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庭望着手中茶杯一会儿,才开了口“虽说是担心,但陛下出去一趟也未必是坏事。因为他做的是他应该做的事,如果他走之前来问我,我定不会拦他。”
说罢,她泯了口茶。
玖羽不觉心中苦笑,玹羽这随意的性子,看来多半也是随了这位姑母了。
“姑母会这么说,是因为不知道现在涞洲的混乱程度,而且涞洲还有制造涟书殿事件的重大嫌疑。”
“陛下不就是知道这些才去的涞洲,他想解决问题,也想知道真相。不这么做,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而有些事也只有他才能办得到。”
昔庭说得似是轻巧,但玖羽听得却非如此,总觉心中似堵巨石。
姑侄俩静默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玖羽心感不祥,昔庭那头粉色秀发虽给人静柔之感,实则内心凌冽。
玖羽刚刚深吸了一口气,昔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陛下去做他该做的事了,我也该去做我该做之事才对。”
昔庭的视线也转了过来,落在侄女身上,但玖羽却连一刻都招架不住。她不敢回望昔庭,只是打开茶盖喝了口茶,但却没有品出味道来。
此时昔庭已经起身,玖羽忙落下茶杯也跟着起了身,道“姑母这是要回去了?留在府中用膳吧,我们也好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昔庭转过身来嫣儿一笑,拉住了玖羽的手,道“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忙了一天也累了,等陛下和枔子回来,我们一家人再坐下来吃个饭、说会儿话吧。”
昔庭的举止动作虽温柔,但却不容别人多言。望着离去的那头粉色秀发,玖羽忧上心头,同时也心生火气。
“到底是谁把赜洲的事传出去的?”
玖羽怒目环视了一圈周遭,侍奉在侧的一干人都微微低下了头,谁也不敢多言。
她冲到门口想要再次入宫,但想到太后那句要她别再插手昔庭和赜侯之事的话后,顿时又住了脚。
她抬头仰望灰暗的夜空,繁星璀璨却没有月光,晚风和煦打在她脸上,却又为何那般冰凉?
“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或许我真的不懂。”
苦笑了一声之后,玖羽回了房。
昔庭回了玄景宫之后,便径直入了御膳房。见到大长公主突然驾临,房中正在准备宵夜的宫女、小厮等人都吓得僵在了原地。
昔庭也不睬他们,只顾自己动着手,切、洗、炖,调整火候,她都不许别人插手。
忙活了半个时辰之后,她端着刚出炉的冰糖莲子银耳羹就送到了正孝宫去。
羹的香甜令人心情愉悦,但太后却感到心头一阵阵发紧,她知道昔庭接下来要和她说什么。不过,直到她喝完最后一口,昔庭也没发声。
太后拿出手绢拭了拭嘴,道“没想到能尝到妹妹的手艺,美味又营养,我的玹儿这些年在妹妹那儿真是有口福了。”
“姐姐见笑了,陛下的手艺都不比妹妹差呐……”,昔庭浅笑了一下,似乎并不想闲话家常,突然正色道,“姐姐,我不喜欢拐弯抹角,这么晚来打扰,第一是得知这两天姐姐咳疾复发,过来探望。二是为了赜侯之事。”
“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去了,这些个大臣还真是多嘴。”
“这事关赜洲动向,现在朝中人人都在议论。我又是当事人,想不知道都难。”
“哀家今天和玖儿商量过了,准备下道懿旨把赜侯叫过来。”
昔庭望着太后好一阵,苦笑了一下,道“赜侯不会来的。如果只是单纯见上一面就能解决,那赜洲这脱缰的五年就没人能解释得清了。”
昔庭说着望向了窗外,“虽然知道了赜侯的事,但具体却不详。我在朝中打听了许久,但却没有一人肯对我说明。
后来才知道,是玖羽要那些大臣什么都不要对我说,所以我今天去了明侯府。我说明了自己的心境,但她还是什么都不跟我说。”
“玖儿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连赜侯是你未婚夫,她也是近来才得知。她只是气恼赜侯的无礼。”
“这个我也猜到了,所以思来想去,知道所有的也只有姐姐了。”
昔庭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眼神充满了渴望,投到了太后身上。
“都怪哀家没能劝说了先王,解除你们之间的婚约,才会引发今日之事。”
“姐姐何错之有?错的是妹妹,是我的年少轻狂不计后果,才会惹出这些事端”,昔庭皱了下眉问道,“姐姐,告诉我,赜侯大人是不是到现在都还孑然一身?”见太后点头,昔庭面露苦色,“他为什么这么傻!”
“虽不能娶妻,但却能纳妾。但赜侯却连这个都没有。一个男人做到这种程度为的什么,你我都清楚。”
太后说着也是满脸悲切,“我虽不知你觉得他哪里不好,但我却知,他对你是一片真心。虽然现在说这些都毫无意义,但哀家还是希望你能知道,赜侯他这些年的不容易。”
“是,姐姐教训的是,妹妹是要知道的。”
昔庭低着头,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
“知道就好了”,太后拍了拍昔庭的肩膀,“赜侯的事就交给哀家办吧。时候不早了,你赶快回去歇着吧。”
昔庭没有动,突然道“不!这件事请交给昔庭来办。因为我不仅伤害了赜侯一个人,也把赜洲推了出去。我没有尽过一天身为王室成员应尽的义务,我不想再逃避了。请让妹妹去赜洲吧。”
太后冰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昔庭“你这是何苦呢?”
“是玹羽让我明白了。”
“玹儿?”
昔庭点了下头道“玹羽离开妖林之前曾说过他不能逃避,他不能让太后还有他两个妹妹陷入险境,他有义务保护她们。
而我也必须尽我的义务,当年哥哥把我许配给赜侯,就是想要我守固好赜洲,所以这件事也只有我才能办得到。”
昔庭的脾气没变,她当年能够逃婚离家,今天当然也能独闯赜洲。
太后心明,知道多说无益也就缄默了。
“太后,您真的要放朵昈殿下去吗?”
芒静不安地看着昔庭离去的背影,却没有发觉在她主人眼中打转的泪水。
“有多少明白人碰到了一个‘情’字就会变得黑白不分、癫傻痴狂,赜侯是、朵昈是、哀家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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