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医认识自己，白芷并不觉得稀奇。在她未见到赵太医之前，还在想自己到底要如何开口，说出她的目的。
如今真的看到了赵太医本人，她所有的恐惧与无助瞬间全部消失了。
“赵太医，我此次过来是为了帕子的事情而来。”白芷将双手自然而然地放在身体两侧，表面上看着风轻云淡，但实际上依旧有那么一些紧张。
“帕子？什么帕子？”出乎白芷意料的是，当她提到帕子的事情时，赵太医竟然表现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赵太医，就是上午我过来取药时，上面绣着药方的那块帕子呀。您还说那上面的方子十分难得，所以才将帕子给借走了。您难道不记得了吗？”白芷听到赵太医的回答，吓得整张脸都白了，若是寻不到帕子，那她可真算是将小桃给得罪了。尤其方才小桃为了帕子的事情，竟破天荒地凶她。
“你上午的确过来取过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帕子呀。莫不是你给记错了？”赵太医说此话的时候，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无比关切的神情，似乎当真对此事一点儿也不知情。
“不可能的赵太医，当时奴婢亲手将那帕子交到您手上的。您怎么现在不算数了呢。”白芷激动地忘了礼数，一把抓住赵太医的胳膊，双眼瞪得很大，恨不得拉着赵太医与他将此事好好说清楚。
“白芷姑娘，我堂堂一个太医院的太医，怎么为了一块帕子的事情而欺骗于你呢？这里是太医院，到处都是太医和草药，许多东西哪怕是最富庶的药馆也没有我们这儿齐全，又怎么会贪恋一块写药方的帕子。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白芷姑娘上午来取的是治疗寒气的药包吧。”赵太医看着虽有些年迈，但是说话时候的气势却丝毫不输于常人。
他这一番话直逼得白芷无话可说，只愣愣地看着赵太医不断开合的嘴，连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的确，人家乃是堂堂太医院的顶级太医，看过上千本医书，什么样的东西都知晓，又怎么会如此在意绣在一方帕子上面的药方呢？
“既然那帕子上面的药方毫无用处，那烦请赵太医将帕子归还给我，我也好回去于我家娘娘交差。”白芷深吸一口气，既然自己轻声细语并不能打动赵太医，倒不如直接将话彻底说开了好。
“这位姑娘，你虽然是锦妃娘娘身边的婢女，却不能血口喷人。我赵某没见过你说的那方帕子，又怎么可能拿的出你口中所谓的帕子呢？”赵太医据理力争，大有一番不争论赢，就绝对不罢休的意思。
“你……我本想着赵太医您在太医院里是最有威望的人，不曾想竟与虎豹豺狼没有任何区别。”白芷指着赵太医的鼻子，怒气冲天，破口大骂。
一句骂完，也不管赵太医是什么反应，自己倒率先拂袖而去。
白芷离开的路上，竟无一人阻拦。白芷的脚步越来越快，一出了太医院的门，恨不得直接飞回储秀宫去。
她完全没有料到，这太医院的赵太医竟会是这样的小人，而她身为一个小小婢女之外，除了一味退缩，竟毫无他法。
……
朱允文出了储秀宫之后，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这种不踏实像内心深处某种隐隐的惧怕，它藏在人的骨髓里，啃食着人的脊骨，随时都会突然发作。
这种不踏实，让朱允文回到乾清宫后，手里揣着毛笔，可握在手里，却连一个字也写不出。只能默默望着桌子上摊开放着的奏折出神，一个不注意，一大滴浓墨从笔尖滑落，落在那本写满了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奏折上。
奏折上面的文书直接被这一滴墨覆盖了一大片字迹，朱允文慌乱地放下毛笔，抄起一旁用来擦桌子的抹布一个劲儿地往奏折上搓。然而人的速度终究快不过墨水下渗的速度，朱允文努力擦了一通，那奏折终究是被墨水弄脏，只能依稀辨别出几个字来。
朱允文从那隐约可以辨认的奏折上只看到了“燕贼”“造反”的字眼，但是里面具体到底是怎么说的却无从知晓。
朱允文略有些懊恼地瘫坐在龙椅上，手里掂着奏折的一角，任由它铺展开，掉落在地上。奏折上有字的地方几乎都着了墨，有些没有着墨的地方，因为朱允文方才的擦拭也变得无比模糊。
“真倒霉。”朱允文随手一丢，将那奏折丢回了桌子上，奏折上因被摊开而落在地上的奏折，也顺势落在了桌子的腿边。
一旁侍墨的王怀恩连忙弯下腰将掉在地上的奏折收拾好，那奏折上面的文书已经被浓淡不一的墨迹完全覆盖，根本无法继续辨别。王怀恩默默地将奏折重新合上，放在帝王用来办公的桌子上。
放完奏折之后，王怀恩便重新退回到之前的地方，继续研墨。
“王怀恩，近些日子可有人给朕传信？”朱允文干脆连手中的笔也一并放下，自己则整个人仰趟进龙椅里。帝王所做的龙椅皆是由纯金打造，又在上面雕刻花纹无比反复的龙纹与雕塑，使它原本就十分硌人的质感变得更加坚硬。
朱允文第一次坐在龙椅上的时候，不过是坐了一个早朝的时间，只觉得自己的两瓣屁股都不是自己了的。为此朱允文下令往龙椅上足足铺了好几层虎皮与貂毛，如今再坐上去，仿佛人间最美妙的安乐椅，一坐进去就回味无穷。
“回禀陛下，不曾有。”王怀恩一边研墨，一边如实回答。
送去给王守仁的书信已经寄出去很久了，为何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不仅如此，前去送信的四喜也不见返回，整个人直接断了联系。虽然死侍绝对不会违抗帝王的命令，可朱允文依旧觉得心中隐隐不安。
仿佛总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你先下去吧。”朱允文眯着眼睛靠在龙椅里，柔润的触感让朱允文晕乎乎的脑袋感觉到稍微好受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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