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冬寒(1 / 1)

紫笑始终不放心阿阮。

在阿阮去往禁苑后不多时,她也来到了禁苑门外,只是禁苑自来不让不相干的人靠近,她便只能远远瞧着那紧闭的院门,双手一直于身前攥着。

对于阿阮,紫笑仅仅是出于同情与怜惜而已。

若非走投无路,谁人会选择这一条死路来走?那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瞧着面上稚气仍未脱的孩子而已。

紫笑正为阿阮担忧不已时,只见那本是紧锁的院门缓缓打开了,她惊得不由往前行了几步,紧张极了自己会看到被人抬出来的死尸一具,当她看到阿阮好端端地低着头自只微微打开门的禁苑中走出时,她先是有些难以置信,尔后笑了起来。

她替阿阮舒了一口气。

阿阮远远便瞧见站在远处的紫笑,先是一愣,随即欢喜地朝她跑了过来,也不管紫笑能否看得明白她的手语,只顾高兴地比划道:“阿姐,你是来等我的吗?”

却也不怪阿阮这般高兴,因为自那收养她的大娘死后,再无人关心在意过她的死活。

如今天下乱世,自己能够安然活着已是幸事,又有多少人会去关心旁人的生死。

“你比划得这般快,我都不知晓你在说什么。”紫笑含笑将阿阮手上那因为跑动而歪至一旁的油纸伞扶正不让雨雪落到她身上,一边道,“饿了吧?我先带你去吃饭,然后再带你去你往后住的屋子。”

“忘了同你说,我叫紫笑,比你年长。”紫笑边说边转身,“还有你的那只包袱,我已先放至你住的那屋去了。”

“回屋之后将你身上这身衣裳换一换,不然可不好干活,新的衣裳我也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放在屋里了。”

紫笑将将转身,阿阮忽地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手。

紫笑诧异回头,只见阿阮像个小可怜似的巴巴看着她,像是许久不曾得到过关怀的小孩儿舍不得撒手亲人般的模样。

紫笑心中一软,握住了阿阮的手,牵着她一块儿走。

阿阮笑了起来,这才觉这个严冬里稍稍有了些暖意。

阿阮多日不曾沾过荤腥,加上饿极,吃得狼吞虎咽的,好几次险些呛到,紫笑在一旁给她递了好几次水。

待她吃完,紫笑本是要亲自带她去住处,顺便教她这府邸里的规矩,不想家老安排她去做其他事情,她便让同为荣亲王府家生婢的秋茶来将阿阮领到住处。

秋茶不似紫笑般亲和,她们的年纪与出身虽然相当,但紫笑无论性子还是样貌,自小都较为招人喜欢,长大之后府上一些紧要事情,家老也习惯交给她去做,便是荣亲王都曾夸赞过紫笑办事麻利,久而久之,对紫笑的嫉妒之心便让秋茶长成了一副刻薄的性子。

阿阮看秋茶一副绷着脸冷眼瞧她的模样,根本不敢像在紫笑面前那般随性,反是打起了十足精神,生怕自己一个走神便会遭到处置。

府上婢子的住处都在后院西南角的一处院子里,如紫笑还有秋茶这般的大丫鬟能拥有自己独自的一间房外,其余人等皆是住的大通铺。

如阿阮这般照说是王府为世子纳来的妾,莫说能有一处独立的院子,至少能有一间单独的屋子才是,然而这所谓的招妻纳妾不过是为了能让世子看在她们的这个身份上能让她们多活些日子罢了,其他的,皆与下人无异。

尤其是像阿阮这般出身市井无依无靠的孤女,说是妾,实是婢。

又或是,连婢都不如。

阿阮才进得屋,便见有两名婢子在通铺上翻找着什么,她在定睛一看,她们翻的竟是她的包袱!

阿阮顿时又急又气,冲上前去便将自己的包袱给抢了过来,将包袱抱在怀里气鼓鼓地瞪着那两个毫无所谓的婢子。

两名婢子翻捣阿阮的包袱被阿阮抓个正着本是一脸的无所谓,在瞧见一并进了屋来的秋茶时立刻换上了另一副模样,不仅低眉顺眼的,还十分客气地唤她一声:“秋茶姐。”

秋茶受用地点点头,瞥了气得紧咬下唇的阿阮一眼,再看了那两名婢子一眼,漫不经心道:“杜鹃、木春,就由你们二人来教教她府上的规矩,别到时候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杜鹃与木春欣然领命,“秋茶姐且管放心,我们定会好好教她的。”

秋茶又再点点头,不再看阿阮一眼,转身离开了,自始至终未有提到过让她们给她赔句不是。

阿阮紧紧抱着怀中包袱,同时也将下唇咬得紧紧。

待秋茶离开,杜鹃与木春便围到了阿阮身旁,像看什么似的将她从头到脚慢慢打量,尔后听得杜鹃冷哼道:“别以为紫笑姐待你好些你就得意,紫笑姐不过是看你可怜,才对你好的。”

“就是。”木春轻笑附和,“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你进得去禁苑便出不来了。”

“知道在你前一个进去禁苑伺候世子的人才在里边活了多久吗?”杜鹃凑近阿阮,对着她耳畔凉飕飕地问。

阿阮浑身立刻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来,不知是因为杜鹃凑得太近自己,还是因为她说的话。

只见木春竖起了三根指头。

三天?阿阮愣愣地想。

“三个时辰。”木春说这话时只觉浑身一阵寒意,生怕下一个死的就轮到她自己。

阿阮的心狠狠一颤。

她又想到了她在禁苑门外见到的那名死婢。

“小可怜,你可千万要争气,多活些日子。”杜鹃道。

这是她们发自内心的实话,却不过是为她们自己着想罢了。

“行了,你那破包袱也不用揣得那么牢实,不过几件旧衣裳与几块不知收了多久的饴糖,我们还不稀得呢。”木春不屑地笑了笑。

阿阮的手指深深抠进包袱里。

只见她伸出手扯过放在通铺上的一套干净衣裳,一并揣在怀里,跑出了屋去。

杜鹃与木春谁也未又追出去,只是站在门内看着冒着雨雪跑出去的阿阮,扬声道:“是你自己跑的,可别怪我们没有教你这府上的规矩!”

阿阮闻声却头也不回。

她们皱着眉看着阿阮消失在雨幕里。

然而一气之下跑出来的阿阮根本不知自己能去往何处,她不过才到这府上而已,除了禁苑与后院,她哪儿也未有去过,若是四处乱走触犯了府上规矩,她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雨愈下愈大,她抱着自己的包袱茫然地站在雨雪里,雨水很快便湿了她的脸。

冬寒更甚。

良久,她转身看向禁苑的方向,就着怀里的包袱搓去自己脸上的雨水后,她朝禁苑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她站在禁苑门前,她以为门外的护院会拦住她,谁知他们却都对她视而不见,任由她走了进去。

不为其他,只因在他们眼里,她已是禁苑的人,迟早都会再到这禁苑来,早一些迟一些罢了。

只是入了禁苑的她却又迟迟不敢往那幢宽阔的屋子走去,迟疑了许久才敢躲到一处无人的角落,以最快的速度顶着寒风冷雨换上紫笑为她准备的那身新衣,再蹲在地上将换下的新娘绿衫认真叠好,爱护地收进包袱里。

这身绿衫定然很贵,她需好好收着,他日见着紫笑姐或是家老,她好还回去,否则坏了她赔不起。

暮色四合,雨停雪止。

然而冰寒未褪,反是因夜更甚。

有护院进来为院子掌灯,见着阿阮不闻不问,将悬挂在院中各处的风灯点上后便又退至院外。

整个禁苑静悄悄的,除了院外四周都有护卫之外,于这院中却只有屋中的叶晞以及阿阮而已。

阿阮在院子里杵了好一会儿后,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叶晞屋门外,借着这一宽阔的屋子挡去些寒风。

屋内虽然暖和,但阿阮可没这个胆量去敲叶晞的门,更不敢擅自入其他屋子歇息,唯有坐在叶晞屋门外,不停地朝搓擦的双手掌心间哈气。

至于她的住处。

她不想回去,那儿也没人愿意见着她。

而且就算她这会儿不过来,待晚些时候也是要过来,她是来伺候世子的,断不可能一直都待在住所里。

她就在这门外守着,任世子何时有吩咐,她都能听到。

兴许世子瞧着她听话,会让她活下去。

“哈……”阿阮又朝自己的掌心里哈了口气,将双手搓得更用力。

可是,真的好冷啊,冷得她的腿都快没有知觉了。

阿阮将自己曲起的双膝抱得更紧了些,忍不住将手摸进了包袱里,摸出来一块饴糖来,搁在手心里。

虽然她已记不清阿娘的模样,但她却清楚地记得阿娘曾说过,难过的时候吃一块饴糖,就不会觉得那么难过了。

自她沦为孤儿后,但凡她能有机会赚到铜板,即便不吃饭,她也都会为自己买上一块饴糖。

饴糖的甜味在嘴里化开时,她才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力地活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阿阮用力吸了吸被冻得通红发僵的鼻子,这才将裹在外边的小油纸剥开,将饴糖放进了嘴里。

忽地,屋内传来一道轰隆巨响,震得整间屋子都晃了一晃,更是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抖落了下来,洒到了阿阮身上眼里,险险让她睁不开眼。

同时,这声震响也惊得她将才含在嘴里的饴糖给一不小心吞了下来。

饴糖卡在喉间让她难受不已,然而这会儿却非她只顾自己的时候,她担心极了屋中的叶晞生了什么意外,只见她着急忙慌地自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敲门,用力推开门后便冲了进去。

在她双脚将将跨进门槛内的一刹那,一道锋利的白芒自她斜侧方朝她疾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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