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 57 章(1 / 1)

李蔓小心地将衣服放进门口的洗衣盆里,伸手道:“拿来我看看。”

宋逾点点头,转身进屋拿了单子给她。

李蔓在书桌前坐下,对着光看了起来,半晌笑了:“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你还准备全教啊?现在是新中国,人人平等,古礼已废,礼貌用语不过是‘请、谢谢’,这个上学老师都会教,没必再一言一行地纠正吧?”

“还有‘乐’,孩子要是对音乐不敢兴趣呢?你也要教?”

宋逾转身靠在书桌上,跟李蔓面对面道:“人不学‘礼’,则无以立。我怕他经了这一遭,个性偏激,愤世嫉俗,不言则已,言出伤人,难以容入部队这个大集体,交不得一二至友。”

这倒是!

别说是他,就是自己经了这些,回来再面对这些人,也做不到心平气和,笑脸相迎。

“乐,音也,付于心声,表达情绪,亦是磨砺、修身的一种……”

“射,分五技,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白矢是指发射准确而有力;参连又为一箭出三箭续,矢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至于‘数’,那含概的东西多了,并不是单单指我们现在上学所学的理数,它还包含了气运、术法、八卦、九畴……”

李蔓听着他带有特独韵味的讲解,目光不由滑过他低垂的清隽眉眼,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看够了吗?”

李蔓一愣,对上宋逾戏谑的眼神,小脸一红,轻咳了声:“继续。”

宋逾顺了下她披散的长发:“时间不早了,上床睡吧,有空再说。”

李蔓拿起桌上的手表看了眼,11点多了,想到明早他还要早起晨训,点点头道:“晚安。”

“嗯,”宋逾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晚安。”

……

怕惊了宋逾,再过来查看,李蔓等他进屋,将衣服泡上没洗。

心里惦记着这事,翌日一早,李蔓就爬起来去茅厕换了卫生带里的卫生纸,用炉上的温水洗了衣服。

赵金凤开门出来,一眼瞅见屋外麻绳上凉着的小衣,喜道:“那个来了?”

李蔓刚熬了一小锅红糖姜茶,闻言点点头:“阿奶,你今儿还要进山吗?”

“不了,”赵金凤挽起衣袖洗漱道,“我等会儿把你那套被褥拆了,再把昨儿拿出来的家织布裁了缝成褥里褥面,一起洗好烘干,下午缝上。”

李蔓盛了三碗姜茶,放在案板上晾着,取下火塘上的一串羊排,跺了四根,“那我等会儿上班,先把被里被面买了给你送回来。”

“嗯。”赵金凤洗漱好,端起一碗姜茶坐在火塘边慢慢地喝了起来。

李蔓提起暖瓶兑了些温水,拿干丝瓜瓤仔细刷去羊排上的油烟,用水冲了冲,斩成段:“阿奶,吃羊肉汤米粉吧?”

“成,还要什么菜?”

“要把野蒜,几颗野葱,一把水芹菜。”

赵金凤放下茶碗,提上竹篮,拿着镰刀去了院外溪边。

季大妮背着竹篓出来,见她在溪边挖野菜,想到宋家的菜都拔光了又重种的,想吃还得段时间,便道,“赵阿奶,你家要吃什么菜,先去我家院里拔呗,回头等你家的菜下来了,我家的菜也该换茬了,到时我再去你家拔,怎么样?谁也不吃亏。”

“行啊,”赵金凤割了把水芹菜放进竹篮,抬头笑道,“等会儿我去摘两根黄瓜,拌个凉菜就米粉吃。”

“成摘了,家里种的黄瓜多。赵阿奶,进山不?我等你。”

“不啦,”赵金凤弯腰又挖了丛野葱,“昨儿宋逾把小蔓的被褥从商店拉回来了,哎哟你不知道,被里都长霉点了,我得赶紧拆了给她洗出来。”

“雨季,屋里就是潮,我家的被褥都湿黏黏,晚上睡觉我都不想盖它。”

“点些艾草烘烘,既去湿,又防虫。”

“咦,这个办法不错,就是干艾草不好找。”

“我家带来了些,等会儿我抱一捆给你送去。”

“好,谢谢赵阿奶。”

“哈哈……谢啥,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路边长得到处都是,这不是没太阳嘛,天晴了,割几捆晒干,能用一两年。”

“那等天晴了,我晒些,多给你拿几捆,你今年也不用再晒了。”

“成。哦,对了,”赵金凤挖好野菜,提着竹篮上来,凑近季大妮小声道,“跟你说件事。”

“赵阿奶你说。”

“原来韩副营家的小子,韩琳知道不?”

“韩琳!”季大妮一愣,“认识,那咋不认识呢,我生老二那会儿,她妈还跟我同一个病房,老二是63年11月24日凌晨出生的,他是11月25日中午出生,满打满算也就差一天半。”

赵金凤仔细观察了下她的表情,见季大妮提到韩琳时只有怜惜,没有厌恶,心下松了口气,她可不想有一个对小重孙有恶意的邻居,真遇到了,少不得想办法搬一下家。

“小蔓前几天跟王采购在文具仓库盘点库存,在货架后面找到套《三国演义》连环画,一对才知道,正是去年闹得沸沸扬扬,说是被韩琳偷去的那套。”

“啊!在仓库货架后面找到的?”

“可不。”

“哎呀,那不是冤枉韩娃子了吗?天哪,这、这……赵阿奶,你是不知道,当时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都说是他偷的,压着头让他承认,孩子眼都红了……”

赵金凤光是想一想,就气得浑身直抖,这是欺负孩子没爹没妈啊,但凡有一个护着的,能任人这么攻击、冤枉,“就因为这事,孩子回家……”赵金凤将昨天贺子秋说的话说了一遍,当然,经了她的嘴,韩琳在老家的生活那是要多惨就有多惨。末了,赵金凤心疼道,“所以孩子一说要记在我家小蔓名下,我跟老头子二话没说心里就同意了。”

“那小蔓和宋连长呢?”季大妮担心道。

“老头子没先应,先问了宋逾。宋逾那孩子的品行你还不知道,”赵金凤笑道,“他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尊重我家小蔓,待知道小蔓没有不愿意,只是怕年龄小当不好妈妈,当场就点头了。他也没做过爸爸不是,这新手爸妈早晚得上岗,就当提前学习了。”

“是这个理……”

赵金凤门口这么一说,不到半天大院里基本都知道了,《三国演义》一套48本连环画在仓库找到了,去年大伙儿冤枉了韩琳。

韩小子在老家多次差点被人打死,活不下去了,部队准备把他接回来,记在李蔓名下。

谷冬挑着两筐菌子从山上下来,一路见众人看她眼神怪异,不由心下一咯噔,莫不是又是哪个孩子闯祸了,“凤嫂子,是我家大娃跟人打架了吗?”

“没听说永安跟谁打架啊。”

“那是三娃骂人了,还是五娃又做了什么?”

王大凤跟旁边的一位嫂子对视一眼,是她们的错觉吗,这一句句问的咋就那么不对味呢?

“谷同志,”张文茵端着盆尿布从旁经过,不解道,“你都没回家,也没人扯着孩子找你告状,你咋就认定你领养的几个孩子打架骂人了呢?”

“那几个孩子皮,”谷冬不自然地笑了下,“我这不是怕他们惹事吗。”

“哪家的小子不皮,可也没见当父母不问青红皂白上赶着代孩子认错的。哦,我忘了,对四娃你就不会,”张文茵眼波一转,看着大家笑道,“年初四娃放炮点着了人家院里的干柴,闹得那么大,四娃可是一直被你护在家呢,至今大家也没听到他受什么惩罚,或是出来道一句歉。”

谷冬面色难看道:“四娃吓得生了好大一场病……”

“啊,那初四跟我家星辰抢糍粑的是谁?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抢了你工作的是谁?鬼吗?!”张文茵翻了个白眼,哼道,“偏心就偏心呗,五根手指伸出来还不一样长短呢,你护自己亲生的孩子,那不是应当的吗?”

“你!”谷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道,“吃的、穿的,哪个我亏待了,说这话,你也不怕丧良心。”

“大院里的孩子,哪个缺吃少穿了,便是最穷的人家,孩子也有身不带补丁的衣服,这有什么好值得炫耀的?”张文茵瞥嘴,“我家难吧,老冯住院一住一个多月,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生了双胞胎还没奶,可医药费医院没要一分。”

“老冯不能动那会儿,吃饭、上厕所不是护士帮忙就是战友,我带着双胞胎出院回来,商店、后勤、食堂,大院的嫂子们哪个没有伸手帮忙。所以,烈士遗孤,在你家吃饱穿暖是一件十分自豪的事吗?”

“哪一个到你家,大家没有送吃送穿,还是说部队没发生活费?”

众人:“……”

以往只看到曲家养了一大窝孩子,为了这些孩子吃饱穿暖有学上,一个拼命工作,带伤了也不愿意休息,一个更是从早忙到晚,不是在田里干活就是进山采山货,那个难啊!

可经张文茵这么一说,好像是哦,烈士遗孤,吃用可不就有国家管着吗?

“咱们孩子一出生每月供应8斤粮,”王大凤拉着旁边嫂子,仔细算道,“每长2、3岁增补2斤,直到补足25斤为止。上了中学比干部都多,每月有32斤,供应猪肉—1斤,植物油斤,逢节増加斤,布票2-4尺。烈士遗孤,学费全免,一切优先,每月根据父亲生前的职位,补贴生活费5—10块不等,再加上战士们每年给孩子们的压岁钱,过节礼物……不提抚恤金,光这些,我咋觉得就搓搓有余呢。”

嫂子跟她对视一眼,再看谷冬棕衣下补丁撂补丁的衣服,脚上张口的草鞋,就特别扎眼。

吃穿用度上,孩子既然不是拖累,以曲副营一月120多块钱的工资,如何买不得一件像样的衣服?一件雨衣?一双雨鞋?

遂在李蔓不知道的时候,因为这一出,大家对韩琳都报了最大的歉意。以至于,贺子秋一说,等孩子来了,要大家跟她一起,给孩子道个歉,竟没有一个不应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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