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啊,”在认出陆松明之后,裘君文的脸色看起来很动容,“五年,原来已经这么久了,你是真的长大了。”
陆松明好像又长高了点,穿着休闲装,一张脸要帅上天,头发留长在后面扎了一个小揪,频频吸引着卖鱼大妈的视线,跟这菜市场格格不入。
他回神来,笑着说:“臭小子,一走五年没有音讯,现在是毕业回来了吗?”
“嗯,刚刚搬回来这边,找了份工作,准备在这边定居。”
“好,”裘君文欣慰,“真好……”
“老师买这么多菜,是晚上要招待客人吗?”
“不是,”裘君文瞥了眼他脑袋后面的小揪,莫名想抓一下,“薇薇期中考试没考好,心情不好,我做些她爱吃的东西给她。”
陆松明道,“那老师介意今晚上家里多个蹭饭的人吗?”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陆松明又露出个神似当年的,略有点害羞和局促的笑容。
看得一旁的卖鱼大妈作西子捧心状。
陆松明手心底下全是汗,他跟了裘君文一路,从他出门时起就在跟,一直跟到菜市场,看见他落了一袋胡萝卜,这才有机会出现在他面前。
整整五年没见。
老师似乎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但他能察觉到他身上那种愈发沉淀的气质,笑起来温雅随和。他思考时会微微垂着眼皮,一个一个的挑出那些还有活力的花甲,手指修长白皙,握着粉笔的时候会沾着一点白色的粉笔灰……
他花费五年的时间完成在城大的学业,将陆珀在国外彻底搞残,期间陆问崇脑溢血进了医院,如今只是个躺在病床上没有话语权的偏瘫,陆家的财团被他握在手里,这次回来找的工作只是个掩护,主要是为了一个人。
菜很多,陆松明帮提了一些,两个人一起进了裘君文的车,回了家,裘薇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背单词,听见开门声就半死不活的说了句:“啊,爸回来了。”
跟在她爸身后的是另一个脚步声,有个年轻的声音道:“你好呀。”
裘薇噌的一下坐起来,看见了一个陌生青年。
“爸?”
“对了,”裘君文回头对她解释道:“叫哥哥,他曾经也在我们家吃过饭的,你应该还有点印象。”
裘薇于是不情不愿的喊了声:“你好。”
就是没叫他哥哥。
陆松明没在意,跟着裘君文进厨房择菜。
他洗着手里的青菜叶,对裘君文道:“我在上学的时候吃着饭堂里的东西,一直都在想念老师做的菜。”
裘君文系着围裙,“那正好,今晚吃个够吧。”
饭菜做好了,一样一样端上桌,显得异常丰盛,裘薇在餐桌上挤眉毛弄眼,神色奇异,裘君文看不下去了:“裘薇,你的脸抽抽了吗?能不能好好吃饭?”
“可以啊,”裘薇说:“爸你把清蒸鱼挪过来我这边儿点,我想吃那个,吃完我的脸就好了。”
鱼是陆松明面前的,裘君文给她把鱼挪过去,拿了另一碟红烧排骨补上陆松明面前的空缺。裘薇顿时又道:“啊对了,红烧排骨也要。”
裘君文顿了顿,给她挪过去,又给陆松明换了一碟青椒炒肉。
“唔,青椒炒肉我也想要。”
“裘薇!”
裘薇端着碗顿时一激灵。
“别逼我请你吃竹编炒肉啊。”
裘薇瞬间老实了,安安静静吃饭,吃完饭回房间背单词,半点不折腾。
“给惯坏了,”裘君文道,“吃多点,不要在意她,越惯越蹬鼻子上脸。”
陆松明抿抿唇:“可能是今天考试没考好,心情不好很正常,青春期小女生们的情感比较敏感,容易变化,薇薇这样也很好啊,率直可爱。”
房间里偷听的裘薇:好茶一男的,一会儿说我性格多变一会儿说我脾气直白,你干脆说我阴晴不定脾气暴躁得了呗。
果然,她听到自己亲爱的爸爸说:“不用理,过一会儿她自己就好了。”
陆松明的笑声轻轻的:“初中过了那个时段便好了,到高中就会收敛许多,”他继续道:“只是像我曾经高中的那个时候,总是觉得每天都茫然无措,那时候也很想像这般一样,直言喜怒,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人约束,好好放纵一次,只是一次都没能,现在也有些后悔,高考一过,那些年岁就那样过去了。”
裘薇:好一瓶天然浓缩小罐茶,先是不着痕迹的把自己和她对比,影射,还隐隐透露些曾经的身不由己和心酸来博取爸爸的同情,肯定是只心怀不轨的小妖精。
果然她就听见她爸爸毫无知觉的上了小妖精的套:“你那时候跟她不一样,处境也不一样,”他还叹了下气:“那时候你也很难。”
两人在外面聊了多久,裘薇在贴在门边听了多久。最后她确定了,这人就是一清新绿茶,放榨汁机里还能榨出纯浓绿汁液的那种。
天呐她小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难道那时候脑子里就只有干饭吗。
吃完了饭两人还没有聊完,坐在沙发上继续聊,裘薇听累了,麻木了,躺回床上被单词。
茶叶。
浓缩的。
天然的。
……
直到时间渐晚,陆松明终于要起身告辞,裘薇欣喜的出来相送,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自己家斜对面的大门。
陆松明回头,腼腆一笑,“啊对了,老师,其实我昨天搬到这里来了,就在您家斜对面。”
裘君文笑笑:“那挺好,等你下班以后可以过来吃饭。”
“好啊。”
裘薇觉得不好,但是裘薇不能说,因为她爸爸还在这儿。
裘薇觉得她爸爸最近被小妖精迷了眼。
因为每次下班后等他做饭的人变成了两个。
一对良师高徒在家里气氛融洽,她这个亲女儿反倒像个外人。
裘薇不服,裘薇揭竿而起。
她当着两人的面激动言辞,说明爸爸是如何跟着别人越走越近反而忽略她这个亲亲的小棉袄,结果说话太激动瓢了嘴不小心把对陆松明小妖精的称呼也给脱口而出,差点被她亲爱的爸爸赏了一顿竹编炒肉。
裘薇逃跑过程中看见了小妖精在翘着唇角笑。
她看见了!
逃过追杀回房间里的裘薇有点悲伤。
她都能看到那个小妖精的企图是她爸了,为什么她亲爱的爸爸就看不出来。
小妖精三番五次来家里蹭饭叙旧,蹭得爸爸和他越来越好。
裘薇简直不想面对。
裘君文每次下班后回家不久陆松明都能准时过来,时间点卡得无比准确。偶尔陆松明来得早,裘君文会让他和自己一起出去买菜。而裘君文问过他的工作,陆松明只说是在某私企做财务的,朝九晚五,看起来一点也不忙。
某天陆松明别有用心,借着裘君文节日放假拎着一瓶酒上门,裘君文很节制,只喝了两杯,但他是一杯倒的体质。
大抵是白天累得狠了,想借着明天放假休息两日,裘君文很放松,睡得也很快,没一会儿就趴在桌上没了声息。陆松明把他脸旁的菜盘子挪开些许,瞧见了裘君文微微泛红的两颊。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绕过桌子,轻声唤这个人,“老师,老师?”
裘君文没回答。
陆松明喉头微动,呼吸间满是酒气,他俯下身来,脸愈加的接近对方。
就在两唇就要相印时,裘君文忽然睁眼抬头,陆松明的吻一偏,落在了他的颊边。
“你在干什么?”
陆松明抽了张桌上的纸巾,“老师我在给你擦脸。”
“哦,”裘君文转头,将另一边凑上去:“那这边也擦擦。”
他的酒根本没醒,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陆松明抚了抚差点跳出来的心脏,“擦好了,老师,您先去卧室里躺一会儿吧,这边我给您收拾。”
裘君文口齿不清:“来陪我睡。”
陆松明眼皮一跳,“什么?”
裘君文小声嘀咕,在胡言乱语,说出的话像乱码,听都听不清。
陆松明把餐桌清理了,转头看见裘君文在对着饮水机说话,“我跟你说,你这个解题思路不对的,这要是搁试卷上,老师一分都不会给你……”
陆松明:“……”
他把碗洗了,然后搀着人回卧室,裘君文躺在床上,不再睡得平平整整端端正正,四肢都蜷曲起来,一头乱发看起来有些乖。
陆松明把他微收的五指摊开,翻过指背,虔诚的一根根亲吻他的手指,随后将对方满是酒气的外衣脱掉了,给他盖好被子,转身出去。
他连告别都没来得及知会裘薇一声,匆匆躲到自己家里的卫生间抒缓几乎要爆炸的欲.望。
翌日裘君文对着地上的外套发懵,他的头痛得不行,每日喝过酒后第二日都会头疼,按着额头出去倒水喝。
看到裘薇从房间里出来,他随口问了句:“我昨晚什么时候喝醉了?”
“啊?”裘薇吃惊,“爸你昨晚喝酒了啊?我怎么不知道?”
裘君文隐隐记得陆松明好像带了一瓶酒过来,他只喝了两杯,然后他就醉了。
裘君文:“……”
“爸你喝完酒不是会头疼吗?怎么又喝酒啊。”
裘君文去倒水,慢悠悠道:“放假嘛,很久才喝一次,偶尔一次也没什么。”
“我看你是根本没记得你头疼的毛病,”裘薇忿忿:“你迟早被那小妖——”
她及时的悬崖勒马,把“精”字吞回去,一经打断,底气却不如之前那样足了。
“唔……”,裘君文把杯子放下来:“好了,别说了,下去买点玉米上来,我给你做早饭。”
说到吃的裘薇就很听话,放过他喝酒的事情乖乖下楼买东西。
待傍晚陆松明日常来吃饭时,裘君文不着痕迹的问他自己昨晚喝酒后有没有做什么事情。
陆松明想了想,说道:“老师昨晚在对着饮水机训话,”他的眼睛眯起来,似乎觉得很是有趣:“你说饮水机的解题思路不对,如果是你的话一分都不会给它,然后站着对饮水机说了许久的知心话和劝导。”
裘薇幽幽说了一句:“饮水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它连说话都不会,还要挨训。”
裘君文微咳两声,脸色有点不自在,岔开了话题。
陆松明笑眯眯看着他,觉得对方不自在的样子很可爱,想……
不,他不想,晋江不允许。
陆松明知道自己急不得,他需要裘君文适应他全方面的靠近和侵入他的生活,比上辈子还要小心的,耐心的,一点一点的让裘君文接受他。
事实证明他在这件事情上一向很有手段,毕竟曾经也做过一次,只是这一次更加全面和无声。
他铺垫了整整两年,在已有把握表明心意的前一天里,裘君文发生了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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