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寿宴,办的还是相当隆重的。
毕竟这是叶老头八十大寿,说句不怎么好听但是很客观的话,这老头就算熬过这一次的伤病爆发,也不太可能活到下一个整十岁,这可能是老人家最后一次大寿了。
寿宴当天一大早,叶家上下就忙成了一片,老四叶璘在府里上下奔忙,准备着即将上门的客人,而小公爷叶茂也没有闲着,跟在叶璘身后筹备事情。
而靖安侯李信,也是一大早就带着家里人到了陈国公府帮忙,带着长公主与小儿子在小院子里见过了叶老头之后,长公主便去后院与叶家的女眷说话去了,只留李信抱着李平,留在这个小院子里陪着叶晟。
小家伙与叶晟很是投缘。
李信的这个小儿子,是有些怕生的,平日在家里,除了李信夫妻俩还有钟小小,以及姐姐阿涵之外,其他人只要抱他,他便会哇哇大哭,但是这会儿被叶老头抱在怀里,这小娃娃居然不哭不闹,只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胡子全都白了的老爷爷。
叶晟是个丘八出身,典型的莽汉子,打心眼里觉得小孩子招人讨厌,也不会带孩子,他的四个儿子出生的时候,他都没有怎么抱过,只抱过孙儿叶茂,但是这会儿他垂垂老矣,看着怀里这个刚出生才几个月的男孩儿,心里居然生出了一股难得的平静。
这是他回京四十年,避居府里二十多年都没有找到的平静。
小李平好奇的伸出了手,抓了抓眼前这个老爷爷的胡须。
叶老头今年八十岁了,他下颌的胡须已经越发稀疏,平日里对仅剩的几十根胡须宝贝的不行,这会儿被李平抓在手里,他竟然也不着恼,只是微笑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
“你爹也不敢抓老夫的胡子,你既然敢,看来你小子比你老爹胆子还要大。”
就坐在旁边陪着的李信,闻言笑着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娃娃现在还不知道您老人家的厉害,等他长大了,听闻了叶师的故事,说不定会在您面前吓得屁滚尿流。”
叶晟拍了拍小李平的后背,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时,老夫八成已经不在了。”
靖安侯爷咳嗽了一声。
“大好的日子,叶师不要说这种晦气话。”
叶老头哑然失笑。
“几十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咒我死,要是说话有用,老夫这会儿已经尸骨无存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李信,开口问道:“你那个王师父呢,昨天不是说今天要跟你一起过来么,怎么不见身影?”
李信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昨天已经让人通知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还没有过来。”
叶老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了。
师徒俩正在院子里说话,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小公爷叶茂迈步走了进来,直接跪在了叶晟面前,磕头道:“爷爷,宁陵的几个堂兄来了,要进来给您老人家磕头。”
叶老头大寿,虽然很郑重,但是所请的人大多是亲朋好友,以及从前的一些故旧。
宁陵叶家,也派了人过来。
叶晟并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出身宁陵的一个普通庄户人家,这个时代的农户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只要能吃饱饭,就一定会死命生娃。
叶老头光活下来的兄弟就四个,还有三个姐妹,其他夭折还有没养活的兄弟姐妹就更不计其数了。
本来,这些“亲戚”们在叶晟发迹之后,都可以成为叶家的根基,让京城的叶家飞快的成为一个大家族,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三代人加在一起还不到十个人的凄惨模样。
但是叶晟当初从北周回京的时候,处境比较尴尬,所以他能低调便低调,根本不可能大张旗鼓再去拉一个大家族出来。
况且,宁陵老家的人没有见过世面,就算叶晟把他们抬到京城世家里,他们也未必消受得了这份福气,说不定还会惹出祸事。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叶家人虽然不多,但是各个都算人物,没有出什么不像样的人出来。
即便是这样,叶家也被外人称之为暴发户。
因为叶晟在大晋名声极大,他的老家宁陵,更是以他为荣,早几十年就开始给他建生祠,一旦老爷子咽气,那边估计立刻就会给他立庙,把他拜成神仙。
有这份威望在,宁陵叶家也算摆脱了从前的苦日子,再加上朝廷馈赠了不少土地给他们,这一只叶氏也算是成了宁陵的地主,他们也还算懂事,不太敢来京城打扰叶晟,只逢年过节的时候,叶老头的侄儿们会派出一个代表,来到京城给叶老头送一些家乡的土特产,再给老头子磕个头。
每年,这些土特产,叶晟都是收下的。
叶晟在家中排老三,他今年八十岁,他的兄弟们早就已经全部撒手人寰,如今他的侄儿们也所剩不多,这一次来到京城给老爷子拜寿的,已经不再是他的侄儿,而是他的侄孙了。
听到是宁陵老家来人,叶晟神情微动,最后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叶茂点了点头,转身去带人进来了。
这老头,是很念故乡的一个人。
他四十多年没能回宁陵一次,但是心里依旧记挂着故土,当年叶家老四叶璘,受封宁陵侯的时候,老头子还眼红的一段时间。
去年,他刚生病的时候,就跟小公爷叶茂说过,将来死了,要回到故土,埋到宁陵老家去。
李信从叶老头手里接过自己的小儿子,笑着说道:“弟子回避回避?”
“用不着。”
叶晟咳嗽了一声,开口道:“都是自己人。”
过了一会儿,叶茂便领着两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人走了进来,这两个人皮肤要比寻常人黑一些,看起来是种田的庄户人家,不过他们的穿着又不像是普通的农户。
两个人来到院子里之后,都不敢抬头,直接跪在了叶晟面前,磕头道:“叶家大房叶崇,叶勇,给三爷爷磕头了。”
他们,都是叶晟大哥的孙子,至于叶晟的那个大哥,已经死了四十多年了。
叶晟咳嗽了一声,支着身子要从躺椅上坐起来,李信觉察到了他有些吃力,立刻伸出了一只手,扶了一把叶晟。
叶老头终于坐了起来,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年轻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口道:“你们的父亲呢?”
为首的叶崇跪地磕头道:“回三爷爷,家父去年生了病,此时卧病在床,没法来给三爷爷磕头,只能让侄孙等过来……”
他们这一系,是宁陵叶家的主脉,因此之前也是他们来叶家给叶晟磕头。
叶老头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缓缓叹了口气。
“都起来吧。”
“难为你们跑这么远来看老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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