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
征倭大将军王守仁端高坐大帐,一袭青衫文人装束,手里捧着一本尉缭子读的认真。
两列甲士皆身披铠甲,双手垂立,立于主帅两侧,噤若寒蝉。
“此乃圣上命末将交给大将军的密旨和海域图。”
一路长途跋涉的李千户半跪在地上,他从怀里掏出一路小心护送的海域图和皇帝密旨,双手呈于头顶。
王守仁端坐上方轻轻摆手,身侧站着的卫兵忙接过,放到案桌上。
“光度,此番路途遥远,你辛苦了。”
王守仁没有立即去看密旨和海图,清亮的目光落在李光度身上,沉吟道:“你此次入京面圣,朝廷里有什么反应?”
李光度脸色难看,硬着头皮道:“回禀大将军,朝中言官纷纷上奏弹劾,说大将军腐儒无能,有愧圣恩……有御史建言罢免大将军,回京问罪。”
朝廷里本就对征倭有异议,这次征倭失利,无疑授人口实,口诛笔伐比比皆是。
李光度说完,忙小心的抬头瞥了一眼,但见王守仁神色安然,并没有为此忧虑。
王守仁淡淡一笑,他知道李光度留了几分余地,本朝的言官可没有这么温和,怕是早就把自己骂成十恶不赦之徒了。
“言官自然要开口说话,不然则愧对一个言字。你且继续。”王守仁笑了笑,丝毫不将言官之语放在心上。
李光度道:“好在皇上英明,把参奏弹劾都压了下来,还是信任大将军您!”
“皇上圣明!”王守仁拱手朝南一拜,“只要有皇上支持,言官不足为虑!”
王守仁眉头稍有舒缓,远在金陵的帝王委实器重他,可攻打倭国一事实在算不上个好差事。
元朝忽必烈时期曾两次攻打倭国均已失败告终,自明高祖时期就下令禁止攻打倭国。现在帝王重提此事,王守仁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光度,你先起来。”王守仁伸手虚扶,李光度旋即站起身,退到一旁将领的行列。
王守仁伸手将桌子上的海域图拿起,解开上面的红布绸,内容详尽、做工精细的海域图逐渐在他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系统赠送的海域图就精确度而言,比原先那份何止强出百倍,尤其倭国的地理地势在地图上一目了然,海面上无法预知的暗礁也被标明地清清楚楚。
王守仁双手执图,目光所到之处,皆引起他内心的惊叹,难怪皇上执意攻倭,就凭这张海图,凭空多了三分胜算。
原本会以为皇帝差人送过来的不过是一份普通的海域图,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收起海域图,王守仁拿起了密旨,密旨外封特意被人滴了蜡。
锋利的匕首轻轻一划,信纸外封被打开,王守仁伸手抽出写满蝇头小楷的信纸。
王守仁一目十行,很快将密旨内容看毕,他走到烛火前,将信纸连同外封一齐点燃烧烧烬,落进灯油里。
帝王在密旨中一再催促要继续攻打倭国,万不可懈怠。
另外已派使臣令朝鲜王在釜山一带建港以做明军驻扎之用,除此之外,朝廷已从国库中拨发银两供应军用。
帝王此举,暂解了王守仁心头忧虑。但倭国虽小,却不可操之过急。
此次攻打倭国,他任主帅,满朝都等着看笑话,唯有皇帝一力支持,唯有破敌取胜,才能报达皇恩。
“张继、李光度留下,其余人先行退下。”王守仁背手看着灯油一点点融了纸张的黑灰,慢慢地连火焰也一并吞吃了。
“末将遵命!”
将领们轰然应道,施礼后退出军帐,只留下张继和李光度两人。
李光度此人名平洋,字光度,祖籍安徽,原是庐陵卫所的世袭百户,随王守仁入京勤王后获功被提拔为千户,因是家传将种,对军机颇有策画。
张继此人生得黑粗鲁莽,本是王守仁任庐陵知县时的捕头,带着县中捕快随着王守仁一道勤王,阵斩首了燕兵二十余人,极为悍勇。王守仁被封为大将军后,将其招入自己麾下,保举千户,入军效命。
此二人可谓是王守仁的心腹将官,缺一不可。
王守仁让两人上前,在案桌上摊开海域图道:“圣上密旨催促我们整军再战,并下了新的军略,你们看这里。”
他手指海图上朝鲜釜山所处位置,偏头看向李光度:“命你节制三千人马,即刻出海,先行前往朝鲜釜山,为大军屯备粮草。”
李光度皱眉看着釜山,又看与釜山仅在咫尺的倭国本土,顿时明白了其中利害,以朝鲜为大军跳板,如此大军再也不用远渡重洋,进退有据,胜算至少多了两成。
“末将听令!”
李光度肃然跪地,拱手领命,身上铠甲因撞击地面发出声音,回响在账内。
“张继!”王守仁将手指转换到现在所处福建沿海一带,声音沉着冷静,面色冷寂,“你带一万,在这几个地方打造战船,以混淆敌军视听。”
“末将听令!”张继抱拳领命,刚硬的脸部线条使他看上去勇猛异常。
“此次圣上为了征倭几乎掏空了国库,花费银两无数,此战只许胜不许败。”王守仁看着桌上摊开的海域图,深感责任重大。
“大将军放心,我等必定全力以赴,不出三个月,定要打得那倭国人满地找牙!”张继生得刚猛,平时好打抱不平,是行军作战的一把好手。
“休得胡言,那倭国虽是弹丸之地,怎是你说攻便攻下的,三个月的妄谈,日后切莫要提,否则到时间怎么掉脑袋都不知道。”王守仁见张继满心豪情壮志,有意敲打,让他磨磨志气。
“末将知罪,大将军教训得是。”张继意识到自己方才过于狂妄,被王守仁训斥一通,七尺男儿竟羞得满脸通红,只得低下头,挠耳朵。
“你二人切记,此次作战,讲究一个稳字。切不可急于求成。”王守仁不放心,只得再叮嘱一番。
“末将听令!”
张、李二人齐声应道,王守仁这才觉得心中宽慰些许,只是前路漫漫,一切都还只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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