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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将近,凉月渐生。
天气越发清冷,秋风猎猎作响,呼啸在天地间、山林前、驿道上。
凄凉飘散的遮天黄叶里,有位黑袍男子闭目盘膝,坐于驿道中央,而这条路,则是过往客商开往中原的必经之路。
‘吁——’
镖车停下车轮,几位车夫皱起眉头,其中一人谨慎发问,“阁下何人,为何拦路?”
黑袍男子闻言,缓缓起身,大袖轻摆,先是将身上的碎叶甩去,再面朝镖队方向,做了个揖礼,沉吟道:“我名赵政,并非有意拦路,来此......只为寻觅故人。”
赵政?
问话的车夫愣了一下,转身看向几位走下车的镖师,征询意见。
琳儿不敢轻率大意,走至镖队身前,横刀于胸,与黑袍男子遥遥相望,问道:“你是轮回那位......政公子?”
赵政微笑道:“不错。”
琳儿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如何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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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政将宁不凡送他的那枚轮回令牌摸出,往前走了几步,再将令牌轻轻抛给琳儿,温声道:
“这是我的身份令牌,姑娘可细细查实,若是不信,便将这枚令牌交给我的那位故人,他自然是识得的。”
按理说,他这话也没啥毛病,轮回令牌本就是几位核心人物才能拥有的物件儿,外人不认得才是正常,不道破宁不凡身份,也是不清楚这顺丰镖局的人知不知道宁不凡的身份。
毕竟,天机榜首销声匿迹一年有余,复又出现在江湖上,总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波澜。
赵政只是想悄摸见宁不凡一面,将事情弄清楚,再论其他。
从这一点儿也可以看出,这几年的江湖磨砺,赵政早已变了模样,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了。
琳儿接过令牌,捏在手里看了看,左右也看不明白,对赵政说了个‘稍等’便转身回了镖车上,将令牌递给宁不凡,沉吟道:“宁先生,像是政公子来了,这令牌......您见过吗?”
宁不凡还未伸手,却被拓跋蓉将令牌给夺了去,这小姑娘拿着令牌,在袖子上搓了搓,欣喜不已,“几个月前,我问这小子讨了数次,他都不给我,今儿个总算是落在我的手里了!”
说完话后,她抓着令牌兴冲冲跃下马车,估摸着是找赵政炫耀去了。
宁不凡云淡风轻道:“蓉儿说过,她曾与赵政同路而行,两人应是有不错的交情。”
琳儿疑虑尽消,“故友相逢,心头激动了些,也是理所应当。”
两人刚走下镖车,刚侧目过去,齐齐愣住了。
只见,拓跋蓉骑坐赵政的身上,一手捏着赵政的脖子狠狠往地上按,另一手拿着令牌不断在赵政眼前晃悠,不断叫嚣着,“小王八蛋,你起来啊,你倒是起来打我啊,你怎么不动弹呢,在云川城时,你跟王二十不是很牛吗,这令牌你不是不让我摸吗,呦呦呦,你瞧瞧,这是啥,这到底是个啥?”
赵政微眯眸子,剑意冲天,嗓音淡漠道:“拓跋蓉,若非先生在此,我定要将你......”
拓跋蓉轻哼一声,小脑袋狠狠往下一撞,‘嘭!!’的一声巨响,将赵政撞得鼻血直流、眼冒金星,她自个儿倒是分毫无伤,洋洋自得道:“你能咋的,你说话啊,你倒是说说啊!”
围观众人,皆是手足无措。
琳儿咽了口唾沫,干笑两声,看向宁不凡,“这......”
——这就是所谓的‘不错的交情’?看这两人的架势,分明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宁不凡心头颇为无奈,一时也摸不清楚情形,沉默少许后,轻轻一步踏出,在剑意的拥簇下,一步掠过十余丈,伸手抓着拓跋蓉的衣领给这小姑娘提了起来,往伸手随意丢去。
拓跋蓉倒也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后撤数十丈才稳住身形。
可她稳住身形后,仍然不断叫嚣,大多是对赵政的讥讽、嘲弄之言,大有大打出手之意。
宁不凡将赵政扶起,仔细看了看赵政身上的伤势,见没什么大碍后,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赵政站起身后,先是瞥了眼远处立着的拓跋蓉,然后扫了眼围观的众人。
宁不凡看出赵政仍是心怀谨慎,便出言解释道:“这些人与我同道,并非歹人,无需避讳。”
赵政闻言,舒了口气,后撤半步,恭恭敬敬的行了跪拜大礼,朗声道:“徒儿赵政,见过宁师!”
数年前,宁不凡救下赵政后。
赵政说——我要学剑。
宁不凡并没有应允,而是将赵政交给李不二,从师两年,虔诚修身,踏入三品巅峰,飞天身法大成。
赵政又说——我要学剑。
宁不凡仍然没有应允,而是以一封信,让其徒步万里,去寻李三思。赵政在李三思的教导下,虔诚修心,恰逢儒家中兴,跨入一品巅峰。
这个时候,李三思告诉赵政——你可以修剑了。
又一年过去,赵政剑意大成,终于名动天下。
那个十一二岁的懦弱孩子已经死去,留下来的,只是一个心性坚韧的儒家剑修。
今日,赵政终于可以称宁不凡为师傅了。
一句‘宁师’,包含着无数个日夜的思念与感激。
宁不凡目光复杂,一闪即逝,望向哽咽落泪的赵政,摇了摇头,无奈道:
“我还没有责怪你,你这孩子......怎么就哭起来了?行了行了,先别哭了......仔细说一说,你们两人之间是个什么情形,为何蓉儿一见你就对你大打出手?”
那句话咋说的——男子汉大丈夫,生来便该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
赵政以袖袍擦去泪痕,尽量放缓呼吸,轻声道:
“回禀宁师,约莫是六七个月前,我与一位名为王二十的友人过路云川城时,在城外二十里的山头,剿灭了一伙儿为非作歹的山贼。”
“我们刚要下山之时,拓跋蓉便气势汹汹的走上了山,不由分说便对我们动手,我以剑意囚笼将其困住之后,才知道她是揭了城内的悬赏,要抓山贼头子换赏银。”
“我与拓跋蓉说,我将那山贼头子砍成了肉泥,她非但不信,还说是我将那山贼头子藏了起来。我与她讲理,她不听,用蛮力拍碎了囚笼,还要对我二人行凶,险些将王二十打死。”
“于是,我费尽手段将拓跋蓉拿下后,那时天色将晚,我便将拓跋蓉交给了云川城官府看押,半夜过后,我从梦中惊醒,发觉云川城火焰滔天,这拓跋蓉......将诏狱烧了,竟殃及百余民宅!”
说到这儿,赵政冷冷扫了眼拓跋蓉的方向。
宁不凡皱起眉头,顺着赵政的目光看去,还真没想到,这小丫头瞧着倒是单纯可爱,行事却是如此无法无天。
拓跋蓉轻咳一声,两手捏着裙角,虚心不已,“我......我可是赔了官府好多银子的,这事儿早就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