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山洞中传来映梦兽的一声低吼,散发出的是它口中的阵阵恶臭,剧烈的酸腐臭,极为难闻。
周楚和林梓鸯都不约而同的误上了鼻子。
但在那臭味入鼻的瞬间,两人都感觉头脑一阵晕眩,昏昏欲睡。
而后扑通一声,两人都径直的倒在了地上。
吼。
映梦兽又是一声低吼,这次吹出的不再是腐烂的酸臭味,而是一股浓郁扑鼻的花香。
沁人心脾,犹如身处春日的无数花海之中。
不单单是味道,周楚感觉就连触感也有一丝春日的感觉,如沐春风,温柔至极。
他睁开眼睛,愕然发现周遭的场景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转变,从漆黑一片的山洞,化作一片茂盛的芦花地。
“这是已经进入梦境了吗?”周楚环视四周问道:“看起来是林梓鸯的梦境。”
少年不禁腹诽,为什么不是自己的梦境。
“是那丫头扔进去的魂破百枯草,自然是她的梦境,况且真的进入你的梦境了,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周处如此说道。
少年没有回应,耳畔传来潺潺流水声。
拨开茂盛的芦花,出现一条清澈的溪流,悠扬婉转的歌声飘荡,仿佛有女子撑船渡河轻声歌。
“那里有人!”周处猛然提醒道。
周楚瞧向他所指的方向,只见一名身着缟素,头戴幕篱的女子撑船而过,刚好错开视线。
在周楚看到的时候,已经消失在了茂盛的芦花之中。
“跟上她,这女子应该就是林梓鸯梦中的女子。”周处急忙说道。
自从进入梦境之后就不见林梓鸯,想必是如遁入泥沼中那般,强行分开。
若是不找到,恐怕连回都回不去。
“雨露儿?”而周楚却是猜出了那女子的身份,急忙穿过芦花地,循着悠扬婉转,如百灵鸟般动听的歌声而去。
连番几次,都是翻开芦花,却只见女子缟素和船尾。
周楚永远慢上一步。
可就在第七次翻开芦花的时候,小溪对面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小木屋。
坐落在无数芦花之中,迎面扑来一股淡淡的木香,远处瞧去,微微冒出袅袅炊烟,似有人家。
少年不忍踩破小溪,不忍惊扰其中几尾游鱼,便寻了条别的路穿过小溪。
站在小木屋前,轻轻敲了敲门。
未等里面回应,吱呀一声,木门便打开了。
悠扬婉转的歌声再次传来。
房间里,那个身着缟素的女子已经摘下幕篱侧对着周楚,少年只能见到她雪白无瑕的玉手捧着一朵芦花。
三千青丝遮住的盛世容颜瞧着窗外,仿佛是在等待明月升起,银纱裹满大地。
咕。
侵入鼻腔的清香,让周楚空咽一口气,思来想去,他低声道:“见过娘娘。”
噗嗤。
那女子没来由的一笑,一手轻握芦花,一手轻掩红唇:“这些晚辈真是可爱,在芦花国各地见到的庙宇叫做娘娘庙,便叫我娘娘了?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女子转过面庞,周楚深吸一口气不敢呼出。
生怕一不小心吹走这犹如画卷的绝美容颜!
女子温柔端庄,倾国倾城,给周楚一种母仪天下的感觉,仿佛一切的哀伤忧愁,在见到此女子之后,全部都烟消云散。
而这女子,便是和娘娘庙中的雕塑,以及芦花国随处可见的雕塑一模一样。
雨露儿,陌上的所爱,又是被陌上所抛弃之人,亦是芦花国的开国之人。
其源头,可追溯到数万年以前。
雨露儿手捧芦花站起身,他体态修长,竟然高出周楚两个脑袋。
要知道少年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在年轻一辈中已经很高了,可以媲美一些成年人。
“怎么傻愣愣的?怎么?不知道该怎么叫了?”雨露儿揉着周楚的脑袋,轻轻笑道:“娘娘叫不得,该叫我一声姐姐吧。”
咕。
周楚又是空咽一口气,感受着温柔的手掌抚顶,安心无比。
他双脸发红,缓缓低下头,于喉间轻轻挤出道:“姐姐。”
“呵呵。”雨露儿莞尔一笑:“真是个可爱的后辈呢。”
说也奇怪,这雨露儿明明没有任何的灵气,对周楚而言不过是身材修长的寻常美妙女子罢了。
但他就是没来由的拜倒在她身前,甘心做一个温顺的小孩儿,叫她姐姐。
是因为数万年的时光,产生了巨大的年代感,还是雨露儿那母仪天下的温顺,让周楚感受到了一丝安心?
“这段时间来,辛苦你了吧?”雨露儿说道。
她松开手,周楚就莫名其妙的坐在了椅子上,面前多了一杯温热的香茶。
再看雨露儿,亦不知何时又坐在了窗前,手握芦花,一双美目盯着窗外。
不仅仅是际遇莫名其妙,连处境周楚都莫名其妙,回过神来的他才想起,这是林梓鸯的梦境,雨露儿该找的是林梓鸯才对,为何会对自己说话?
“不用疑惑,我出现在林梓鸯的梦中,你们以魂破百枯草唤醒梦境,这里的我是虚假,亦是真实。那丫头天赋不强,还没有找到此地,因此如今就你我二人。虽然我的目的是她,但你一路走来,也辛苦了。”雨露儿低声道。
“辛苦?没什么……辛苦的吧。”周楚双手捧着茶杯,不知何为辛苦。
“不自知吗?也难怪,你天赋异禀,从来不知道自己背负的多大。”雨露儿道:“在仙海洞,偶然得到了极狱天煞阵,单单是将其吞噬,便是万中无一的机遇。而杀神杀伐之气极为浓郁,时刻在侵蚀着你。”
“你不自知,乃是因为你心底的善念与其抵抗,也多亏了你天赋异禀,竟然能将极狱天煞阵驯化。”
轻风吹动,芦花和青丝齐齐拂面。
原来当年陌上借杀神尸骨造出极狱天煞阵之后,将其作为自己的三大法阵之一。
而后来才发现,杀神杀气太重,引得自己戾气也极为暴躁,如此后来才又推衍出其他两大法阵,来压制极狱天煞阵的杀气。
所幸陌上是天之骄子,才没有变得被极狱天煞阵吞噬,没有杀的多宝洲一片生灵涂炭。
而后世之人,哪个能抵抗的住极狱天煞阵的杀气?只怕万中无一!但周楚却是其中之一。
“和宋通典一个说辞呢。”周处说道,曾经在妖兽森林,宋通典也说过周楚的善念。
少年抿抿嘴,难怪得到极狱天煞阵之后,偶尔对敌会有一种暴戾的杀伐。
常常心中有份不安的悸动,在催促着双拳轰碎对方的脑袋。
“他……还好吧?”雨露儿突然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芦花,心思神往,早已经飞去了万里之外的仙海洞。
周楚轻轻点点头:“他还好,只不过如此多年,在仙海洞剩下的也只是一缕魂魄了。”
“我自然知晓。”雨露儿抿抿红唇,显得是有些不甘:“我现在亦是一缕魂魄,一丝残念,寄宿在他法阵之中的残念,如何不知道他已经离去了。”
“你恨他吗?”周楚没来由的问道。
“恨?我为什么要恨他?”雨露儿低头看着手中的芦花,面露的笑容不只是心酸,还有欣慰。
“这世间是修士的天下?不对,这世间永远离不开道,修士修炼,逆天而行,亦是道之内。”雨露儿揉搓着芦花说道:“再强大的修士,如何对抗得了天道?若是能对抗天道,便不是人。而我所爱之人,便是一人。他当时若是有足够的勇气去对抗,反倒不会对我心生爱慕。”
“连天道大难之人都无惧者,还有什么情感包含其中?他逃了,他怯懦了。反倒是在说,他很正常。我便是喜欢他的这份正常,这份包含着喜怒哀乐的正常。”
“如果他当时没有逃,即便活下来,只怕我们也要分离,而如今他怀着歉意离开人世,我才能思念至今……”
雨露儿说的话让周楚一头雾水,不过少年猜得出来,这里面包含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便是无数矛头所指:陌上逃遁、北境神明之死、芦花国龙凤尸首。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引动如此多的存在身死道消?多宝洲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周楚猛然站起身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