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季云飞才放开安然。季云飞看着全身已经被淋湿的安然,就说:“微臣该死,一时情难自禁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安然见季云飞一脸抱歉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她咬了咬唇,然后拾起那一把被雨水所浸泡过的雨伞,说:“无妨。本宫也是一时忘了情。”
季云飞看着安然有些颤抖的身体,就说:“公主,这雨下的这么大,微臣先送公主回寝宫吧,以免公主着了凉,生病了。”
安然也不客气,点点头,就算是应允了。
季云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没想过自己会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只是默默地护送着安然回了寝宫。
到了安然的寝宫,季云飞觉得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就想要离开。但是却被安然给叫住了。
“季大人,雨停了再走吧。”
季云飞一愣,他没想到,安然会让他留下来,但是她是公主,而自己是人臣,就算是有了婚约,但也不能逾矩。
“多谢公主好意,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共处一室,怕是会引来不少人的误会。”
“你与本宫本来就有婚约,况且这光天化日之下,外面雷雨大作,你在本宫这里小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这里是本宫的寝宫,若是有人敢乱嚼舌根,本宫定不会轻饶。还有,季大人,这是本宫对你下的命令,不是本宫在询问你的意见!”安然见季云飞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心里自然是很不舒服的,但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她只能硬把季云飞留下来。
季云飞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看着外面的大雨,又看了看自己浑身已经湿透了的衣裳,只好答应了安然,留在这里坐了一会儿。
“微臣放肆了,还望公主多多包涵才是。”
说着,季云飞就站到了一边。
安然见季云飞这么拘束的样子,就说:“银杏,去给季大人找一套干净的衣裳换上,还有给本宫弄点儿姜汤过来,在外面淋了谢雨,本宫觉得自己有些头疼。”
“是,公主。”
银杏正要出去,却被季云飞叫住:“银杏,最好让人去太医院把李太医请过来,让他给公主把把脉,若是公主生了病,这可是大大的罪过。”
“是,季大人。”
银杏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瞄了安然一眼,她是真心替公主高兴。季大人似乎已经是开了窍,是在关心公主呢!
银杏也不敢再停留,对着他们行了礼,就出去了。
安然听了季云飞的话,原本有些不痛快的心情倒是舒缓了一些,这么看来,季云飞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可恶!他好像也是在关心自己的。
安然见季云飞还站在那里,就对季云飞说:“季大人不坐下吗?站在那里,看着怪累的。”
“微臣浑身上下沾满了泥水,怕是把公主的东西给弄脏了,站在这里就行。”
“季大人还是坐下吧,不必这么小心翼翼的,咱们也是有多年的交情了。”安然突然感觉这样端着架子和季云飞说话还真的是挺累的,和季云飞相处了这么多年,这么客客气气的,实在是不舒服。
季云飞皱了皱眉头,他可是没有错过安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快,他轻叹,最终还是选择坐在了凳子上。
安然把架子上帕子递给了季云飞一块,说:“擦擦头发吧。”
季云飞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接过帕子就擦着自己的头发。
不一会儿,银杏就拿着两套干净的衣服过来了,并且她让一个宫人带着季云飞去了另外一个房间去换衣服。
换完了衣服之后,季云飞就回到了安然的房间,此时李太医也在,他正在给安然把脉。
“启禀公主,公主的脉象平稳,面色红润,并无大碍,若是公主怕有后顾之忧,那就多让御膳房给公主做几碗姜汤就行。”
“李太医,有劳了。”安然收回自己的手,看了一眼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季云飞,然后嘴角上扬。他,是在担心她吗?应该是的吧。
“公主言重了,这是微臣的分内之事。”李太医看了一眼似乎也是刚淋过雨的季云飞,就说,“季大人,需不需要老夫来给你把个脉?”
“谢谢李大人的好意,季云飞心领了。季云飞并无大碍。”季云飞对自己的身体可是很了解,他平日里练功,身体自然是要比一般人健壮一些,若是淋了这么点儿雨就生病的话,那他实在是太过娇弱了。
“既然如此,公主,微臣就先行告退了。”李太医还是挺会察言观色的,一看这两个人之间似乎就有事情要处理,他这个局外人还是早早的收拾好回去吧。
“李太医路上小心。”
李太医对着安然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此时,一名宫人也端了两碗姜汤过来,她把姜汤放在桌子上,银杏对她使了个眼色,房间里的宫人就很识相的出去了。此时,这偌大的寝宫里,就剩下安然和季云飞两个人。
季云飞没想到自己和安然又独处了,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该和安然说些什么。
安然见季云飞神色窘迫,就说:“季大人把这姜汤喝了吧。虽说季大人身体健壮,但是毕竟这是冬雨,天寒地冻的,喝碗姜汤去一去身体里的寒气,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季云飞就在安然的对面坐了下来。
安然捧着一碗姜汤,轻轻地吹着,就抿了一口。这有些刺激的辛辣味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季云飞见状,立马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他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了盒子,几颗麦芽糖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看起来似乎很是“秀色可餐”。
季云飞从里面拿出一颗麦芽糖,对安然说:“你若是觉得姜汤辛辣,就吃一颗糖吧。这小匣子还是我与王爷去江南的时候,从当地一个百姓的手中得来的。他说,这个小匣子是由香樟木制作而成,可以驱虫防霉。我见这匣子虽然很小,但是雕工精美,就买了下来。原本想要当个装饰品,但是忽然有一日心血来潮放了几颗蜜饯在里面,就觉得这来做个存放零嘴的盒子也是不错的。昨日和裳儿一同出门吃东西,想着裳儿喜好辛辣,可是却又受不住那辛辣,就带上了,给她解辣用的。”
安然接过这麦芽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片刻之间,辛辣就被甜腻所代替。她突然有些羡慕季云裳,能有季云飞这么一个好哥哥。
“你也倒是有心,云裳也真是好运气,有你这么个心细的哥哥。”
“这丫头,打小儿就被惯得无法无天,也就半年前才开始转了性子。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上苍。可是呀,自从她的性子慢慢沉淀下来之后,却是少了以前那一份灵气,让人不禁有些扼腕叹息。”季云飞一提到季云裳,阴郁的心情就缓和了一些,虽然季云裳以前刁蛮跋扈,但是却是季家的开心果,有她在的地方,总是会有欢声笑语。
安然是领略过季云裳的魅力的,她倒也赞同季云飞的说法,季云裳虽然没有以前那么顽劣了,但是她现在却没有了以前的灵气,看起来太过成熟,好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经过时间沉淀了的老者一般。
“但是,裳儿却得到了不少人的欢心,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季云飞点点头,说:“算是吧。”
安然喝着姜汤,见季云飞脸色平和的样子,心里突然间就很踏实,这还是她第一次与季云飞这么安静的独处一室。
虽然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了季云裳,就好像是打开了各自的话匣子一般,有说不完的话题。但是,这样宁静祥和的气氛,让这二人都想要沉溺其中,不愿醒来。
因为他们都有各自的烦心事,并且他们渴望得到一个可以让他们真正可以休息的地方,让他们忘却内心的烦心事,寻求片刻的安宁。
不禁他们如此,可能生活在这个牢笼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生活,这样的面具虽然帮助他们阻挡了许多的危险,但是同时,也阻挡了他们真正可以交心的人,就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越来越觉得生活是如此的无趣,处处充满着危险与杀机,若是走错了一步,那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他们小心翼翼的生活。他们掩饰着自己真正的内心,掩饰着自己的真情实感,就连自己本应该得到的爱情,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但是,就算是奢侈,他们在该争取的时候也要尽自己的全力去争取,这才是他们应得的人生。
就算是为此付出最惨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因为,这对他们这些来说,这是仅存的一丁点儿的自由。为了这一丁点儿的自由,他们不得不去与权势、现实和利益所抗衡。
这是一种悲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浮生未歇别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