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笑,无奈中隐含宠溺:“你总是猜错。”
“谁说不是呢?”我不禁一怔,随后笑着反问。
是啊,谁说不是呢?
不仅猜错,还做错,还选错。
可惜,不到死胡同,我不死心。
他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正了正脸色:“我想说,你总是对自己太没有自信,这样的林为零,是赢不了胡骞予的。”
我思考他话中的含义,可惜一时间理不出丝毫头绪。
他叹了口气:“下午,拍卖会,不要让自己受影响,你……只要相信你自己,就好。”
王书维说完,转身,走到了电梯口,按下电梯按键。
我咬了咬唇终是没忍住,开口:“mike……”
王书维没有回头。
我自知失言,闭上嘴,咬了咬牙。
此刻,我的心里有些懊恼。
他半分钟前才说过,以后,我不是vivi,是林为零。
我怎么忘了?
噤声片刻,我改口:“谢谢你,王特助。”
闻言,王书维肩膀一颤,不多时,他转身,重新回到我面前。
他的手,穿过我的头发,托住我的后颈,最后,还是在我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这一吻,时间有些长。
电梯已经抵达,清脆的提示音响起。“叮”的一声,在寂静的此处听来甚是清晰,在火热的吻中加入一道冰冷的水流,提醒我们清醒。
我们同时睁眼,我看了会儿他褐色眼瞳,头随即一偏,就见电梯的双开门正从中间缓缓开启。
于此同时,王书维放开我,说:“别再吃巧克力。你也该长大了。”
说完,笑一笑,之后便转身,进入电梯间。
我看着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合上,王书维的脸随之消失在那道缝隙后。
我拿手机,拨号码,打给不久前才在线见过的投资顾问:“我私人名下目前可以调动的动产有多少?”
那边停顿片刻,有敲击键盘的声音传来,随后:“9亿6千万。”
“那加上持有的欧洲债券呢?”
“林小姐,现在行情很好,不建议你抛售债券。而且,你也知道,如果抛售了欧洲债券,你在瑞士银行的贵宾等级会降级。这得不偿失。”
我想了想,道:“那你帮我抛掉多贝特的股份,债券抛售3成,我要你在下午3点半之前给我凑到20亿。”
“这……”
他似乎很为难,声音踟蹰。
“最迟4点。到时候,凑不到的话……你知道,我不需要无能的投资顾问。”
我说完,挂断电话。
胡骞予参加世界青年企业家峰会,我没有随行。
李辉泽约我在他的私人会所见面。
私人会所在太子道,我到的时候,李辉泽亲自出迎。
李辉泽正经事没做过多少,倒是个上乘的玩家。这间会所由李辉泽一手创办。吃喝玩乐的设施齐备,是香港出了名的销金窝。此时正值白天,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东西和表演以供观赏。
李辉泽很大方告诉我,下午的拍卖会,他已确定出席。
不是和代表李氏集团的李兆佳共享一个标牌,而是以他私人名义单独拥有标牌。
这就意味着,李辉泽已确定投入到这场地皮的争夺战中。
可他似乎要拉我进战局,“也许,我们可以联手。”
我笑:“我现在在胡骞予手下做事,你这么做岂不是害我?”
他扯一下嘴角,眼睛钩子一样盯着我:“说谎的女人可就不美了。”
“什么意思?”我笑问。心里不是不惊讶。
他没我想象中那么简单,那么好应付。
“你在香港拥有的那间投资公司,任他胡骞予请全港最顶尖的徵信社来查,都查不出幕后老板是谁。林小姐,不要耍我。”
李辉泽的这个提议,最后还是被我婉拒。
我的理由:“暂时不能和胡骞予撕破脸。”
李辉泽倒是一点都没有顿觉索然无趣,竟还有好心情在这里和我胡侃:“身为胡骞予最爱带在身边的美丽秘书,心里想着如何吃里扒外,却又没有胆子真的动手试一试。有趣,很有趣。”
“这场好戏,李公子你来出演,就已足够,我何必再插一脚?”我浅笑妍妍,调侃回去。
“你的嘴很厉。”他突然板着脸说。
我保持笑容:“谢谢夸奖。”
他啧啧出声,数着指头,朝我晃一晃:“相信我,我刚才这句话,之于女人,绝对不是什么溢美之词。”
我没和他多聊,回到酒店。进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致电香港财务司办公室,以海外委托人名义拿到了最后一张拍卖会的标牌。
9号,是我的幸运数字。
希望,我也能幸运一回。
将近下午一点,胡骞予参加完企业家峰会,回到酒店,直接把我从房间拎了出来。
“干嘛?”我记得早上王书维向他汇报行程的时候,提到他下午和李辉泽有约。他此时正要去赴李辉泽的约,我只能装作未知,嘴上这样问。
他回头瞅我一眼,只说一句:“应酬。”
下午一点,半岛酒店配给贵宾住客的劳斯莱斯载着我们,准时抵达港口。
在码头上下车,视线远眺,就看到站在那六七十尺长的豪华快艇的甲板上,穿着随意的李辉泽。
李辉泽架着副黑色雷朋镜,白色衬衫扣子半开,衣摆在海风中像旗帜一样招摇。
远远望见我们,李辉泽弯出一抹笑,冲这边招招手。
在很多外人看来,李辉泽与胡骞予算是同道中人。
他们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喜欢玩帆船,潜水,高尔夫,网球。李辉泽尤其擅长马球,连胡骞予似乎都不是他对手。
有人如此说过:李辉泽是香港的“胡骞予”。同样的爱好玩乐,同样的,身后大把风流债。
可在真正的财经分析师眼中,胡骞予和李泽辉,二人从处事方法到商场上的手腕,都大相径庭。
上船。
游艇开动。
香港二代富家子大多如此,出手阔绰,花钱流水。何况这几年,全世界的有钱人都时兴买游艇,香港又是港口城市,买艘游艇,实为享受。
游艇用处多,平日用来招呼生意伙伴,出海谈生意,空闲时就约上三五好友,再约几个娱乐公司的女星或某些姿色上乘的模特,开到公海去逍遥。
进到船舱里,李泽辉给胡骞予倒了杯威士忌:“这几天老兄你在香港的一举一动可真是备受瞩目!”
“是吗?”胡骞予细呷一口杯中酒,在我听来,他语气中透出了那么点好奇。
“你前天是不是去过尖沙咀的天香楼?”
胡骞予点头。
“你那时候是不是说,天香楼的杭州莱是全香港最好的中餐?”
胡骞予没有动作,等着他说下去。
此时的胡骞予,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放在我手背上,若有似无地摩挲。
李辉泽应该将胡骞予这个动作收进了眼底,但很快,便移开视线:“结果就因你这句话,这几日,不少名媛淑女都争往天香楼‘守株待人’。”
胡骞予,古怪地看看我,但笑不语。我,在一旁赔着笑。
“连我表妹都在那里等了一个中午。”
听李辉泽如是说,胡骞予笑容略微开怀了些:“这话夸张了吧!”
李辉泽满脸正经,竖起食指在他面前摇一摇:“一点也不夸张。钻石王老五本就屈指可数,可惜,你身边……”
说这话的时候,李辉泽朝我瞥了一眼。
我以为,在胡骞予面前,李辉泽会把我视作陌生人,可他不,竟然还热络的打招呼:“林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游艇开到了礁石浅湾。
深海有很好的景致,海底珊瑚和阳光效应,使得湖面呈现一片碧色。
浅水鱼类在人眼前呈现出一片缤纷色彩。我收了收心,也把拍卖会的事抛诸脑后,把意志全转向海底全景之中。
下午闲暇时光,潜水,捉鱼,不谈生意。而是在甲板上,边品酒边看海景。很惬意。
这两个男人,对生意都绝口不提,喝完酒,钓鱼,两个小时时间真的很短暂,这两个肉眼辨析,都毫无杀伤力的男人,带着各自面具,虚与委蛇。
甲板上阳光烈,我进船舱。
我到吧台,给自己调了杯鸡尾酒,加冰,饮一口,喉管顿时透凉。
香港此时气温20度左右,极其适合游玩的温度。可惜,这是我呆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我对付恒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棋,到底是为我引路,还是把我带向毁灭。
王书维很了解我,他总能找出我最致命的缺点。
他说的对,我外表骄傲自信,可骨子里却自卑。
我不相信别人,甚至,不相信自己。
那么,到底是谁害我变成如今这个地步的自己?让我对所有人都竖起戒心?
罪魁祸首在我愤然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进入船舱。
胡骞予慢慢踱进来,到我面前。把喝空的酒杯放到我面前,示意我倒酒。
我低着头,死死咬住嘴唇,从酒柜上取来威士忌酒瓶,为他倒酒。
他接过我递过去的酒杯,却没有喝,“听李公子说,你们是在何老的慈善晚宴上认识的。”
我点头。
我点头的同时,胡骞予手臂伸展,攫住我下颚,抬起我的脸:“做我的女人,最好是乖一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看着他眼睛,说。
“意思是,别想跟我玩花样。”
我不理他,绕出吧台,朝外走。
“站住。”他轻轻巧巧的说。
我人已经走到台阶处,因他这短短两个字的命令而下意识顿住脚步。
“回来。”他继续道。
我没有动。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我身后极近处,片刻,胡骞予制住我肩头,把我扳正来,面对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随即又褪开些,看我的脸。
“李辉泽还太嫩,你指望不了他的。”他笑着说,语气无恙。
随后,他的手顺着我的胳膊,向上,来到我脸颊两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态度不尽好,胡骞予捧起我的脸,捏捏我脸颊:“别不开心,我这是在给你指明路。来,笑一个。”
我扯了个笑容给他。
他嫌弃道:“不许皮笑肉不笑。来,再笑。”
我忍住厌恶之心,嘴角扬起,再扬起,终于,成功的笑了出来。
胡骞予,李辉泽,我,一行三人一齐来到拍卖会场。
李辉泽与胡骞予在拍卖厅门口道别,进入梯形会场,李辉泽径直坐到已经提前抵达的李兆佳的身旁座位上。
王书维也提前抵达,胡骞予朝正向门口张望的王书维微微颔首,随即朝他走过去。
我随着胡骞予的脚步,也坐到指定座位上。
李氏兄弟的座位在我座位的斜前方。
两兄弟正在贴耳交谈,语毕,李兆佳将写有数字7的标牌交到李辉泽手里。
我偏头,见王书维手中标牌,其上写有数字11.
拍卖开始。
底价29亿,每5千万叫价。
时间很快过去,叫价水涨船高,很快就已经涨到50亿,李兆佳这时已放弃举牌,舒适又安然地坐在位子上。
目前的拍卖进程中,李辉泽从始至终没有叫过一次价。
整个拍卖过程气氛相当激烈,虽现场内无声无息,但谁能说这不是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又一轮举牌中,要价被推到56亿。王书维这时停了停,他没有很快举牌,而是看了眼胡骞予,见胡骞予微微颔首,方才重新叫价。
拍卖师立刻说道:“56亿5千万。”
我靠在椅背上,手紧握成拳。
马上就要到达57亿大关!
我心里不禁咒骂胡骞予,虽然我靠着口舌逞强,说服了李辉泽,但我实际上并不明白胡骞予为什么要制造那份假标书。
他给我玩的到底是哪一手?经过精确计算,很容易就可以得知57亿这个数字有问题。他的标书明显有假。他这是要给我下套,想看我往里钻?
幸而我当时把标书发给李辉泽,也并不是真的要向他透露恒盛的底标。而是要告诉他,我,可以弄到胡骞予手头的东西。
这样,我多了个砝码,和李辉泽将来的合作,我才不会处于下风。
思考及此,我不禁偷瞥了眼胡骞予。
随后,我不禁愣住。
因为胡骞予正好整以暇地拄着下巴,看我。
我的目光,撞进他的视线中。
他手伸过来,准确的寻找到我暗地里紧握成拳的手,他收起掌心,就这样握住了我的拳头。
随后,他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低声说了句:“你果然看了我的标书。”
我一怔,下意识甩脱他的手。
此时,我的手心,已经渗出冷汗。
此时还在叫价的,只有9号竞标公司和11号的恒盛。
在座这些生意老手,一眼便看得出9号是在恶意抬价,又或许是在帮什么人实行代理出价。
可是在拍卖会正在进行的当口,也拿恶意抬价者没办法。
至此,李辉泽依旧没有举牌。
价格来到66亿5千万——
就在这时,李辉泽终于举牌。
“67亿。”
见李兆佳不可置信地偏头看李辉泽,我暗自舒了口气。
我自认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可还是引来胡骞予意欲不明的一瞥。
我心下一惊,赶紧正襟危坐,目光亦从李辉泽身上移开。
王书维又看向胡骞予。
这时的胡骞予,拧眉瞟了我一眼,随即拿过王书维手里的标牌,举牌。
67亿5千万。
此时还在叫价的只剩三家公司,李辉泽的7号,来历不明的9号,和胡骞予的11号。
我听见李兆佳压抑的低呼:“李辉泽!你搞什么鬼?!”
几家财团的抬价和胡骞予的再三举牌令出价涨到超过了70亿。
9号已经放弃了举牌。
李辉泽这一次举牌,直接开口:“77亿。”
“77亿!77亿!”拍卖师略显激动的声音透过场内的立体环绕音箱,响彻会场内各个角落。
我就坐在胡骞予身旁,他此时气息依旧很稳,并没有丝毫紊乱,反而嘴角还不自觉的扬起了不容易让人察觉的微笑。
在我的记忆里,这样的微笑,是只有当胡骞予把对手逼到绝境上时,才会有的微笑。
可现实情况却是,胡骞予被李辉泽逼到了绝境。
我看着他嘴角这一抹模棱两可的笑,没来由的,心尖一跳——
“77亿一次,77亿两次,77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