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会有这种事!竟然会有人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
年轻主上因愤怒而有些颤抖的声音,在书房中回荡着。不仅声音,他的身体也因激动的情绪有些摇晃。
重伤初愈的玹羽,因猛然起身而至脑部供血不足,让他感到有些眩晕,赶紧用双手撑在了书桌上。
睁得老大的玉色瞳孔,仍旧死死地盯住放在桌面上的那份报告书及一份书信。
他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厌恶,还夹杂着些许质疑。
“怪不得赜侯会对本王说出那些话,让本王彻查十一年前赜洲的那场洪灾!”
说着,玹羽又将自己的视线移向了书桌上另一份,如一本书一样厚的报告书上。
那是赜侯呈报上来关于去年五月份发生的那场洪灾,以及六年前赜洲政变的详细报告。
玹羽仿佛看到报告书的作者,正用他那双暗紫色的深邃眼眸看着自己。他顿觉浑身无力,慢慢地让自己重又坐了下来。
书房中的另一个人,在玹羽将十指插进自己的头发中的当儿,慢慢地走了过来,拿起书桌上的文件看了起来。
“那个涞润冲居然会选择畏罪自杀,还算他良心未泯。”
说话的青年一头乌发,暗红色的眼睛看着手中的文件,比刚才他主上的眼神更加嫌恶,仿佛所看之物会污染自己的双眼一般。
“本王刚要着手彻查这件让赜侯痛苦了十一年的事,如今这真相就已浮出水面。
要本王替那枉死的一百一十二万百姓伸冤,可现在主犯已亡,又要去处罚何人?本王又要如何向赜侯交代?”
“陛下真的认为,涞润冲是那种不用审问,就会自己坦白承认一切罪行的人吗?
就算那个家伙肯坦白,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小命,一定会据理力争寻求活路。
这件事在陛下着手调查之前就水落石出,实在叫人感到困惑。”
“就因为不这么认为,才会把你叫过来,有礽!”玹羽叫着青年的名字,抬起了头,“你的任命书,本王今天就下发下去。要你去都察院做御史,你不会不满吧?”
“下官对陛下的不满太多了,也不问问下官愿不愿意就决定,要知道比起待在陛下身边做事,下官还是更喜欢待在优秀的涞侯大人身边。”
沥有礽抱怨着,瞟了一眼玹羽,“谁都愿意跟着一个有才能的上司做事,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无能的主上了?”
沥有礽是玹羽从妖林中出来后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能揶揄他的一个,甚至比已经成为尭王的尭子册还要不留情面。
不过,沥有礽并非信口雌黄,因为现在待在涞侯身边,绝对比待在玹羽身边做事来得开心自在。
玹羽虽心中不快,但还是笑了出来,道“你说话还是那么尖酸刻薄带刺,但却刺得人痛快……”
这句话玹羽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像个受虐狂。
他正了正色,继续道“本王需要帮手,越多越好。不仅是你,赜博弗有大才,本王也是要定的。
但他却因为舞河的两次决堤而失掉了太多东西,精神几近崩溃。上次见面他那副哀伤模样,简直不忍直视。
所以无论如何,本王都要给他个合理交代。”
“也就是说不完全真实,但却是合情合理的交代?”
沥有礽暗红色的眼睛直视着玹羽,哼笑了一声,“陛下,既然如此,那么这份报告书上所述内容就已经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不想再伤害赜侯或是其他什么人,那最好就不要再追查下去。”
“不!”
不加思索的否定声,冲出了年轻主上的喉咙。
“我要知道!十一年前的那场洪水,让太多的人失去了他们太多的东西。
如果没有那场人为的悲剧,就不会有六年前赜洲的那场政变,也就不会有去年舞河的再次决堤,我也就不会失去……
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如果一切都是涞润冲一个人策划所为,对现在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结论。
但如果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话……
沥有礽不敢再想下去。他抬头看了看将双手支在额头上,陷入沉思的年轻主君,一种无奈与寂寥之感冲破了他的感官。
结束谈话的沥有礽退出了书房,看到手中提着一个篮子守在门口的近侍,似乎正在推敲自己可否进屋。
“现在最好还是不要进去,陛下想一个人静一静。”
璃乐还未开口询问,沥有礽就率先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
“送些糕点进去也不行吗?陛下今天连早饭都没有吃。”
璃乐有些沮丧,看着乌发的年轻人。
“糕点?”
沥有礽看着提篮,不由分说,伸手将它打开了。
淡粉色的衬布上,摆放着几个镶着金色花边的小磁碟,碟上码放着不同颜色与形状的各色小糕点。
“摆盘不错,不过这可不像宫廷御厨做出来的成品,倒像某个恋爱中的姑娘给意中人送来的慰问品。”
说着,他拿起一块圆形的,奶白色点心放进了嘴中,完全不顾极力阻挠的近侍。
“沥大人,那是暄小姐送给陛下的,您怎么可以……”
“虽说淡了些,但味道还不错,看来其中包含的爱还不够深刻。”
沥有礽说着,意味深长地望向了站在一旁的晤峰谷,“但如果味道加重,就会掩盖掉其他一些不该有的味道,所以还是这样清淡一点的好些。”
面对沥有礽那双暗红色的眼眸,晤峰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也睁大了他蓝灰色的眼睛,径直走了过来,不容分说,也从提篮中拿起一块糕点。
不过,他并没有像沥有礽那样,把食物全部放入口中,只是谨慎地咬了一点皮儿。
“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给各位提个醒儿,毕竟陛下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璃乐无助地看着别人委托他转交的食品遭到破坏,而出现了不可逆转的瑕疵,心中懊恼却又无力制止这两个男人。
但他知道,一向谨慎本分的晤峰谷,是不会无故做出这种事来的,一定受到另一个人的挑拨。
于是,璃乐就把怒气转向了沥有礽,一直气鼓鼓地瞪着他,直到乌发的青年转身,摆摆手走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