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惊呼一声的暄诗安,一下子抱住了向她倒来的玹羽,两人跌坐在雨水横流的地上。
玹羽的身体也如这雨,还有这地面一样的冰冷。诗安不由心中一凌,打了个寒颤。
不一会儿,玹羽就被众人重新抬回了床上。
旧病未愈又新淋了个透彻,这让首席御医昔立严比他的主上还要烦躁,一脸阴郁地指挥着手下的御医们,更衣、擦身、烧水、喂药。
昔立严一阵阵头痛,倒不是怕自己的医术不济,而是这位病患这心中之殇难治。
幸好刚才暄诗安挺身而出,将这个倔强的年轻主上给拦了下来。否则,这会儿他们的虹王,恐怕已经骑在飞马背上,飞在大雨滂沱的空中了也说不定。
就算玹羽的身体状况足以应对他的这番折腾,但这里毕竟不是明洲。
万一出了事,他们这些虹王身边的人,恐怕都要被太后拖去陪葬。
一边想着,一边端着刚刚煎好的汤药,走进玹羽房中的昔立严,看到连已经完全湿透的衣服都未及更换的诗安,正守在玹羽床边,刚才还烦乱的内心,顿时舒展许多。
少女那关切的眼神,就如同守护自己心爱的宝物一般,是那样的纯净真实。
玹羽昏睡的这几天,嘴中一直喊着“娘娘不要走”,而这个“娘”又是指的谁呢是他的生母,当今的盛承太后还是养母,朵昈大长公主
不管是哪一个,在一个人身体脆弱之时,多半都会呼唤自己的母亲。
但玹羽并没有得到他所渴望的慰藉,而这一切,都被这几天一直看护玹羽的诗安看在眼中。
这个小姑娘又是作何感想会不会觉得太后过于绝情,而对玹羽产生怜悯之情,才会说出刚才在雨中的那番话
“请让我来喂陛下吧。”
看到昔立严进来,暄诗安接过了汤药碗。
昔立严则将玹羽扶起,看着诗安将汤药一勺一勺地喂进主君嘴中。
昔立严因为和暄章要走得近,深知这位生长在蜜罐中的大小姐,一直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而像这样伺候别人,恐怕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韵祺,你还是先去换件衣服吧,这样会感冒的。”
“不,我想这样一直看着陛下”,说着,暄诗安拿出手绢,将玹羽嘴边溢出的药汤擦了去,“我怕视线离开陛下,他就会消失似的。”
之前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却不能确定。此刻暄诗安的言行,已足以让这位御医明白、确认了一些事情。
虽然觉得这位大小姐与虹王的组合,还是有不知哪里的不协和。但有诗安在玹羽身边,还是让昔立严心中踏实不少。
想到临行前,暄章要那忧心泛滥的眼神,昔立严现在只觉好笑。
堂堂禁军大将军,会在人前露出那种表情,也只有在他女儿面前了。
不过,暄诗安却比她父亲想象中坚强得多,有些事现在也只有这个小姑娘才做得到。
在暄诗安的要求下,昔立严和他的御医团队,都退到玹羽旁边的房间中候命了。
在暄诗安心中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的虹王得到真正的休息。而她自己则默默守在玹羽身边,就像她所说的那样,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他的主上。
不过,暄诗安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是逃不过睡魔掌控的。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虹王的床上空空如也。
暄诗安像是被人扎了一针似的,一下子蹦了起来。披在身上的衣服,也掉落在地。
诗安魂不守舍地向四周张望找寻,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看不到玹羽,让她忧心如焚,仿佛下一秒就要喊叫出声。
忽然视线一角,瞥见那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敞开的窗前。
而此时屋外依旧大雨滂沱,狂风肆虐,云迷雾锁,昏天黑地。
不断有疯狂的细雨,从敞开的窗户闯进来,不时有雨滴打在离窗有一定距离的暄诗安脸上,冰凉切肤。
而站在窗口的玹羽,恐怕就是在浇淋一场小雨了。
“陛下”
能够看到玹羽,令暄诗安心中一阵狂喜。她立刻起身点燃了一支蜡烛,之后赶忙奔过去,将冒雨的窗子关了上。
一系列动作都是那样不假思索,仿佛做得迟了,玹羽就会在她面前跳窗而出一般。
她转过身,不住地喘着气,刚才的惊吓还未退去,她只是注视着玹羽,像是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一般,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
玹羽也有些诧异,看着暄诗安。平时的诗安都是一副大家闺秀风范,言不大声,笑不露齿。而今日却完全是另一幅摸样。
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暄诗安才稍稍缓过劲儿来。
看到玹羽脸上已被窗外大雨打湿,她掏出手绢想要去擦拭,但玹羽却躲了开去。
“我这里有御医,暄小姐还是回自己房间休息吧”,玹羽转过身,不再看她,“天色已晚,男女有别,如此同处一室,实在不妥。”
没有唤她名字,而是唤她“暄小姐”,不知为何,这让暄诗安心中一阵失落,还有些痛。
而玹羽让她离开的理由,也不由让她一怔。他们之前相处的一幕幕如过眼云烟般,飞快在眼前闪过。
他们之间似是兄妹、又如同窗,仿若邻家玩伴的关系,似乎在这一刹那间全部崩塌散架。
玹羽不再把她当成邻家小妹,而将她视作一名普通女性。而这又不似君臣,玹羽一直站在暄诗安的角度,为她着想。
暄诗安脑中有些混乱,又有些焦急,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想离开玹羽半步。
不管玹羽把她视作小妹,还是视作后宫一份子,她都不愿离开他。
“不,诗安说过要一直陪着陛下的,还有”
诗安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侧过身去,但马上又抬起头,想继续刚才的话,但下一个喷嚏又阻止了她的话。
她用长袖捂住了自己的嘴,想要制止鼻腔中传来的酸楚。
她有些尴尬,别说在一国之君面前打喷嚏,就是在她外祖父明壁沛面前,也不曾如此过。
就在这空挡儿,玹羽已经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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