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公司大腿最粗的摇钱树,安知靡休息够了后,通告不断,有时候刚刚前脚拍完杂志,后脚又飞到另一个城市录节目。
《沉沦》进组的时间是一周后,据说另外两个角色已经定下,只是剧组保密工作做得严实,没有任何消息泄露。
接连一周,安知靡忙得像陀螺,渐渐也把司瑾的事忘了。
对他来说,那两周的记忆,就像掺了一段毒酒的镜花水月,初尝令人迷醉,溺的久了,直能让人醉死在里面,及时脱身,它就只能是罩着甜蜜光环的幻觉。
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进组的时间很快到了。
安知靡独身来到北市边界处一座即将拆迁的筒子楼。有陈导的名气作底气,片子还没拍,投资方大气地租下了整座筒子楼。
他就在一楼的房间,见到了传说中的陈云智导演。
十几平米的房间里,陈导坐在劣质的木头椅子上。他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不起眼的polo杉,不说话时长相有点凶。
陈导同时也在打量安知靡,安知靡今天穿了白色的衬衣,浅蓝色的牛仔裤,及耳的碎发,让他看起来像个漂亮的高中生。
陈导摩挲着单薄的剧本,示意:“坐。”
安知靡迟疑片刻,面不改色在唯一能坐的破旧床板坐下,完全没顾忌上面的灰尘。
陈导注意到这点,笑了,“看过剧本了吗?”
安知靡有种在面试的感觉,微微紧张,“剧本很薄,看完了。”
陈导又问:“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拍么?”
安知靡腼腆地笑了笑,“不知道。”
陈导被他的笑容吸引住了,说:“你拍过的戏我看过,就两个字:刻意。我的电影,不需要你刻意去演,你就是方淼淼本人。”
方淼淼是《沉沦》中陷入三角关系的omega男主。
“正式开拍还有几天,这几天我看着点,你和两位主演磨合一下,他们都是专业的演员,你多学习学习。”
“好的,陈导。”
安知靡被批了一顿,笑容不变,心下琢磨,陈导的意思是他的外形和人设符合方淼淼?
难怪会特意点他来演这部戏。
安知靡心里有了数,抿着嘴乖巧笑。
陈导明显神情缓和了许多,没有人不喜欢听话的演员,他给了安知靡一份更详细的剧本,给安知靡指了一幕情景,让安知靡熟悉一下。
“另一个主演待会儿要来,你熟悉一下,跟他对戏,我看看。”安知靡嗯了声,接过剧本低头钻研去了。
《沉沦》的剧情很简单,讲述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大致是男主季彦的父亲被合伙人害死,季彦为了宣泄心中的仇恨,强行娶了父亲合伙人的儿子方淼淼。婚后二人之间充斥着冷暴力,方淼淼是个性格懦弱又善良的人,不但在发情期得不到alpha的安抚,反而被季彦用仇恨的视线常年对待。
这样的婚姻持续了三年,直到方淼淼遇见了少年时的初恋。
一段复杂交织的感情就此展开。
而安知靡过会儿要试的镜头,正是已为□□的方淼淼,与初恋相逢的第一幕。
他一句句默念台词,在脑海里浮现出对戏的场景,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和他对戏的演员,会是哪位前辈呢?
安知靡还算有点灵气,演技全靠自己琢磨,不是很有把握。
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门外有了脚步声。
安知靡好奇看去。
来人脚步沉稳,不急不慢的步伐不像是走在脏乱的筒子楼,更像是刚下t台的模特。
先出现的门口的是一双黑色的军靴,深灰色的破洞衣服,一半扎在黑色的工装裤里,比例优越,宽肩窄腰。习惯梳上去的短发没有抹发胶,不羁的散着,他脸上戴了副墨镜,气质散漫而热烈,迈着大长腿拐进了屋子里。
墨镜下的眼睛一来就盯住了安知靡。
四目相对,来人摘下墨镜,勾起嘴角,主动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安安。”
安知靡手上的剧本从膝盖滑落到地上,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他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不然怎么看见司瑾,穿了身这种......痞里痞气的衣服,出现在他面前?
那夜的情景仿佛罩上了不真实的滤镜,似梦非梦。
他努力平复乱掉的气息,故作镇定回到:“嗯。”
司瑾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漠,墨镜别在上衣口袋,低头捡起剧本,重新放在安知靡腿上。
像是随手帮忙的一个动作而已。
他转头朝陈导咧了咧嘴,一脸痞子相,“我这身打扮怎么样,像不像裴炽?”
陈导和司瑾合作过,态度熟稔了不少,“不错。”
裴炽两个字一出,安知靡顿时心生绝望,他本来还担心司瑾是来找他的,结果司瑾居然参与了这部电影?
还不如前者呢。
裴炽正是剧本中方淼淼的初恋,也就是他即将对戏的另一个角色。
陈导眯着眼打量站在一块的两人,心里更加满意了,这两人一张一弛,正如角色名一火一水,站在一起就有强烈的冲突感。
司瑾主动提出要裴炽的角色时,他还不满意。
现在看来,错有错着。
“好了。司瑾看下和方淼淼的第一幕,五分钟后开始对戏。”
司瑾应了声,看了眼安知靡,对方正低头看剧本,两丛睫毛轻轻颤着,挠的他心里痒痒的。看着看着,他走到小猫咪旁边坐下。
“没有地方坐了,可以挤一下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动了谁。
安知靡忽然抬眼,鸦睫展开,墨色的瞳孔里映出流动的光,他的视线落在司瑾身上,清清凉凉的,只是一下,就重新低头,往旁边挪了一块位置。
那一瞬间,司瑾浑身上下烧了起来,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仅仅对方的一个动作,就能勾起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想抱他,想吻他,想把他吃进肚子里。
那样疯狂的想法。
安知靡心里其实很紧张,他给了司瑾生疏冷淡的一样,无声的警告,怕司瑾又像以前一样,不知分寸,不管场合。
然而这段时间改变的不止是他的想法,司瑾似乎也变了,他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坐了下来,离安知靡隔了一段距离,本分而规矩。
安知靡绷紧的大腿肌肉松缓下来,不管怎么说,这样子的司瑾让他放松不少,余光还能瞥见司瑾眼角的伤痕。
当时司瑾逼他摸了某个地方,他下一个动作就是挥拳揍了上去。
司瑾没有反抗。
“司瑾你脸上的伤?”不止他一个人注意,陈导也看见了,“和人打架了?”
司瑾没看安知靡,抬手摸了下淤青,龇牙笑了。
“意外而已,不过这样更贴合裴炽的角色,不觉得吗?”
陈导皱了下眉,只说:“我不管你之前有什么事,拍戏过程我希望不要再出差错。”
司瑾笑:“不会。”
安知靡定了许久的姿势,才翻开第二页。
五分钟的时间眨眼就到了。
安知靡合上剧本,脑子有些乱,他强行镇定下来,脑子里过了一遍剧情。
【第三场/菜市场/白天】
季彦七天前厌恶的出了门。
方淼淼独自度过了七天发情期后,去菜市场买菜。
方淼淼如行尸走肉一般买了菜,回家的路上身体不支,在路上昏倒了,被好心的路人搀扶住。
方淼淼靠在路人怀里,虚弱抬头,却看见一张记忆里消失已久的脸。
方淼淼:哥哥?
安知靡逐渐进入状态,他本身就是omega,经历过无数次发情期,不像别的alpha演员需要揣测,自然而然做出了虚弱的状态。
他虚虚提起不存在的口袋,脚步踉跄地走了几步,眼神里空荡荡的,眉头不自觉拧起了好看的弧度。
走了几步,安知靡斜斜跪倒在地上,恰好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紧闭着眼,靠在接住的司瑾身上,被熟悉的气息包裹,衣服下的躯体僵硬的不行。
司瑾的胳膊搭在他肩上,“喂,醒醒,还好吗?”
陈导看不见的地方,司瑾在他耳边低声道:“放松一点。”
安知靡睫毛颤了颤,心里默念只是演戏,所有的台词行为都是假的,他要丢掉一切羞耻心。
安知靡身体慢慢软化下来,睁开眼,嘴唇抿的发白,挣扎着要起身,慌张极了。
“......谢谢。”
他支起身子,与好心的路人对视。
对视的瞬间,安知靡瞳孔剧烈颤动了几下,念出最后的台词。
“哥哥?”
这一声猫叫似的叫声入耳,司瑾心里荡漾了一下,搭在安知靡肩上的手指动了动,他敛下眸子,掩住其中的情绪,站起来,语气如常,“陈导,怎么样?”
一幕结束,陈导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情绪不对。”
他沉着脸,对安知靡说:“前面的片段演绎的很好,看得出来你下了功夫,但是自从倒在裴炽的怀里,感觉完全不对。”
陈导展现出专业的态度,苛刻指道:“你是个演员,连抱一下都这么僵硬,后面的吻戏,床戏,你该怎么演?”
“还有那声哥哥,方淼淼见到初恋,第一反应应该是怦然心动,是羞涩的,还有不自觉的自卑。你哪点都没展现出来,反而很羞耻。”
陈导神色严厉的一口气说完,安知靡升起了在星际时被精神力导师批评的错觉,他忙道:“陈导,对不起,我没演好。”
司瑾在这时插了句话,“陈导,安安和我太熟了,反而一时不好转换关系。”
陈导瞪眼,“还替他说话,你一个金柏影帝也没演好,裴炽抱住方淼淼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他,你抱那么小心翼翼做什么?怕化了?还是摔了?”
陈导是有名的不管演员背景地位,一心只有自己电影的人,说话毫不客气。
他明明说的司瑾,却让安知靡十分尴尬。
他又不是玻璃......什么摔了碰了的......
陈导喝了口水,摆手:“不过今天第一次对戏,效果不好我能理解。”
“这几天你们务必把角色关系给我转换过来,安知靡,你要当司瑾就是裴炽,是你少年时期懵懂的初恋。”
“至于司瑾,你也给我放开,不要太收敛。”
陈导虽然沉迷拍戏,也不是个傻子,双方团队都称安知靡和司瑾关系莫逆,他见过无数人,一眼就能看出,两人只怕关系极差。
安知靡甚至都不愿多看一眼司瑾。
这样可不行。
陈导皱了皱眉,干脆拍板:“这样,以后只要进了这个筒子楼,你俩就立马给我进入角色,我不希望在这里看到安知靡和司瑾,听见了吗?”
“先从改变称呼开始。”
陈导说到这里,看了眼二人。
安知靡下意识去看司瑾,后者挑了下眉,自然回看他:“淼淼。”
安知靡沉默了很久,艰难道:“哥哥。”
陈导这才满意点头。
“继续保持。”
对戏结束后,安知靡糟心地走出了筒子楼。
周燃候在保姆车内工作,见到他的表情,忐忑万分地迎上来,“怎么样?还顺利吗?”
他摸不清情况,只捡好听的安慰,“陈导一向严厉,但他没起坏心思,你不要太在意他说的话。”
安知靡摇头,示意不想说话。
“那是嫌环境差了?”周燃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激将道:“哎哟小祖宗,这个时候就别娇气了,你那死对头司瑾,人家拍戏的时候深山沙漠都去得,你怎么就不行。”
安知靡腿都跨上了车子,又收回来。
“为什么没打听清楚,裴炽的演员是司瑾?”
周燃惊得眼镜差点都掉了,“司瑾?”
他完全无法想象,“裴炽吗?那个......你的奸夫?”
不得不说,所有看了剧本的人,对裴炽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
安知靡忍住给他一脚的冲动,不耐纠正:“不是我的!是方淼淼!”
周燃意识到说错话,咳了咳嗽,正要继续问,眼神越过安知靡的肩,忽然定住了,“那个......好像有人找你。”
话音刚落,安知靡就被一道高大的人影罩住。
“安安。”司瑾跟了出来。
安知靡深吸一口气,对周燃说:“你先进去。”
周燃被司瑾看着,明明是平静的眼神,他莫名眼皮子狂跳,悻悻进了保姆车,关紧了车门。
车外只有安知靡和司瑾两人,相对无言。
司瑾走近一步,“安安......”
安知靡下意识后退,“别过来,就站那里说。”
司瑾眸色暗淡了不少,他老实后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凌厉的长相,和一身混混似的打扮,让他看起来有点像耷拉着毛发的大狮子。
“什么事?”安知靡扫去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比喻,冷着脸说:“除了拍戏,我们私下少接触的好。”
是真的被惹怒了,一副老死不想干的决绝态度。
司瑾抿了抿唇,沉默片刻,说:“我只是想和你道歉。”
alpha演员大多出门也是会化淡妆的,司瑾却不喜欢,他一贯是素颜,素颜也很英俊,只是安知靡注意到他眼下的乌青有些严重。
莫非是良心不安?安知靡猜测。
对方的憔悴之色,显然增添了话语的可信度,安知靡心知接下来的拍戏少不了见面,现在一走了之也没用。
他双手抱胸,仰着下巴不说话。
“我不该强迫你,不该逼你做那些事。”司瑾少见的低眉顺眼,纵使做出来四不像,“这一周我想了很久,喜欢一个人不应该这样做。”
安知靡依旧没有说话。
“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愿意看见你难过。安安......”
司瑾眼神真挚:“我们好好合作拍完这部戏吧,你不用有心里负担,我慢慢放下你,也不会再在别人面前做出不适宜的举动,让你烦恼。”
安知靡有些怔神。
前几天还在床上放肆舔吻他耳垂脖颈的人,毫无顾忌把他抵在床头,痴缠着接吻的男人,这个时候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放低姿态道歉,并保证以后不让他难做。
不得不说,安知靡吃软不吃硬的习惯真不好。
司瑾强硬,他抗拒。
司瑾软了态度,又顶了张挂着伤痕的脸伏低做小......
之前多么强势傲气的人啊,或许是被他打了一顿,心高气傲的人哪里能接受?当然选择退后一步保存颜面,放弃追求他了。
安知靡信了七分,还有三分是自我保护的安全防线,他侧头,出现在司瑾眼中的侧颜白皙清冷,“最好这样,希望你说到做到。”
司瑾垂在裤缝的指尖动了动,“一定。”
安知靡不再多说,转头上了车,坐在后座吐出一口气,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还有说不清楚的其他情绪。
透过后视镜,看见司瑾的身影越来越小。
结束了也好,本就不应该开始。
安知靡靠着皮椅,合上了眼。
可是他却忘记了,司瑾最擅长的是什么。
——是演戏。
安知靡不是没想过,司瑾接这部戏可能有他的原因,他不想自作多情,也不想妄加揣测,随便吧,都与他无关了。
正式开拍的前几天,他和司瑾一旦进了筒子楼,立马进入了各自角色,第一次叫哥哥他还羞耻的不行,叫的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吧。
不得不说,陈导的方法粗暴但有效。
紧张而充实的准备工作过去后,终于迎来了开拍的第一天。
筒子楼忽然多了很多人,导演组、制片组、剧务组、摄制组,观众们眼中主角只有三人的生活影片,其实底下投入心血的工作人员非常多。
简单的开机仪式后,众人笑着拍了张照片。
“开机大吉!”
宣布拍摄正式进入日程。
第一场至关重要,在迷信的娱乐圈里,有开头彩之意。拍摄时间定在上午九点,所有人忙碌准备,三位主演也在临时分出的化妆间里碰了面。
安知靡这段时间及耳的头发蓄的更长了,蘸取了眉粉的化妆刷悬停在他脸上,好半天没动。
“安安皮肤真好,我都没地方下手。”化妆师是个热情的姑娘,抱怨似的开了句玩笑后,略做迟疑,用粉底盖了盖安知靡的唇色。
他的唇太红了,方淼淼生活境遇不好,更苍白。
安知靡温柔地笑了笑,“谢谢。”
化妆师没来由红了脸。
好、好温柔。
“安安再笑下去,恐怕拍摄得延迟了。”旁边同样化妆的主演笑道。
他叫柏和玉,在戏中饰演方淼淼名义上的老公季彦,是一位得过影帝奖项的alpha演员,气质清俊。今天好几场戏都是安知靡和他的戏份。
安知靡和他处的还不错,笑道:“前辈,不要开玩笑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司瑾穿成一身吊儿郎当的服饰,在角落的镜子前上妆,看不清面容,与这边的热闹格格不入,安知靡竟觉得他看起来很孤独。
想什么呢?他有什么好孤独的。
安知靡收回目光,开始酝酿情绪,他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每一次拍戏只能靠情感代入。
再睁开,已是懦弱善良的方淼淼。
进了拍摄场地,场务打板:“各就各位——”
一上午很快过去,按理说安知靡和影帝人物的合作,会明显体现出差别之分,然而过了一上午,所有工作人员包括柏和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怪不得陈导要安知靡来演这个角色。
太像了。
没有任何一个alpha,有安知靡的先天条件,扮演一个漂亮而善良的omega。演技虽还有瑕疵,但只要指点一番,安知靡悟性很强,很快就能纠正。
前几场戏非常顺利,大家心情都非常好。
下午要拍的,是安知靡和司瑾的戏份,正是前几天在陈导面前对戏的第一幕。
然而令众人意外的是,和柏和玉对戏十分顺利的安知靡,在和司瑾对戏的过程里,一旦有肢体接触,就表现出肉眼可见的僵硬。
陈导发了脾气,暂停了进度,让安知靡和司瑾自己想办法磨合半个小时,如果做不好,今晚上大家都别睡觉了。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安知靡抹了把脸,所有人退出房间,留下他和司瑾二人。
司瑾中间帮他说了几次话,没少被骂。
安知靡心里别扭的很,冷冰冰说:“拖累你了。”
“都是我的错。”
司瑾随意扯了下到处都是破洞的衣服,自然地露出锁骨,还有底下冷白的皮肤,他毫无所觉,不太习惯的调整一下。
“是我之前做的事太过分了,你抵触也是应该的。”
他看着一直在克制烦躁心情的安知靡,语气很抱歉。
“不是因为这个。”原本很烦躁的安知靡,不知怎么的,见他主动揽错的模样,心情舒服了一点。
他也没那么矫情,大家都是男人,还说好了不纠缠,刚开始确实会想到那晚上的事,但磨合了几天,他早就调整好了心态,全心投入了拍摄中。
根本问题在于——
安知靡无意识抬手摸了摸腺体,舔了舔唇。
他根本没想到,临时标记会有别的副作用!
只要靠近司瑾,腺体就像着了迷一样,本能地渴望被停留过的信息素再次注入,安抚躁动的身体。
与发情期时不一样,只是尝过一次,就很难戒掉而已。
天知道安知靡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在拍摄中把眼神落在司瑾的腺体上——这种状态还想好好拍戏,简直是做梦!
司瑾的目光从他泛着粉色的皮肤上收回,心生疑虑。
他观察了安知靡一上午,发现安知靡无数次不自觉触碰自己的腺体,看向他的眼神也很奇怪,疏离中带有一丝......纠结?
司瑾若有所思,借上厕所的借口,出去打了个电话。
司瑾:“华教授,如果他得了那个病症,被alpha临时标记过一次,会有什么副作用?”
华教授有些惊讶,“临时标记?”
他思考片刻,说:“没有出现过例子,不过依照假性omega推测,大概率会出现接近标记的alpha后,渴望被再次标记。”
司瑾愣了下,不太能理解:“渴望被标记的......alpha?”
华教授笑了笑,“世界千奇万化,总有特例存在的。”
司瑾挂了电话,大致猜出了安知靡的状况,他揉了揉眉心,望向陈导的方向,有了决定。
半个小时过去,安知靡没有和司瑾对戏,重新回到位置上。司瑾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快开拍的时候才回来。
他这种情况,根本不是对戏能解决的。
陈导紧随其后,沉着脸来到镜头后,忽然道:“和裴炽见面的第一场先不拍了,先拍第一场亲密戏。”
安知靡:“......亲密戏?”
陈导横眉竖眼:“有什么意见?”
剧组的工作人员见惯了牛鬼蛇神,早就通了心窍,一个个都看出来了,安知靡和司瑾根本就是炒作关系,两人关系恐怕并不如表面。
见状不免为安知靡叹息,有什么办法呢?
安知靡心里在滴血,面上仍要笑着说:“没有,怎么会呢。”
导演拍了板,两位主演早就把剧本背的滚瓜烂熟,全场人员登时动了起来,为即将开拍的下一幕做准备。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安知靡和司瑾身上。
镜头对准——
【第十场/裴炽家/深夜】
季彦喝的烂醉,回到家里想起了已逝的父亲,痛哭不已,连带着恨上了方淼淼,把只穿了一身睡衣的方淼淼赶出了家门。
方淼淼害怕的在街上游荡,被裴炽找到,带回了家中。
两人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僻静的筒子楼里,隔音十分差。
偶尔有锅碗瓢盆的摔打声,还有婴儿啼哭,女人叫骂的声音。
方淼淼穿着单薄的睡衣,劣质的玩偶图样褪了色,他咬了咬唇,把裸.露的脚踝往拖鞋里藏,眼睛甚至不敢看裴炽。
“哥哥,我......我还是走吧。”
裴炽拉住了他,“淼淼,外面这么黑,你一个人往哪儿去?”
方淼淼忍不住带了哭腔,“可是,可是我结婚了......我不能住下来......”
声音跟小猫叫似的,尾音颤颤,勾人的不行。
裴炽只是个小混混,眼角还带着打架的伤,他愣愣地看着皮肤白得能挤出水似的方淼淼,心里怜惜之余,生出一股冲动来。
“他那么对你,他根本就不爱你!”
“淼淼。”裴炽忍不住从背后抱住了方淼淼,热息打在白皙的后颈皮肤上,虔诚地亲吻他的头发,“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和他离婚,和我在一起好吗?”
他有些语无伦次,“我虽然没什么出息,还是个beta,但我发誓会对你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去捧来给你。”
方淼淼浑身僵硬,“我......”
虽然语气抗拒,身体却遵从内心,贴紧了裴炽。
这无疑释放了一个讯号——
方淼淼颈侧散发出诱人的体香,逐渐升高的体温使得香气越发明显,熏得裴炽有些意乱情迷,他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试探般的,探出了湿热的舌尖。
顺着后颈的线条,描绘omega脆弱的腺体。
方淼淼颤抖了一下,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往前探了探身子,“哥哥——”
“淼淼......”
裴炽低哑的嗓音让他软了身子,乖巧地低下头颅,后颈腺体下的骨头小小的凸起,延伸出漂亮的弧度。
裴炽闭着眼,温柔地安抚被锁住的心上人。
只敢亲吻那一块皮肤,生怕吓走了他。
方淼淼缩在衣袖里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修剪圆润的指甲几乎嵌入了血肉,疼痛感才能让他别发出奇怪的声音。
快点结束吧。
快点。
无法控制的,脸上出现了羞涩又愉悦的表情。
“cut——”
“一条过,太棒了,两位表现的很完美!”
突兀插进来的声音打破了暧昧的气氛。
司瑾骤然睁开眼,将安知靡因为受到信息素安抚露出的粉色皮肤,和无法掩饰的舒适微表情,尽皆收入眼中。
明明刚与喜欢的人进行了亲密接触。
他的心里却冰凉一片,仿佛置身于狂风暴雨中的小舟,眼睁睁看着自己坠入深不见底的大海,冰冷的海水覆盖了他的身体。
他的安安。
得了世间罕见的绝症。
对于一位alpha演员来说,与另一个alpha拍摄亲密戏,显然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更别说两人目测互看不顺眼。
大家都做好了安知靡会ng一晚上的准备,没想到一条就过了。
有两个工作人员第一次看alpha们的亲密戏,仅仅一个亲吻后颈而已,他们举着收银喇叭居然看傻了眼,直到cut之后,才叹道。
“我去,这也太有感觉了。”
“安安是怎么做到,演出害羞的皮肤都粉里透红?”
安知靡刚出了镜头,听见工作人员们的窃窃私语,险些没掉头出去,他又不是拍三级片的演员!
什么演的啊......
你被人标记过的alpha舔一下腺体试试?
但不得不说,有了信息素的刺激,腺体暂时安抚来,至少不会对接下来的戏份有影响。
安知靡看着沉默离开的司瑾,第一次被占了便宜,居然不生气。
只是司瑾怎么古古怪怪的,一句话也不说。
安知靡被众人围着夸,心里居然有点不是滋味,有种自己的魅力受到侮辱的奇妙感,这么快就对他没兴趣了么?
呵,alpha。
陈导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欣赏了许多,一天的戏拍下来,他特意来到安知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和司瑾不合?”
其他人都在收拾东西,听不见这边的对话。
安知靡不知道怎么说,“一点点。”
“今天第一天开拍,你就克服了心理障碍,很好,继续保持下去。”
陈导抽了口烟,说:“你也别怪我凶,这就是我导的片子,不管你们私底下多少恩怨,入了镜头,都要给我摆正态度,不这样出不了好片子。”
安知靡从来没怪过他,反而总是在陈导看见上一辈子精神力导师的影子,他笑道:“我知道,陈导敬业的态度行内有名呢。”
陈导拍了他一掌,“是骂我陈修罗吧。”
安知靡抿嘴笑了,没有否认。
和陈导说完话,一天忙碌的拍摄过去了。安知靡卸了妆,换了衣服,收拾收拾就出了筒子楼,周燃还在外面等他。
走出筒子楼外的巷道,第一眼却见到站在墙角的司瑾。
他算走得晚的,其他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夜色暗淡,斑驳的墙角下,司瑾眉眼平静,站在那里像一副静止的画。
他没说话,安知靡也没说。
司瑾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安知靡,视线缓缓移动,从他的饱满的额头,精致的眉骨,挺翘的鼻梁,自带光泽的桃花眼,还有眼下那颗小痣。
一颗坠入深渊的心,渐渐恢复正常的频率。
他甚至开始真正的懊悔,之前不该那样逼安知靡,他是世间最灵动的天使,偶然落入人间,却要遭受病痛的折磨。
即使什么都有了,也不一定能换回心爱的人。
良久的凝视,沉重的深情。
安知靡被他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他妈,是什么眼神?!
他发现他永远看不懂司瑾这个人,司瑾简直就是个黑洞。
司瑾沉默很久,从阴影里走出来,“安安,我都知道了。”
安知靡:“......”你又知道了?
安知靡求助般的看了眼筒子楼,发现里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他只能独自承受生活的重担,退后一步说:“......什么?”
“你......”司瑾欲言又止,看安知靡的表情,好像他是个易碎的花瓶,十分小心,“你的身体状况,我查清楚了。”
安知靡听见身体状况四个字,耳朵都竖起来了,大怒:“谁让你查我的?”
浑身止不住的躁意一瞬间就冒出了头。
司瑾见状心里一痛,连忙哄他:“好好,以后不查了,别气。”
他的安安啊,要不是得了绝症,怎么会如此暴躁?
如果安安有了健康的身体,一定是个温柔的天使。
安知靡对司瑾发了火,司瑾却用那种包容怜悯的眼神看他,搞得他看起来很无理取闹。
安知靡恼羞成怒:日,他是不是有病?
司瑾不敢让安知靡更生气,听华教授说,得了绝症的alpha就是因为紊乱无法释放的信息素,从生理引发心理的抑郁,千万要顺着他,不能让情况更糟糕。
“安安,听我说。”
司瑾从未这样低声下气过,他小心地说:“你是不是经常发烧?”
安知靡心想你怎么还在想这个,“那又怎样?”
司瑾又说:“还释放不了信息素?”
安知靡冷笑:那是我压住了,能干。
司瑾再说:“每个月,还会有几天不舒服的日子。”
安知靡表情微僵,怎么说的有点像发情期呢?
司瑾最后抛出了一个晴天霹雳,“是不是还能被我临时标记,甚至靠近我,就会生起想要被标记的念头。”
安知靡:“......”
安知靡:“!!!”
这不就是说的omega吗!他全都说中了!
安知靡脸色煞白,他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
标记的时候吗?
司瑾到底想做什么,莫非觊觎他已久,干脆借此威胁他?
安知靡觉得自己快疯了,他当了十九年的alpha,享受了习惯了alpha的待遇,他根本不敢想象身份暴露后,会迎接什么后果。
脑子里的天平左右/倾斜。
要是司瑾提出卑鄙的要求,他难道真的要为了保密,做出自己都不耻的事情吗?
司瑾见安知靡脸色白的跟张纸一样,像朵快要凋谢的花,一瞬间没了颜色,想必早就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所了解。
他心里一痛,走近两步,“别怕。”
安知靡愤恨地看他,假惺惺。
就听司瑾带着安抚的语气说道,“这个病症只要疏通得当,不会有危险的。”
“安安,不要被绝症的名头吓坏了。”
“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安知靡悲痛欲绝的心情,随着峰回路转的剧情尬住——
绝、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