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透三卷天书的宁立失算了,观星明象的王十八也失算了,即便连手眼通天的几位天顺老祖宗,也没有料到宁不凡在融入最后一魂前,会先将封印七种原罪的神剑摧毁。
这是他们从来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的事情。
他们多年的谋划,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打乱。
也是在这一刻,曾经立于白玉山之巅,心怀苍生、守护人间的红尘仙的身影,像云烟般徐徐消散。
可以预见的是,宁不凡在成功融入最后一魂之后,并不会成为一位风华绝代的仙人,他只会成为一位有着仙人实力的人,或许,他会继续以红尘仙的身份善待人间,亦或许......截然相反?
而这个过程,在整座天下,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宁不凡没有给人间选择的权利,这很残忍。
但是,这么多年来,人间也从来没有给宁不凡选择的权利。
这很公平,不是吗?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宁不凡在拥有了足以与天地比肩的实力后,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真仙无暇,人心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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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怒、傲慢、嫉妒、贪婪、暴食、色欲、懒惰。
一柄柄封印着原罪的神剑在宁不凡的手中,像是炊烟般缓缓飘散,他竟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与快意,似乎......某种禁锢在他身上的沉重枷锁,被彻底解开。
宁不凡两手交叉抵在胸前,身子略微后仰,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倚在巨大的王座,像是一尊来自远古的霸道帝王。
他微微偏转目光,缓声道:“试着杀死宁钰,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仙人残魂泛着白如羊脂般的柔和光芒,如同吐信游蛇般,绕着王座反复流转。
三位天顺老祖宗脸色铁青,眸光闪烁,隐有悔意。
他们自然知道宁不凡在说什么,他们也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转圜之法,即便是错,也得一直错下去。
王龟轻轻叹了口气,探出一手,调用星力化作一条波澜大河,尽头直指仙人残魂,似乎用出了某种精妙的秘法,将这缕残魂牵引覆向宁不凡。
叶灵秋点了点头,身形微晃,两指轻点虚空,大片浓郁剑意化作樊笼将整座祭坛包裹起来,掌心微旋,樊笼缓缓收缩,最终成为一件包裹着王座的巨大蚕蛹。
半夏将嘴角溢出的鲜血擦拭干净,轻轻抖动袖袍,千里剑域的天地之力,忽然凝结,即便是吹到一半的狂风,也停滞半空,无法妄动,顺带的,将所有大修行者窥伺的目光拦下。
不得不说,天顺高手的实力,还是极为强横的,尤其是这三位即将抵达寿限的苍颜老人,每一位都有远胜天上仙人的实力。
蚕蛹之内,宁不凡微微敛袖,缓缓闭上眸子,呼吸平缓,悄然入睡。
他会做一个好梦,而这个梦,大概会很长。
与此同时,江湖也有变动。
东荒国,拓跋家。
南风脚步匆匆,未经通报便闯入拓跋渠的卧房。
拓跋渠盘膝坐于床榻,低眉望着双膝上摆着的那件正在缓缓飘散的剑鞘,听到动静,转头看了眼,见是南风,便收回目光,问道:“何事?”
南风放缓脚步,回道:“主子,政公子有令,棋阁各司主即刻入蜀。”
拓跋渠想了一会儿,沉吟道:“看来,是宁先生重入江湖了。难怪......”
江湖平静近十年,未见动乱,此时如此事急,怕也只能是宁先生重入江湖。
他方才还在想,宁先生赠予他的佩剑为何会莫名消散,眼下看来,大概与宁先生有着莫大干系。
想到这里,拓跋渠下意识望了眼南风的腰间,那儿本来也该系着一柄晦暗长剑。
南风解释道:“半柱香前,莫名出鞘,后来,连带剑鞘也都消散了,与主子的佩剑如出一辙,我猜......天下恐有巨变。”
拓跋渠琢磨片刻,忽然问道:“你距不惑,还差几步?”
南风愣神,旋即苦笑道:
“诸葛轩逸与闻人雨泽都半步了,我还差足足一步,倒是有些跌面,倘若江湖侠客榜此时更换名单,我得落在他们后头。八、九年前......燕十三破境之时,我伴在一旁,我与他同为剑修,不免被清水剑意影响了心境。我要入不惑,起码还得静心修行数载。”
拓跋渠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入蜀之行你便不必去了,留守棋阁,静心修行,尽快走入不惑之境。”
南风拱手,“在下领命。”
天风国,蜀郡。
悬壶医馆。
“陈子期,你怎么来了?”
已经长大成人的风语小姑娘,望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心头隐有慌乱。
十年前,这陈子期可是连哄带骗,让甲骨与司徒梦蝶随着宁不凡一道走入万京,结果......司徒梦蝶回来了,甲骨永远留在了万京。
这事儿风语听说过后,伤心了好一阵子,从那以后,便认定陈子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子期咧嘴一笑,像个泼皮无赖一般倚在柜台,问道:“宁钰给你的佩剑呢?”
风语挠了挠头,老实回道:“走了。”
陈子期一愣,“啊?”
风语两手比划一下,“飞走了。”
陈子期回身看了眼蓝乔,收回目光后,沉吟道:“让司徒梦蝶出来见我。”
风语下意识‘哦’了一声,往廊道走去,刚走了两步掀开帷幔,却忽然回过神来,警惕问道:“你......你找梦蝶姐姐做什么?”
陈子期没好气道:“小丫头片子哪来这么多事儿,赶紧去,小心我放狗咬你。”
风语闻言吓了一跳,逃似的小跑逃离此地。
陈子期百无聊赖,走到柜台左翻右翻,这时候,恰好来了位要治伤的男子,腰间佩刀,捂着左肩,血肉翻卷,像是被砍了一刀。
“大夫,我......”
“滚蛋!”
男子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啊?”
陈子期摆了摆手,语重心长道:
“我小时候被吊在树上用鞭子抽一下午都没哭喊一声,你们这群混江湖的人,真是软骨头。让你滚蛋是为你好,懂吗?谁砍你,你应该想着赶紧砍回去,屁大点儿小伤,找什么大夫啊,就算遭人砍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怕甚!”
男子琢磨了一会儿,觉着这话有似乎点儿道理,一把抽出腰间长刀,气势汹汹往街头冲去。
蓝乔捂着嘴,瞪大了眼,半晌没说出话。
悬壶济世陈子期,你果然是人间罕见的神医。
半晌后,风语带着司徒梦蝶回来,随口问了一句,“陈大哥,方才我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伤患前来寻医?”
陈子期赶忙摇头,两手一摊,作无辜状,“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