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商店四合院,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建有男女四栋竹楼职工宿舍,三座泥草房仓库,一溜四间砖瓦房办公室和一个职工食堂。
简易房搭在五金农具和食品仓库中间,房后是商店职工菜地,再往后是果林、竹丛,陡峭的山脚,以及从山上流淌而下的溪流。
山里潮,屋子没挨地,四角竖了粗木,中间打了一米来高的几个三角支架,支架上铺了层木料,然后沿着木料边,紧贴着四根粗木,用横木垛了四壁,屋顶是一排细竹,上面覆了层稻草,稻草上又压了层泥。
这原是放杂物的地方,没窗,门口也没做台阶,为了上下方便,放了几块石头。
面积倒不小,十来平,后面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架子床,往前一点的窗下摆着张书桌,一把椅子,家具半旧,一看就是用好久了。
宋逾将樟木箱放在床头,竹篓提进屋,站在门口朝两边看了看,横木与横木之间糊了草泥巴,不见缝隙。建造时,也算用功了,只是没有窗户,这住着能敝亮?
想了想,宋逾回头问白芹道:“商店有人会开窗吗?”
白芹摇了摇头:“傣寨有木工,也有盖房的泥瓦匠,你可以找他们问问。”
李蔓抬腕看了看表:“宋逾,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开窗的事,我中午去玉娇家问问大爹。”
他对这边不熟,找人确实没有小蔓口中的大爹来得方便,迟疑了下,宋逾点点头,掏出十块钱和一把票给李蔓道:“这些你拿着,看看都需要什么一并添了。还有,门口的石头,一踩一晃,还不够宽,天黑出来容易踏空。找人做个木台阶,换了吧。”
“我有钱……”
宋逾不等她把话说完,将手里的钱票往她手里一塞,向外走道:“用完了,再找我拿。我把小灰、大黄带回去了。”
李蔓追到门口,人已经走远了:“路上小心点!”
宋逾举手晃了晃,表示知道了。
“你爱人对你真好!”白芹感叹了句,笑道,“咱先上班吧,中午我再陪你过来打扫。”
“地方不大,我自己来就成。”李蔓说着取下肩上的挎包放在竹篓上,拿出竹筒,跟在白芹身后踏出屋门,顺手一关。
这年头家不闭户,很少有锁门的。
“对了,条帚,我是去后勤领,还是掏钱买?”
“不用花钱,中午快下班时,你去第四个办公室找宋婶领就成。”
“好,谢谢。”
“客气了。”
两人回到办公室,张主任已经离开,陈兵还在,他见李蔓进来,对她招手道:“你的档案还没有从学校调过来,暂时办不了入职手继,领不了定粮。你要不要先从我这儿支点钱票?”
李蔓手里不缺钱,缺票,闻言便道:“钱我手里还有点,够花一阵的,粮票我能支几斤?”
“你现在是临时工,每月工资18元,定粮27斤。”陈兵拿出登记本和几叠票证道,“这月过去17天,你能领粮斤。想自己开伙的话,我给你预支粮食,要在食堂吃,我就给你拿票,看你的选择。”
自己开火要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还要搭个厨房,太麻烦了:“先在食堂吃吧。”
“行。”陈兵当即点了11斤七两粮票,3张工业卷、2两肉票、二两糖票、三两点心票、斤鸡蛋票、一块肥皂票和尺布票给她。
“谢谢!”李蔓接了各式票证,在预□□栏签上名字,笑道,“陈同志,我的档案什么时候调过来啊?”
李蔓也是昨儿才知道,毕业都快半年了,她的档案还没有转回寨子。
想想,应该是为了好找工作,毕竟有档案在,有单位招工了,学校才好帮忙推荐。
而档案转调,这边是公对公。
用人单位亲自去原单位或是学校转调档案,亦有打听和评估在里面,然后再结合入职人员的表现,缩短或延长转正时间。
“最近没什么事要去凤山县,”张兵道,“过几天吧,过几天我随张主任去开会,顺便拐你们学校一趟。”
“麻烦你了。”
张兵笑笑,收了本子、票证,拿过算盘,对着帐本核算了起来。
“李蔓,”白芹一指对面,“坐这儿。”说着,递了本商品目录和价格表给她,“看看,熟悉一下,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不认识的物品,你拿个本子记下来,下午我带你去仓库认认。”
“好。”李蔓接过商品目录和价格表,拉开椅子坐下,瞅了瞅书桌下面和左右,大大小小的八个抽屉,“白同志,以后我就坐这儿了吗?”
“嗯。”白芹点点头,拿着个本子翻看了起来。
李蔓挨个儿拉开看了看,没有一个是空的,不是放了书本、墨水和碗筷,就是零散地放了姑娘的头绳、皮筋和哈利油,甚至有一个还放了块腐烂的木瓜。
“白同志,这抽屉里的东西是谁的?我想用一个,能给她往一块腾腾吗?”
“刘丽的,她调去前面当服务员了,你先别动,中午我跟她说一声,让她过来拿走。”
李蔓应了声,出门寻了块树枝,一折两断,夹了坏掉的木瓜丢到外面装垃圾的木桶里,然后又在窗台上找了块抹布,在食堂门口的水池边洗了洗,过来擦了遍桌椅,又将那个抽屉擦了擦。
白芹看了几眼,心下失望,这都过去好一会儿,光在那儿擦拭桌椅穷讲究了,给她的本子连翻都没有翻一下。
擦干净了,李蔓还是觉得抽屉里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洗好抹布晾起,她又在水池边揪了几片薄荷。
薄荷放入抽屉,压下了些味道,李蔓立马心情愉悦地扬了扬唇角,拿起竹筒喝了几口水,翻开本子看了起来。
这年头,物资真匮乏,所有商品加起来也没有几页,不一会儿李蔓就翻完了。
心中有了数,李蔓一个个记起了价格,争取做到提到某个商品,张口就能报出它价格。
如此,一个上午,转眼就过去。
快下班时,李蔓去后勤找张婶领扫帚。
张婶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长得细眉细眼,看着就温柔可亲。
李蔓一进屋,她便放下织了一半的毛衣,笑道:“新来的李会计吧?”
“张婶你好!”李蔓笑着点点头,“我来领把扫帚。”
张婶起身给她拿扫帚,“你住在哪了?”
“仓库旁边的那间简易房。”
“怎么住哪了?女生宿舍没床位了吗?”
“白同志邀我去她哪儿住,我没应,”李蔓不好意思笑道,“在家我一个人住间屋子,住惯了。”
张向萍看着娇娇俏俏的小姑娘,担心道:“简易房离宿舍远,晚上你一个人住不怕吗?”
“我看了离得也不远。”李蔓接过扫帚,在登记本上签上名字,仰头看了看头顶吊着的灯泡,“张婶,职工宿舍通电了吗?”
“嗯,你住的简易房没有接线吧?”
李蔓摇了摇头:“我哪里能牵线吗?”
“你问问陈兵,可以的话,你过来跟我说一声,我下午找人给你把线牵上,装上灯泡,不耽误你晚上用。”
“好,谢谢张婶。”李蔓拎着扫帚,兴冲冲回了办公室,“陈同志、陈同志,我住的简易房能接根电线吗?”
陈兵刚忙完一段,正端着茶杯,悠闲地看报纸呢,闻言抬头道:“这个嘛,得请示江会计。”多一根电线,每月就得多外支一份钱,在陈兵看来,这算是额外支出了。
“什么要问我?”江会计带着丰高朗和一位早年来此支边的职工车永成从仓库回来,进门看到一旁站着的李蔓,笑道,“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江会计!”李蔓回身打了声招呼,回道,“早上到的。”说罢,冲丰高朗和车永成点点头,接着又道,“我住在简易房,我想给房间里接根电线,可以吗?”
“成啊。”江会计拉开前面的椅子,在一张办公桌前坐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看着陈兵笑道,“一只15瓦的灯泡,一年能费几个钱啊?跟周师傅说一声,下午给她装上吧,一个小姑娘住在哪儿,屋里亮堂些,也省得害怕。”
15瓦!!
那昏暗的,掉颗糖在地上能找到吗?
“灯泡的瓦数能大些吗?多出的电费,我可以自己出。”
江会计想了下,点点头。
白芹:“李同志还想开个窗房,再将门口的台阶换一下。”
李蔓忙点点头:“不开窗,就不通风,,等到夏天,太阳一晒,那屋子肯定跟蒸笼一样,又热又闷。”
江会计看向陈兵:“周师傅不是还会木工吗,接完线,再让他帮忙开个窗房吧。”
李蔓忙举了举手:“两个,可以对流。”
江会计“噗嗤”乐了:“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嘿嘿,不用了、不用了,其他的我自己慢慢添。”
“当当……”
下班了。
江会计:“要添什么?”
李蔓:“添一个木制台阶,我想把原来的几块石头换了,一踩一晃的,老不安全了。”
台阶不难,几块木头一钉就成了。江会计看向陈兵:“都记下了吧?”
陈兵点点头,拉开抽屉拿了碗筷向外走道:“小李,回头给周师傅买盒烟。”
李蔓一口应了。
大家陆续出了门,李蔓谢绝了白芹一块儿去食堂的提议,拎着扫帚先去后勤跟张婶说了一声,接线的事,陈兵应下了,人也由他安排。
张婶听了,便笑道:“咱商店就一个会牵线的,那就是食堂撑勺的周师傅,我家那口子。”
“啊,那他真是全才,江会计说他还会木工。”
“是,手特别巧,除了这些,还会编筐、纳鞋打、纺线、织毛衣。”
“张婶有福了。”
“是,没少享他的福。”张婶笑道,“早上,他们食堂的职工在前面河里撒了几网,捞了几十条鱼,听他说,中午要炖鱼吃呢,你的碗筷呢?”
“在房里,我去拿。张婶,你也快去食堂吧。”李蔓说罢,冲她挥了挥手,一溜烟跑回了简易房,放下扫帚,拿下竹篓上的挎包,翻出碗筷,快步去了食堂。
主食有白米饭、包谷糙米两掺,菜有洋芋炖鱼、凉拌酸木瓜,还有一个苦菜汤。
李蔓要了二两白米饭,一份洋芋炖鱼,汤不要钱票,谁喝谁舀。
用完饭,白芹带着丰高朗去前面门市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李蔓回房开始打扫收拾。
然后找了土疙瘩在垛木墙上画下窗户的形状,等周师傅忙完过来帮忙开窗。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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