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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从此君王不早朝。...)(1 / 1)

第36章

魏驭城的怀抱是暖的,衣服布料柔软,让人安心。

林疏月将全部重量推卸,像一只被大海托住的船只,在晃荡中找到港湾。第一次,她有了贪恋的欲望。

魏驭城低声笑,“好抱?”

林疏月下意识地要撒手,却被男人用力按住,“好抱就多抱一会。”

在他怀里,像置身寂静山岭。安静之下,有治愈的能力。林疏月塌陷的心一点点鼓气复原,也恢复了理性。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不想以脆弱示人。很快,她抽身怀抱,深吸一口气,没忘记他受伤,“上车,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魏驭城把手背去身后,“不碍事,我心里有数。只这车明天要送去修了。”

林疏月想都没想,“那我给你报销打车钱。”

魏驭城眼露笑意,吊着眉梢轻佻,“魏董不缺钱。”他向前一步,倾身侧耳,“缺人。”

最后还是魏驭城把人送回的家。

走前,林疏月隔着车窗说:“慢点开,到了给我发信息。”

转身刚要走,魏驭城把人叫住,平静看向她,“有事不要瞒我。”

林疏月静了两秒,点头,“好。”

到家,进门前,林疏月深呼吸,将情绪调整归位。如往常一样,只要她晚归,林余星都会一边拼乐高一边等她。

“姐,”听见开门动静,林余星抬起头灿烂一笑,“这个火箭好看吗?”

“好看。”林疏月看到包装盒,“钟衍给你的?”

“魏舅舅给的,是他公司的联名款。”林余星的笑容单纯无害,一点点小惊喜就能填充他所有的快乐。

林疏月蹲下,平视着弟弟,“还有什么想拼的?姐姐明天都给你买回来。”

“小衍哥给了好多,都没拼完呢。”林余星眨眨眼,“怎么啦姐。”

林疏月给了个安抚的笑,“没事。看天气预报了吗,接下来两周天气都不太好,你少出门,在家拼拼乐高。夏初姐姐最近不忙,白天会过来陪你。”

林余星不疑有他,“知道了。”

林疏月摸摸他脑袋,“乖。对了,我刚回来看到小区门口张贴了通知,发生了两起入门盗窃事件。你也主意点,别轻易给陌生人开门。”

“嗯嗯。”

从她淡然不乱地交待这些事起,心里就已经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陈嵊这人,斡旋这么多年,林疏月太了解。

最阴毒的蛇不会明目张胆游于人世,而是潜伏湿冷角落,如定时弹药给予威胁。他是一座阴影大山,挡住了所有阳光。林疏月也明白,他再次出现,一定是想故技重施。

果不其然,第二天,林疏月在上班途中见到陈嵊。

他穿一件黑色宽大罩衫,从头到尾都是黑的。身材高瘦却微微佝偻,等在林疏月上班必经的地铁口。他不打招呼,一双鬼魅似的眼睛盯着她。

林疏月走,他也走,始终保持几米的距离,像一道甩不掉的影子。

地铁到站,熙攘的人群涌动,车厢内,林疏月一侧头,就能对上黑色的身影阴魂不散。

林疏月神色沉默,步履不慌不忙。她以平静,无声对抗陈嵊的跟踪。这种淡然表现,更能激怒对方。

早高峰,明珠市cbd商圈人流最大。到站时人头攒动,陈嵊眯了眯眼,一时没找着林疏月。他脚步加快,往她上班的大厦走。

刚出地铁口,林疏月的声音自右边传来:“这里。”

她就站在那,冷静的,毫无惧意地盯着他,“聊聊。”

陈嵊不会跟她聊,永远沉默一张嘴。他往后退,林疏月却步步逼近,截断他的去路,先发制人道:“这一次你要怎么对付我,我都知道。”

陈嵊目光机警,浓眉断开一条很细的缝,看起来更阴冷。

“跟踪我,出现在我的生活轨迹里,让我生活圈的人逐渐发现不对,他们会问我,你是谁。我犹豫,恐惧,不知所措。你得逞,高兴,满意。继而传播给所有人,说我有个狐狸精妈,勾引你爸,还生了个孩子。别人会想,有这种妈,我这个女儿人品能好哪儿去。他们的猜疑给我施加压力,我无所适从。最后,你会说,我引诱过心理咨询患者,被患者告过。直到所有人都议论我,远离我。彻底毁掉我的生活,你的目的就达到了。”

陈嵊低着眼睛看她,唇瓣向下抿了抿。

“等我搬离这座城市,好不容易找到落脚点,小心翼翼地重新开始,你又会出现。周而复始地操纵着这老鹰捉小鸡的把戏。我的恐惧与慌张,是你的高潮点。”林疏月一字一字,清晰有力,“陈嵊,你真可怜。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不快乐。你以为你凌驾于我,可事实上,你才是被我捆绑的那一个。你所有的意志力,专注力,都围绕我展开。就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

反其道而行,林疏月是铆足了劲打这场心理战。

她一夜未眠,早已想得透澈明白。

“陈嵊,你尽管放马过来。诋毁我,打击我,报复我,我告诉你,我不在乎了。你就自导自演吧,我不会再被你左右情绪。我偏要努力活着,你最好别走,我且让你看一看。你给我看好了。”

林疏月目光坚毅,心里有了无上勇气。

她满意现在的生活,也有了更想追寻的未来。以前飘荡似浮萍,无依无靠,现在不一样了,林疏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直觉,好不容易摸到幸福的苗头,凭什么让他给拔了去。

林疏月转身就走,恣意且自信地撂话:“跟着我上班吗,看看别的年轻人是怎么朝气蓬勃过日子的,再看看你自己如何卑劣,像个死气沉沉的怨夫。”

擦肩而过时,陈嵊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唯一不变的是阴冷眼神,像棺材盖板,一下一下槽着林疏月的背影,然后冷不丁道:

“记住你说的话。”

……

打完卡,进办公室,林疏月的心跳已平复。她本想去窗户边看看陈嵊在哪,但很快把自己勒令住。

对敌人的在意,便是对自我的惩罚。

林疏月狠了心,如果即将有暴风雨,她也绝不做软绵无力的春雨,怎么着都要当一记惊雷,不让对方讨着便宜。

正出神,很轻的一声敲门响拉回思绪。

林疏月手一抖,杯子没拿稳,洒了半桌面的水。

魏驭城皱眉,“烫着没?”

林疏月抽纸巾,“没事。”

魏驭城走近,语气不怎么正经,“见到我,这么激动。”

这一次,林疏月没阴阳怪气地否认,承认得大大方方,“早上好,魏董,见到你好开心哦。”

魏驭城眉心蹙了下,随即笑意弥散,“今儿转性了。”

“哪儿转性。”林疏月故意曲解,“货真价实女儿身。”

魏驭城轻撩眼眸,随手拿起手边的玻璃茶罐把玩。长而匀称的手指一下一下按压在罐壁上,随即,手指变换方向,两指指腹捏住出玻璃盖上的那颗凸起的装饰圆球。

他意兴阑珊地应了声:“嗯,早验过了。”

这车开得,简直无人之境。

林疏月起先还想忍,可抬头一对视,便什么都忍不住了。她笑骂:“还不上班吗,老板带头迟到。”

魏驭城看她一眼,“没人敢说我迟到,最多议论一句君王不早朝。”

正值上班高峰期,进进出出的员工都瞧见,魏董是从林疏月办公室出来的。好些双眼睛都若有似无地往里瞄。

林疏月轻倚桌沿,背影窈窕。

她后知后觉,低头笑起来。这句诗前半句怎么说来着?

芙蓉帐暖度春宵,

从此君王不早朝。

魏驭城的欲望,总会找个隐晦方式明明白白传递。

林疏月敛神,这样的男人,喜欢得坦坦荡荡,追人直接热情,再发散,他的优良家世,出众个人能力,丰厚的财富,哪一样都是光明闪耀的。

魏驭城对感情的方式,是分寸拿捏刚刚好的强势,谈情说爱,简单明了,让人舒适。哪怕是以前不在意时,也从不觉得困扰。

想到这,林疏月下意识地回头往外望。

人明明已不在,他待过的地方,也是一幅好风景。

恰好来了新短信提示:

wei:午睡陪我?

林疏月嘴角漫出淡淡笑意,将屏幕轻压心口,忽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午睡还是没睡成,魏驭城临时有事,与李斯文外出忙工作。

林疏月给他发短信:魏董放我鸽子。

过了几分钟,魏驭城才回:林老师失落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十拿九稳的陈述语气。

这老狐狸,才该去当个心理师。

林疏月索性承认:是。

这次是秒回:等我,一起吃晚饭。

月:就这?

wei:再把中午欠的觉,晚上补掉。

李斯文今天压力格外大。

魏驭城从不催他办事,一是彼此心里有数,二是李斯文妥帖仔细,着实让人放心。但今日,连遭老板三轮催促,他自己心里都没了底。

后面耽误了十分钟,魏驭城看了两次表,脸色已然不耐。李斯文没敢说,他背后筛了层层冷汗,还特意确认了番今天的日程,真的没什么重要事啊。

直到回公司途中,魏驭城吩咐司机:“不进地库,楼下等林老师。”

李斯文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赶着回来见林疏月。

离公司还有三公里,魏驭城就给林疏月打了电话。那头也不知说了什么,魏驭城叠着腿,笑得剑眉斜飞,佯装严肃的语气,“最多等你十分钟。”

林疏月已在电梯口,单手环腰,低头浅笑,“只十分钟?”

进电梯,冰蓝数字在液晶大屏上规律跃动。

谁都没说话,电话也没挂。

呼吸声静静交织,越靠越近。

到大厅,隔着旋转门,林疏月说:“我看到你的车了。”

魏驭城“嗯”了声,“你出来。”

一切再正常不过。

五百来米的距离,辅道转个内弯就能直接过来。司机已经减慢车速,可就在电光火石间,从右边广告牌的盲区处突然开出一辆白色桑塔纳。

车速快,重力猛,“砰!”的一声巨响,撞上了奔驰的右侧面。

几乎同时,这一幕撞入林疏月眼帘。

电话里,魏驭城的手机发出“嘶――”的刺耳电流声。

右侧,正是魏驭城坐着的位置,李斯文反应再快,但还是来不及了!

魏驭城被这一波震,身体惯性力前栽。他下意识地用手肘去挡,皮肉撞在椅背的闷响如此清晰。一阵剧痛顺着手臂攀延,魏驭城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他左手上有旧伤,那次在天台保护林疏月,从阶梯上滚落留下的。

李斯文脸色刹白,“魏董!”

司机惊魂未定,哆嗦着推开车门,先行控制住肇事车辆,义正言辞:“报警!”

魏驭城忍着剧痛,先是狠狠剜了眼肇事司机,黑衣,高个,表情不见丝毫惊慌,是一种极致的漠然。

一眼略过,魏驭城扭头去找林疏月。

隔着车窗,他看到林疏月惊慌的表情,失措地往这边跑。那一瞬,手臂的疼好像也可以忍受。但下一秒,林疏月慢下脚步,接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一接,她的脚步以可见速度迟疑,继而生生定在原地。

陈嵊的声音如狰狞鬼魅浮:“再走一步试试,下次就不会撞得这么轻了。”

林疏月如被铁箍骤然锁紧喉咙,几秒就被抽空体内氧气。陈嵊的每一个字都如注铅,凝固了她所有知觉。

“这是你喜欢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喜欢人,好日子轮得上你?妹妹,你得有自知之明。”陈嵊在电话里笑了下,“我很不喜欢你早上跟我说话的语气,下次要改。”

林疏月眼前一片眩晕,把完整的世界切割得四分五裂。几乎出于本能的,她往后退。先是踉跄的小步,最后垂下手。

而她每退一步的犹豫,都踩在魏驭城心里。

直到她完全转身离去,魏驭城捂着手臂,忍受剧痛来袭。

明西医院。

幸亏车身结实,魏驭城手臂至少没添新伤。但同一个位置,左手臂骨裂过,时间间隔太短并未完全恢复,这一撞也着实不轻松。

李斯文轻敲病房门。

正上药的魏驭城对医生眼神示了示意,医生便自发将空间留给二人。

李斯文压紧门,“人被老张扣着,等您的态度。”犹豫了下,“还有。”

魏驭城抬眼,“说。”

“他是林老师的哥哥。”

魏驭城皱了皱眉。

“这人叫陈嵊,是林老师异父异母的哥哥。”李斯文大概也觉得绕口,但就是这么个事实,“魏董,还报警吗?”

魏驭城不发一语。

李斯文会意,“我通知老张,先不动。其余的事,我再去查。”

魏驭城低头,呼吸深了些,问:“她呢?”

“我来联系。”李斯文刚要去办。魏驭城把人叫住:“不用了,她会来找我的。”

这事就发生在大厦门口,虽不是下班高峰期,但看到的人不少,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魏驭城的工作手机快被打爆,都由李斯文接听周旋,谢绝任何人来探望。

左手臂又固定上了夹板,他的私人手机一直放在身边,魏驭城看了好几眼。

李斯文陪在病房,晚八点,听到很轻的敲门声。见着人,李斯文愣了愣,“林老师。”

林疏月来了。

魏驭城不意外,转过头看她,眼神平静似海。

林疏月走近,看着他打了夹板的手,唇抿紧了些。她也没有过多情绪渲染,挨着魏驭城的床边坐下,“你想知道的事,我亲自说。”

林疏月声音清冷麻木,像念一段没有感情的课本:“我爸还没死的时候,我妈婚内出轨,跟一男的在一起。陈嵊是这个男人的儿子。他对我有敌意,这些年一直没缓解。”

林疏月尽量轻描淡写,她觉得,这些原生家庭带来的扭曲与苦痛,和魏驭城没有干系。他不该成为被绑架者,也无需与她共沉沦。

“我来,不是替他道歉。只是想告诉你,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林疏月又看一眼他左手,愧疚溢满心口,直冲喉咙眼,她堪堪克制忍耐,才维持住语气不变调。

“你好好休息。”她说,“出院后我再来看你。”

林疏月起身,手却被魏驭城一把抓住。

他的右手还扎着针,这一用力,挤出了针尖,吊瓶软管一下子回了血。林疏月蹙眉,不敢挣扎对抗,本能地往他那边站近,不想他使更多的力。

魏驭城的手指像烙铁,目光也似剑鞘的锋。这是他第一次,用强大的气场和不容商榷的态度对待喜欢的女人:

“你若离开我第二次,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个魏驭城。”

温声沉语下,是义正言辞的提醒,也是严肃冷绝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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