之后的第一次笑。
她笑得是那样的美,仿佛将之前隐藏在哀伤之下的美丽都绽放了出来。
邰苛不觉脸颊发烫,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他瞟了一眼旁边的千崖,这家伙还如往常一样,和漂亮姑娘直视从不脸红心跳,更是追着人家说话跑到了厨房。
不过没一会儿,就被蔗柠赶了回来。姑娘想要独立做完这一餐,谁都不能动手帮忙。
蔗柠用心做的一餐既丰盛又美味,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赞口不绝。
饭后,蔗柠也还是一个人收拾,不要别人帮忙。
千檀和千洋睡了之后,蔗柠才端着沏好的茶水,将千崖和邰苛叫了过来,她有话要对两人说。
“托大家的福,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我在这里叨扰的时日已经够长,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
“你打算去哪里”
千崖还未说话,邰苛先开了口,他看了看蔗柠的伤腿,有些担心。就算伤口愈合,但那腿还是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恐怕再也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走路了。
“我也不知道”,蔗柠微微低下了头,“我出来时,身上还带了些钱,想先租个房子,之后再找份工作。”
邰苛刚想说工作的事我来帮你问问,身边的千崖就开了口:“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在药堂工作”
邰苛转头看向了千崖,他以为说的是平泰堂。的确,那里总是一副人员紧缺的样子,就算有十个、八个蔗柠都能接受。
“药堂”蔗柠抬起了头,有些兴奋,“只要有活儿干,有口饭吃,什么都可以。”
“好”,千崖点了下头,“不过,还要等段时间,要等这药堂开了张才可以。”
邰苛一愣,原来这小子是在说自己将来要开的药堂。
“可是”,蔗柠面露疑惑,“要等多久”
“不会太久,最快一年半。不,一年。”
蔗柠知道千崖想开药堂的事,但一年对她来说还是久了点。
“我不能再打扰你们了”
“哪里打扰了你一直帮我照顾两个妹妹,料理家务,真是帮了我大忙。”
说着,千崖看了看蔗柠的伤腿,“你的腿我还想帮你继续治疗,或许还能再有好转。
不过,你不再是我的病人,药堂开张前期也会有很多事要做,你就当提前在我药堂中工作就好。”
蔗柠再次低下头,将手放在了自己的伤腿上。她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不会有人愿意雇佣一个残疾人。思忖片刻,她终于点了下头。
蔗柠自觉欠了千崖很多,再次住了下来,她比以前更加勤劳。除了照顾千崖的两个妹妹,料理家务,她还找来了些医书学习,希望等千崖的药堂开起来之后,自己能够学有所用。
但光是做这些,蔗柠还是觉得不够。她拿出自己的包裹,在里面翻找半天。
“姐姐你在做什么”
千檀和千洋看到一直坐在桌前对着镜子的蔗柠,好奇地跑了过来。
此时的蔗柠正手执一根细小毛笔,画着眉毛。
“姐姐你好漂亮”
千洋看到蔗柠脸上刚施的粉黛,不禁叹道。千檀也看得目不转睛,她觉得这位一直素颜的姐姐已经十分清丽,但此刻的蔗柠让她觉得简直美若天仙。
女孩子都爱美,两个小姑娘此刻更是缠着蔗柠,对她手中的胭脂水粉兴趣盎然。
蔗柠没有姐妹,但和两个小姑娘相处起来很是开心,在她们的再三央求下,也帮她们化上了淡妆。
三个人嬉闹了一阵,蔗柠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下定了决心。
这天晚上,邰苛又带着几坛好酒在半路上等千崖,并与他一同回来,打算喝上几杯。
累了一天的千崖迫不及待地从邰苛手中抢过一坛,打开就往嘴中灌了一口。
邰苛也爱酒如命,看着友人大口大口往下灌,心中焦急,伸手去抢。
千崖左躲右闪,趁着间隙不停下灌,等到了千崖家,他手中的一坛酒也快见了底儿。
千崖挑衅般朝着邰苛晃动手中酒坛,而邰苛一脸阴沉抱怨着,像是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两人正扯闹着,此时房门打开了,看到站在门口的蔗柠,两人都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