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棠正在梳妆,把玩着手里这失而复得的香囊。
那天寻完谢希楠,来的路上不巧在哪个地方就丢失了,回来后还派丫头去找了几次,却都没见着。
然而今早上丫头来叫自己起晨时,这香囊就赫然躺在院子角落的一堆杂草里。
“奴婢昨个儿也在院子里寻过,当时还是没有这个香囊的。。”百合笑盈盈道,手里挽着的是谢棠瀑布一样顺滑的黑发。
百合的手极巧,眼光也极好,今日挑的翠绿霞玉耳坠正好把谢棠不算白皙的肤色衬的嫣中带粉。
“要我说,定是府里哪位好心人给送来的,小姐平时便喜爱这香囊,如此这般倒是老天都在帮小姐呢。。”
轻轻给谢棠插上一支绿盈彩云彩簪,这颜色和耳坠的颜色呼应,搭配的正是相得益彰。
谢棠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满意,脸上便更高兴几分“你说,送来的那人为何只放在角落,又不告诉旁人,难道是是怕人知道不成?”
“要是下人送的,少不了要讨点赏,这放在门边就走的行为,倒是不多见。。”
百合眼珠子提溜一转,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嘿嘿。。小姐,我看是不是小姐的某位钦慕者送来的,又不想让人发现?”
正在摆弄髻上簪子的谢棠听到此处俏脸一红
“百合莫要胡说,这谢府上下公子小姐便都是我的兄弟姐妹,钦慕两字不得说,你若真是要说钦慕,总不能是哪位院子里的下人?那可万万使不得。。”
“下人们自肯定不敢垂涎小姐的。。”
百合悄咪咪俯身,笑道
“但是我听说大公子最近院子里有客宾,还是个年轻的翩翩公子呢。。。”
“我怎的没听说兄长带了客人回来?平日里也不曾见着。”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这位客人身体孱弱,极少出门,但是在外院修剪的小鱼见过一次,听说当时眼都看直了呢!”
谢棠似是来了些兴趣
“眼都看直了?怎说?”
“听说。。听说是好看的不像凡人的那种好看。。。就是长得很好看,。”
可能是小鱼和百合的词汇量都有限,此刻描述起来竟只能蹦出好看两个字。
谢棠娇慎她一眼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这后院本来嘴就多,一传十,十传百的肯定少不了夸张的成分。。我看这个不像凡人的好看,多半也是凭空谣传了。”
她站起身,百合便给襟了襟有些褶皱的下摆
“奴婢也没见过,小鱼就说好看,就只能原话转达咯。”
百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般府里的家生子都识不得字,此刻不知怎么形容倒真是也怪不得她。
而另一边,水碧一身黑衣,头上覆着斗笠,小小的脸儿憋的通红。
走在前面的,是另一位头戴斗笠面纱的女子,却是身穿红衣,露出的一截洁白玉臂若隐若现,身材相对于更加窈窕,脸却看不太真切。
晋国国库充盈,京城也是繁华非常,这来晋国做生意的别国商人不说一千八百,也是有一些这类装扮的,此刻看上去,人群中的一黑一红也不显突兀。
快到年关,街上热闹的很,叫卖声络绎不绝,多半是过年需置办的一些年货,人群熙熙攘攘有些拥挤,水碧护着谢希楠,防止她被人流冲散。
夫人让自己趁着得空,来街上买些过年用的春联和年用品,谁知被小姐得知却非要跟来。水碧面露苦色,小嘴都快撇到下巴去了。
谢府一直以府里出了个傻子而感到羞辱,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对谢希楠的门禁都是非常严格,仿佛只要自己不出门,人们便会遗忘谢府有个痴儿的事情。
这等捂着耳朵偷铃铛的事情,也就谢疏乐的其中。
上一世唯一一次出府,是听说赵敬予娶亲那日。
新晋状元郎娶了尚书府嫡出千金,这是晋国好几日的美丽谈资。
说状元郎做官没两天便得了重疾,怎么医治都无法,人们都说这赵公子没有做官的命,而没过两天尚书府千金便携着密药姗姗赶来。说来也怪,赵敬予用药两天脸色便好,四天能下床,六天便生龙活虎。
因为此次事件,赵敬予与尚书府千金冯容佳也暗生情愫,没多久就跟尚书府提了亲。
谢希楠还记得自己从谢府闯了出来,一身布衣缝缝补补,破烂如街上乞儿一样。
赵敬予却骑在枣红色大马上,俊郎丰毅的面容满是春风得意。
她拦住娶亲的队伍,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支支吾吾了半天,脸色涨得通红。
谢希楠知道,她当时想问的是。
两年的书信情谊,怎能一句安好便结束了?
那是两年的情谊寄托。
是困难时候的温暖支撑。
是抹在小腿上冰凉的触感。
是年少懵懂初开花蕊的爱意。
那么多那么多的问题。
那么多那么多的悲慨。
都在新娘撩起轿帘的那只玉手上噤了声,收了心。
纤若无骨,素白如玉。
玉指修长,保养的极好。
挑开轿帘的动作也是优雅至极,往下看就是大红色的袖口,用金线绣了一层层的喜鹊纹。
她说“敬予,何事?”
声音如春天的杜鹃花一样,柔美温和,和谢月乔这等娇蛮任性的小姐姿态不一样。
这是真真正正的千金。
谢希楠知道纵云给了自己一副好容貌。
是不输与人的美。
她也为此有那么一分的自豪。
可是这次她知道她输了。
虽然新娘只撩起一角帘子,也看不见容貌,但是谢希楠就是知道,自己输了。
微微收了收手藏在了身后,她的手里还能感觉到常年劳作的薄茧。
有些自惭形秽,再看赵敬予看着帘子的一脸爱意和宠溺。
谢希楠便明了,自己这副一直骄傲的容貌,在赵敬予眼里,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春花,是婉转低幽的百灵鸟啼,都是呼啸而过的风景,最终沦为了自己爱人的陪衬。
赵敬予温和的笑说
“无事,可能只是来讨些赏钱。”
“佳佳,你便莫要在意这些事了。”
便伸手递给了谢希楠一锭银子。
银子上还带着点点温度,但是谢希楠却感觉温度更甚,像捧在手里的炭块,不断的燃烧皮肤,灼烧着她仅存一豪的尊严。
最后终于还是落荒而逃。
如丧家之犬一样。
自己一片爱意承载了十九年,她跪在斩头台上,想着被烧毁的抽屉里那一沓带着梨花香的书信,大抵是死前最后一丝爱而不得的遗憾。
和自己写信互道衷肠的公子已成了她人郎君。
唯一剩下的就是不打扰。
和每一天,每一天反复抚摸的宣纸书信。
赵敬予或许是极好的,是京城里没得挑的数一数二的公子。
才貌上乘,文韬武略样样拔尖。
念及这些的时候,浮现的却是一片竹林中,悠然对弈的一抹白色身影。
谢希楠突然不知怎的就有些开心。
若自己前世能先遇到奕舒念,大抵再见到赵敬予的时候就如看平常人一样罢。
这世上比得奕舒念这般温柔精彩,明艳绝丽的人儿又有几个?
而心胸如这般神秘深沉,出手果断的人,怕当今世上也找不到第二个。
和奕舒念比起来,赵敬予真的不够看了。
“水碧,你怎的不愿意带我出来?我十四年未出过府,如今出来看看你还不愿意了?”
收回脑里的念想,谢希楠看着表情拧成一团的水碧,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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