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烤的香味从六零二窜到整个六楼,路过门口的人都忍不住探头往里瞅一眼。
沈浪一条腿蜷起来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拿着一串大羊腰,“串哥家的羊腰真新鲜。”
“好吃。”温晨也拿着一串羊腰小口小口斯文地咬着,说道:“串哥真是最好的串店老板,肉也很新鲜,跟外头吃的烧烤都不一样。”
沈浪严肃地伸手比了一个三,“替我养肾三年。”
叶斯没搭腔,他很饿的时候一句话都懒得说。何修带回来的那一大袋烧烤就放在他桌上,万恶之源,浓郁的香味甚至让人有点头晕。
何修拿着洗漱的东西进来,“外头全是烧烤味。”
叶斯在袋子里翻了翻,挑了仅剩的最后一串羊腰出来,“来吃肉。”
“能给我找一串正常点儿的吗。”何修靠在床梯旁,“还有牛肉吗?”
“有。”叶斯给他换了一串,又有些遗憾地啧了一声,“本来特意给你留了一串羊腰。”
“养肾。”沈浪严肃地举着竹签对何修比了比。
何修吃不下味道太重的东西,比如羊腰。
他咬了两口牛肉串,余光里看叶斯正盯着他,偏头对上叶斯懒洋洋的笑。
“想什么呢。”何修无奈地低声笑着问。
叶斯裤兜里还揣着那张小纸条,他伸手进去捻了捻,片刻后才说道:“想高考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吃串哥家的肉了。”
“其实我刚才也想说,但又怕伤感。”温晨低低地叹了口气,“吃了三年啊,以后大学门口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这样一家风雨出摊的深夜烤串店。”
“主要还是一起吃串的人。”沈浪咂着嘴,叹气,“哎别说这些,提起来我也有点难受。”
“还有一段时间呢,先把高考考好。”何修说着,在袋子里又抓了两把烤串出来给大家分,分完回头一看,叶斯保持着刚才一样的姿势,依旧在一口一口地吃肉,没有丝毫要加入感慨的意思。
只是那双黑眸中更多了点沉默。
不知从哪天开始,学校里的离愁别绪忽然生长起来了。不仅是沈浪温晨,白天班里也能听见很多人感慨。女生们晚饭后多半要抽出二十分钟去操场遛弯,话题不再是分数和学校,反而多半是高一高二。
“大家都开启了回忆模式,一学校全是莫得感情的煽情机器”——叶斯曾经评价道。
何修依稀能察觉到,叶斯是很讨厌这种氛围的。
或许也不能说讨厌,而是不知所措。就连一个宿舍的人关起门讨论,他也不会参与。
吃完烧烤又做了一套卷子,凌晨快两点,两人摸索着爬上床时,叶斯突然对何修轻声说,“其实我也觉得很不适应,这种日子难道要结束了吗。”
温晨和沈浪已经睡了,两道高低不同的呼噜声,高考前压力大,温晨不知何时也开始打呼噜了。
何修跪在床上轻声问,“你会舍不得吗?”
叶斯闻言沉默片刻,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会。”
上一世高考前他也伤感了一会,大概一共维持了五分钟,前四分钟回忆混子大队这些年吃过的烧烤打过的架,最后一分钟感慨了一下被自己雄踞三年的学渣榜。
但这一世不一样。
每天在后门自由来去的日子,跑操时那道余光里同频率蹿动的身影,食堂永远人头攒动的排骨煲大军,清晨的跑道,半夜的烧烤,走廊尽头那间仿佛灯火永不熄灭的自习室。
叶斯一会想起热身考后何修在办公室里替他犀利地怼朱叉叉,一会又想起何修的生日,班里的篮球赛,雨夜替小简喊楼,元旦晚会,百日誓师,一模二模自招考……
“可太真实了。”叶斯轻轻叹口气,及时叫停自己心里滋生的难过,慢吞吞爬到床上躺好,又低声说,“好汉难敌毕业啊,这所学校简直特么是咱俩的爱情史。”
何修似乎在黑暗中笑了笑,也摸索着躺下,躺下后又把手伸过来,在他枕头上按了按,又顺手在脑袋上摸了一把。
叶斯哼了声代表回应。
“你仔细想想。”何修轻声说,“记忆来自于人。人还在呢。”
“等上大学了,我还天天给你买烧烤,送到你宿舍去。”何修小声说,“会一起创造新的记忆的。”
叶斯嗯了声,心里松快了一点,“记忆来自于人。”
那天晚上叶斯做梦了,梦里没有前因后果,只有何修拉着他的手跑得飞快。
……
自招结果被校方做成一块非常隆重的大榜,就立在校门口,预计要一直摆放到被高考喜报替换下来的那一天,来往学生和家长路过都忍不住扫一眼。
每个学校都一样,就算还没到高考,自招喜报也足以撑排面。
宣传榜的排版做了调整,q大单独一列,第二列从b大开始,于是何修叶斯两个名字再次并肩,中间隔着一道浅浅的竖线,两个冷酷巨无霸拽的名字,叶爸还特意跑过来拍了照片天天对着手机欣赏。
“儿子,多吃。”叶爸用漏勺捞大碗里的排骨,全都倒进叶斯碗里,“我听你们老马说,有天晚自习你饿的撑不下去,何修请假跑出去给你买吃的?”
叶斯叹了口气,嚼得腮帮子发酸。
“老马现在怎么这么唠叨啊。”他无奈地瘫在凳子里,“屁大点儿事还要和家长说。那天是何修沉迷打游戏忘了及时去超市补货,我每天第二节晚自习下课要加餐,结果小仓库空了,他就去外头小超市补了一点吃的回来。”
叶爸闻言一脸忧心忡忡,“何修还天天打游戏呢?”
“嗯。”叶斯点头,摸摸肚子觉得还能吃点,于是又坚强地坐了起来,“他现在打游戏越来越凶了。”
之前何修陪他疯狂学了几个月,现在看他状态稳定了下来,又回归了自己的打游戏大业。
或者不能说回归,因为何修现在几乎是在以一种燃烧生命的激进状态打游戏,早上睁开眼睛就摸游戏机,晚上一直打到撑不住睡过去,让人忍不住怀疑学神会是英中这届高三第一个过劳猝死的人——过劳于打游戏。
何修说,他一定要在高考前把叶斯公主救出来。
叶斯无言以对。
叶爸感慨地瞪着空气,半天后咂咂嘴,“你说这人和人,是不一样哈。”
“嗯。”叶斯呼噜呼噜往嘴里捞着肉,“我早就淡然了。”
“淡然点好。”叶爸又想起什么,“唉,何修天天给你跑腿买加餐啊?还帮你囤粮?”
“嗯。”叶斯闻言下意识勾起嘴角,眼中浮现一抹骄傲的意气,“是只好蛙。”
“以后上大学你俩也近。”叶爸高兴地说,“离家远,相互照应着点,哎真好。今年何修生日爸爸给包一个大红包。”
叶斯闻言顿了顿,片刻后接着闷头吃,含糊地说了句行。
给儿子男朋友包生日红包,没什么毛病。
倒计时30天变成15天时,高三的氛围开始变得愈加迷幻。
像一杯静置后分层的液体,学生们冲刺阶段学得要多投入又多投入,但学校里又分明被选校、报考、毕业手续等等搅和得一股浮躁。
叶斯其实差不多在倒计时20的时候开始感觉到了一点疲乏,早上起床的鸡血劲没有了,晚上要靠自制力逼着自己迈进自习室,每天走在校园里都很困很恍惚。
挨着何修一个肩膀,他就能随时随地睡着。
睡眠时间从凌晨两点半回调到凌晨两点,然后一点半,一点,现在他差不多十二点多就洗洗睡了。
像一场盛大的战役,走近收尾时刻。高三学生都逐渐开始早睡,有很多身体真的撑不住的,还有更多像叶斯这样,学得有些木了。
叶斯变得很安静,跟宋义吴兴在一起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笑一笑。他偶尔会在脑海里跟沙雕唠嗑,唠得也跟学习无关,而是系统世界里的小八卦。
沙雕说,有个代号叫bb的女系统,做了一个大单,发笔横财,然后拽得二五八万的。以前总来可怜兮兮求抱他的大腿,现在回个消息都要一秒。
“一秒很长吗?”叶斯在脑海里问。
沙雕叹气,“在我们的世界里,很长,代表她很高冷。”
意识到叶斯不能理解,沙雕机智地换了比喻,“假如你某天有一道题不会,发信息求助你的学神同桌,而他过了足足一天才回……”
“不可能。”叶斯打了个哈欠,又在脑海里说,“我俩天天捆在一起,睡觉都在彼此头顶上。我要问题就拍他,发什么信息。”
沙雕:“……”
叶斯啧了一声,“酸不酸?”
沙雕:“……”
叶斯又想了想,“再说,我现在很少碰到不会的题目了。”
沙雕:“……”
聊天戛然而止。
何修百忙中暂停下游戏,扭头看过来,“困了?桌上趴一会吧,我十分钟喊你。”
叶斯摆摆手,“没事,我早点写完回去睡觉。”
“也行。”何修说,“那今晚吃宵夜吗?”
“不吃了。”叶斯叹口气,摸摸肚子,“我觉得我的胃口也和学习的劲头一样,强弩之末。”
“马上就要熬出头了。”何修笑着搓了下他的大腿,看了眼被人摆在宿舍自习室的倒计时。
7。
才十二点,自习室已经没人了,又只剩下他俩。
叶斯飞快写下一道题最后两步,放下笔,嘟囔道:“亲一口。”
何修放下游戏机,偏头过来跟他吧唧了一声,顿顿又说,“我得加把劲了,就剩七天,压力好大。”
“……”叶斯忍不住放下笔,“叶斯公主他……离你还有多远?”
“不知道。”何修皱眉又拿起游戏机,“这是最生气的,我只知道这张图过完还有最后一张图,但我不知道那张图需要打多久,所以有点心虚。”
叶斯沉默中,又听何修小声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在高考前把你救出来。”
“……”
是在跟游戏里的叶斯公主说话,还是真的在跟他说话。
恍恍惚惚。
“今年咱们学校占考场。”老马在高考前第五天走进教室,说道:“早就跟大家打过招呼了,现在正式通知下来,考前最后一天封校,所以你们算上今天还能在学校待四天。”
班级里一片唏嘘,大家放下笔,抬头看着老马,又下意识看看教室里的各位,n脸茫然。
老马忽然笑了,“别这么紧绷,我来说说考试的事,然后再顺便把早上那张卷子最后一道大题讲了。”
早上的练习卷有一道超纲题,白天老马说不浪费时间了。
“我仔细想了想,毕竟带的是你们,考前练一道难题拓深一下思维没什么不好。”老马轻描淡写解释了一句,又拿出一张纸,“接下来这几天,事情不少,大家合理安排。”
叶斯刚好写完最后一张卷子,平静地放下笔,看着讲台。
“主要有三件事啊,第一就是这礼拜六早上九点前离校,宿舍和教室的东西必须全部清空。第二是明天早上开始都抽时间到我办公室核实身份资料。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平稳心态,核对考试信息,高考成绩出来前,谁都不要再纠结选校,不差这几天了。”
大家平静点头,但彼此又分明能感受得到,教室笼罩在一股若有若无的慌乱之中。
离校,核对信息。
大概是高考前最后的两把刀,两把钝刀,没有切肤之痛,却让人心里纠结着一丝苍凉。
“还有一件事。”老马说到这里又笑起来,把安排表放在一旁,蹲了下去。
教室里集体唉了一声,有人撑着桌子站起来,“老马蹲讲台后边干什么呢?”
“我找东西。”老马说,过一会抱着一个大盒子站了起来,放在讲台桌上。
“又搞这套!”罗翰乐了,“从我们认识你,你就天天撺掇着我们写小纸条,给未来的自己写,给家长写,这次给谁写?”
“这次不是小纸条。”老马严肃地看着他,“我纠正一下啊,之前让你们写小纸条,是我带高三一贯的套路……”
底下开始有人乐,老马摆摆手,接着说,“但是按照英中传统,高考离校前大家都要写小纸条的,考完后一起烧掉。今年不行了,市局下令禁止燃烧,小王校长前两天刚挨批回来,这项传统没了。”
班级里哄堂大笑,高考前的严肃和悲伤氛围被一个笑话冲淡,洋溢起许久未见的热闹。
叶斯也乐出了声,脑补出了小王校长叹气的动图。
“但是。”老马用箱子墩了墩讲台桌,“但是,咱班还是要有点仪式感。”
“说吧,又要干什么。”罗翰严肃脸。
老马神秘一笑,“很俗的套路,高考留言板。”
教室后头有一个黑板,高一高二是用来出板报的,高三就用来记录作业、难题等,忘了从哪天起,变成了高考倒计时。
老马叹口气,“今天放学后我把倒计时擦了,没什么意义。我定制了你们每个人的吸铁石,你们这两天酝酿一下文艺情绪,离校前都贴在黑板上啊。”
“老师。”齐玥举手,“第二天封校难道不是为了彻底打扫卫生吗,留着有什么用?”
“我给你们拍个照,然后发班群。”老马赶紧说,“然后都抠下来给你们留着,高考后你们愿意要就自己拿走,不愿意要我就收藏了。”
班级又一片笑声。
“老马像个小姑娘。”叶斯拉了一下何修的衣服,低声说,“天天搞这些离愁别绪,一提我们毕业,看他像要哭了似的。”
“正常。”何修从游戏里抬起头看了老马一眼,又垂眸说道:“这次算好的。上次考前站在后门用慈爱的眼神注视每个人五秒钟,大家被他搞得差点崩溃。”
叶斯又乐出了声,一边乐一边接过小组长发下来的吸铁石。
吸铁石一共五十一个,教室里五十人,还有一个是小简的,据说早就快递给小简了,这两天就邮回来。
老马的吸铁石都是定做的,而且定做的很有心。
是那种长条便利贴形式,定制的姓名艺术字,拉出来一道留言区,背面是吸铁石。
姓名旁边还有一些简单图案,大概是老马为每个人定制的。
比如何修的名字旁边是一个游戏机,叶斯的旁边却是一个小人。
“这不会是你吧?”叶斯摩挲了那个小人半天,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撞何修。
“我估计很有可能是。”何修看着那个没有脸只有轮廓的大脑袋小人,叹气,“老马视角里,高三我沉迷游戏,而你天天挂我身上。”
叶斯没忍住乐,“检讨一下自己!”
“我不检讨。”何修一脸严肃,“老马不知道游戏里也有个叶斯公主呢。”
叶斯乐得直接栽在了何修身上。
吸铁石正面的材质需要用油性的马克笔才能写上去,教室笔袋里没有,要回宿舍去写。
他手里拿着那块不轻的吸铁石转了转。
“怎么写?”何修问。
叶斯懒洋洋地笑,“问我干什么,自己写自己的。”
“不给看吗?”何修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朵。
叶斯动了动头,“不给。“
放学后,教室里已经有人开始收拾。
高三每人的书桌里都都有黑洞,仿佛能掏出成吨的东西来。叶斯亲眼看见张山盖从二十多公分高的书桌堂里陆陆续续掏出一米高的书,感到非常反科学。
“我们也收拾下吧。”何修说,“省着离校前匆匆忙忙。”
“你没什么可收拾的。”叶斯拍了他一下,“你书桌堂里全是吃的”
“这不是我的书桌堂。”何修严肃地看着他,“这明明是你的粮仓。”
叶斯乐着把自己的书包从地上拎起来,准备装些书回去,“妙蛙老师,请打包粮仓转移阵地。”
“得令。”何修笑着说。
叶斯平时收拾得勤,教室里的资料算少了。但真全都掏出来,还是摆了一桌。
他把何修的手写卷拢了拢,光最后这两个月的,几乎就是一本五三。
“回去吧。”何修分摊了大部分重量,把鼓鼓的书包背在肩上,又拎了两袋吃的,“今晚早点睡。”
“你每天都说这句话。”叶斯一手拎东西,另一手还要坚持挂在何修脖子上,说道:“唠叨死了。”
“这几天不给你出卷子了。”何修淡笑,“学校老师也不留作业,你非要学,就再翻翻近一个月的错题。”
叶斯点了下头,俩人走到小路上,周围没人,叶斯架着何修脖子上去吧唧一口。
何修耳朵尖在夜色中有些泛红。
倒计时变成2的那一天,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很平静。各科老师依次进来上课,有老师抓紧时间又给大家梳理了一遍大框架,也有老师只讲考试策略。
老马赶在放学前进来,站在讲台上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收拾东西的同学也渐渐安静下来,教室里鸦雀无声。
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开始的,突然有女生啜泣的声音,然后班里一下子哭了一片人。
“哎,你们别。”老马脸涨红了,摆摆手,“别搞这些。我们四班人其实是最不容易被冲散的,大家去的学校就那么几所,半年后过年你们还要一起组团来看我们呢。”
又有人哭了。
叶斯垂眸盯着桌面,一只手搭在何修腿上,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而后被何修用力攥住。
何修的手罕见地烫,像带着一颗火种。两只手攥得太紧了,紧到隔着皮肤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对方的心跳,片刻后,两股脉搏渐渐统一,一下一下。
老马似乎又说了很多,关于考前注意事项,关于考场紧急应对,叶斯感觉自己在听,但脑袋里却很空。
“那么,就这样了。明天早上离校前,把各自的留言磁铁都贴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然后去教务处拿准考证。”老马轻轻叹了口气,把讲义在讲台桌上轻轻摞了摞,“还有十分钟放学,你们再看看书,我再看看你们。”
叶斯脑内茫然,何修攥着他的手没撒开,他就用另一只手随便翻开了一本笔记,看了一会后竟然真的看了进去。
直到喧哗的铃声突然在走廊炸响,穿过敞开的前后门,切入所有人的耳膜。
“放学吧。”老马的语气比往日更加温柔,“今明两天都必须早睡,好好考,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孩子。”
回宿舍的一路,叶斯都在哼歌,哼的还是那首青春啊青春。褪去了激烈的节奏,反而变成了一支柔软活泼的小调,旋律在何修耳边一直萦绕。
“今晚还自习吗?”何修偏过头去看他,“今晚自习室应该不会有人去了。”
“去吧。”叶斯说,“有始有终,最后两天了,不留遗憾。”
“好。”何修捏捏他的手,抬头看向宿舍楼自习室窗口。那里还黑着,仿佛在等待叶斯去开灯。
“何修。”走到宿舍门口,叶斯突然顿住脚步。
他的侧脸隐匿在一片阴影中,黑眸却更引人注目了。
叶斯:“你答应我一件事。”
何修知道他想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再说。”
“别再说,后天就考试了。”叶斯盯着他,“后天的考试,给我认真一分一分去拿,听到了吗?”
何修闻言沉默,片刻后,他轻轻皱了下眉,“嗯”了一声。
“你该拿状元。”叶斯看他转身有要走的意思,伸手一把摁住他的肩膀,把人拉回来,一字一字道:“前世,今生,你总该拿一次状元。这是属于你的,不要为任何人放弃。”
叶斯手腕上的勇者之心压在何修肩膀上,压着皮肉,硌着骨头,有些疼。
叶斯:“我很稳了,你相信我,我也能和你一样高高地站在全省理科大榜上,和你一起走进大学。我不需要别人为我让路。”
“好。”何修开口,嗓音却有一点哑。
他拾起叶斯的手,把他手腕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吻了一下颤动不停的勇者之心。
“我相信你。”何修低声道,气息几不可察地颤抖着,“高考前,我一定会把游戏通关的。”
叶斯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目光却从他脸旁穿过,落在远处还亮着灯的教学楼上。
“我也,一定会通关的。”
作者有话要说:要考试了……敲键盘的自言自语着,准考证、弹珠笔、惨蛋的布丁、佛蛋的小耳朵纸巾……
准备好一切,她把两个小布包整齐地摆在蛋窝门口,然后蹑手蹑脚回到卧室睡觉。
午夜,安静的门外闪过一道慢吞吞的影子。
敲键盘的一下子醒过来,赤着脚拉开门,果然看见佛蛋又坐在门口发呆。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蛋。
敲键盘的笑了笑,走到他旁边坐下:睡不着吗?担心惨蛋考不好?
佛蛋咬着嘴唇没说话,片刻后,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我曾经以为我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鸡蛋。佛蛋轻声说,但现在我知道了。我怕失去惨蛋,我怕他离开我。
月光照在蛋壳上,地上有一道圆乎乎的影子。
敲键盘的轻轻笑了笑,捧起佛蛋亲了一口,你不会失去惨蛋的,我给你保证。
真的吗?佛蛋眼睛一亮,又犹豫了下,可你怎么就知道……
我就知道。敲键盘的摸摸蛋壳,勾起嘴角,因为我是敲键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