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说得笃定，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狱卒看他的眼神。
“就你，凭什么见陛下呀？”狱卒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实在不想在这种场合下去嘲笑一个一无所知的臭道士。
“我……我也想见陛下。”突然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一声弱弱地听起来调子有些怪异的声音。
狱卒与道士齐齐向那个方向望去，说话者正是先前一声也不肯吭的哈克。狱卒没有想到他会说话，道士嘴角却勾起笑来。
“怎么？想出去？吾与你不同，吾可知道碧衣的下落。”道士歪着头对哈克笑，话中语气尽是嘚瑟，让人无奈非常。
哈克不回答道士的调侃，只是无比坚定地对着狱卒小弟说，“我要见陛下。”
狱卒先前只知道如何处理道士，却实在不知道应该拿这个女真使者该怎么办。这使者自进入地牢之后，一直都不肯开口说一句话，日日都对着牢房中微微泛着黑青的墙面发愣，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这位小哥，这人说他要见陛下，你听到了吗？”道士索性直接不提自己的事情，直接开口去帮哈克争取机会。
狱卒小弟被两人逼得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只抛出一句，“我去问问。”便撒腿离开了。
狱卒走后，哈克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依旧靠着铁柱子背对着道士的方向坐着，只是这一次，他的手心里微微沁出细汗，连心跳都变得与平常不太一样。
道士也一改前态，居然破天荒地盘腿坐得无比端正，看模样，倒像是个真正的道士一般。
不一会儿，前去问话的狱卒小弟回来了，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已经没了先前傲据的神色。
“陛下请两位过去。”狱卒小弟小心地从腰间取下钥匙，十分熟练地将牢门打开。
哈克缓慢地站直身体，就着那一身脏兮兮的白色囚服昂首挺胸，走出牢房。
那道士则不像哈克这般矜持，他一见狱卒小弟回来，便猛地站直身体，冲到铁柱子前面对着狱卒小弟嚷嚷开来，“这位小哥，陛下这是同意要见我们了吗？”
狱卒并不吭声，只是在打开了关着哈克的牢房后，又转身走到关着道士的牢房门前。狱卒每逼近一步，道士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一分。
狱卒无奈地看着道士，从腰间找出钥匙，只听得“啪嗒”一声，牢房门被打开。
道士先是站在门口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用手随意掸了掸衣服上不小心粘上的稻草碎，最后才踱着缓慢的步子跟在哈克后面。
“多谢。”哈克跟着狱卒从地牢里出去后，先是回身对着狱卒行了一礼，然后才就这日光将身上的囚服整理整齐。
道士刚一出去就几乎被夺目的阳光闪瞎了眼睛，他方才见哈克毫无反应地走出去，只以为外面一切正常。等到他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那挂在天上的并不温暖的太阳到底有多明亮。
“哎呀，你不要走得那么快呀。反正都出来了，慢慢走又何妨？”道士漫不经心地将手搭在了哈克的肩膀上，却被哈克不动声色地拂开了。
然而道士似乎有些不满，再次将手搭在哈克的肩上，哈克无奈继续拂开。如此重复几次，道士终于如愿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哈克的肩上，一脸的得意。
“我找陛下有事。”过了半晌，哈克突然出声回答道。
当然是找陛下有事啊，不然无事找那皇帝干嘛？道士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哈克这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话。只是他们这都快要走到御书房了，才回答，不觉得有些太迟了吗？
“这么巧，吾也是。”想了想，道士十分友好地回了哈克一句。
很快两人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御书房的门口。
传闻中大明皇帝的心腹王怀恩此时就站在御书房的门口，他一见到二人，脸上率先挂上笑容。像是怕自己失了礼貌一般，道士立刻用最灿烂的笑容回应了王怀恩。
“地牢潮湿暗寒，不如咱家先带二位前去梳洗一番，再去面见陛下吧。”王怀恩脸上挂着笑。无论是谁，从来都不能在王怀恩的脸上看到自己即将面见帝王的反应。王怀恩的脸上，永远挂着最完美的微笑。
那道士伸手一拍衣服的下摆，惊起一层纷纷扰扰的尘屑，在阳光下看着像是纷飞乱舞的褐色小虫。
“吾这一身就极好。”道士毫不谦虚地向王怀恩展示了一把自己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
“既然如此，那便请进吧。”王怀恩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收到道士的影响，保持方才的姿势不变，十分体贴地为道士打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道士十分诧异地看着王怀恩，这个什么公公从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就满脸不满，如今竟变得如此恭敬有礼，当真是令人难以预料。
道士也不矫情，学着朝中官员的模样，伸手一撩衣服的下摆，走了进去。
“哈克使者，不知您是否要先沐浴一番？”王怀恩嘴角挂着和善的笑容，对着哈克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哈克与那道士不同，他无法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囚服前去面见大明的皇帝。穿着大明的囚服，从某些程度来说，他已经处于下风，这一次，他不是为了求情，而是要站在一个对等的位置与大明皇帝进行谈判。
“好，先去沐浴一番。”哈克点点头反正那道士如此能说，等他与皇帝说完，自己也差不多可以换好衣服，也免得一直在外面等着。
王怀恩听到此话，脸上的表情微有松懈，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般。
“使者这边请。”王怀恩走在前面为哈克带路，哈克一路上跟在王怀恩的身后，有好几次他都想张口问一声，完颜兄弟与使者团里其他的人去了哪里，他们都怎么样了。还有……公主，她来到大明了吗？
可所有的话一下子全部涌到哈克的嘴边，哈克却觉得嘴巴像是被人缝住了一般，硬是无法开口说一句话。
一路上，哈克都沉默不语，默默跟在王怀恩的身后，好几次话语就要脱口而出，却都被他强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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