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夕阳西下,漫天落霞。
王安琪将面上的泪痕擦拭,从怀里摸出一个漆黑透亮的珠子,递给宁不凡,嗓音略微嘶哑,“拿着。”
宁不凡伸手接过,入手便觉着温润异常。
王安琪睫毛轻轻颤动,“这是老......云潇潇让我交给你的物件儿,说是......对你有极大用处。不过,我不知真假,不敢妄言。”
云潇潇?
宁不凡听到这个名讳,面色微变,紧紧盯着这个圆润的珠子,若有所思。
云潇潇......这位女子的身份虽然神秘莫测,却从未有过害他之心。
王安琪转头看向身后,伸手指向远处高耸入云的山脉,“村子后面有一条上山的小路,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便能看到有两片断崖连接而成的巨大裂痕。这条裂痕足有三十丈长,四百丈深,其名为断魂渊。”
宁不凡顺着王安琪手指的方向,看向层叠连绵的山脉。
王安琪语气一顿,回身凝视着宁不凡的眸子,说道:“君姨,就在断魂渊下,她......在等你。”
在东阳郡时,也曾赐下神药,将处于悬崖边的宁不凡,拉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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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王安琪带来的珠子,定然也是不俗。
宁不凡默默将珠子收起,回道:“好,我心中有数。”
自从宁不凡记事以来,便是身处柳村,与父亲相依为命。
至于......母亲,毫无印象不说,二十余载来,还从未真正见过。
每次,他怯生生的问宁立——我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宁不凡收回目光,缓缓平复内心的躁动,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此时,他的心情极为复杂,喜悦、委屈、惶恐、畏惧、欣慰......
如今,遥远到不敢想念的母亲,却是近在咫尺,近乎一步之遥。
宁不凡却不敢再去看那遥远的山脉。
王安琪见宁不凡似乎兴致不高,疑惑道:“宁钰......你不想念她吗?”
宁立总会摇摇头,然后一字不发。
只有一次醉酒后,宁立才说了些琐碎话语,也是从这些话里,宁不凡才得知了自己的母亲,名为许君。
这是一个相当陌生且只存在于回忆里的名字。
可,再如何想念,都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归于平淡。
渐渐的,在村子里没有人再提过这个名字,也没有人再提过这件事情。
然后,宁不凡自然而然的将这个名字装作已经从脑海中淡忘。
宁不凡摇了摇头。
不是不想念,而是不敢想念。
在柳村的二十多年来,他没有一刻不想见到母亲,然后再告诉所有人,这,就是我宁钰的娘亲。
这一晃,入江湖已然快两年了。
宁不凡起身,负手而立,问道:“我见母亲之前,是否还得答应听雨轩一些条件?”
直到宁不凡及冠,宁立匆匆出村,留下一句——我去寻你母亲。
于是,在宁不凡出了村子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寻到父亲,再满怀希冀的问上一句——我娘呢?
可惜,宁立从来未曾去寻找过许君,也从未再出现在宁钰面前。
宁不凡低眉思虑片刻后,安慰道:“见一见长辈,有什么好怕的。莫非,你还怕她吃了我不成?”
王安琪噗嗤一笑,压低嗓音道:“外婆的脾气不好,你待会儿见她的时候,不要乱说话,也不要惹她不快。”
宁不凡点了点头,“记住了,走吧。”
他极为自然的将与母亲相会这件事,当成了一场交易。
而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
王安琪犹豫半晌,摇头道:“没有什么条件,只是外婆要见你一面。宁钰......我有些怕。”
宁不凡微微颔首,谢过之后,迈过门槛,走入院子内。
院子内有一片小池塘,池塘旁,有一座两三丈高的假山,与假山相隔两三步外,伫立着一座简单而又不失淡雅的四柱凉亭。
凉亭内,坐着一位面色平淡的年轻女子,瞧着面容,与许清有几分相似。
听雨轩的村子很小,只有寥寥几座建筑。
从村口往里走,途经斜坡大路,过了半炷香左右,便来到了一处古色古香的雅致阁楼前。
许清守在门口,将王安琪拦下,朝宁不凡说道:“进去吧。”
王安琪眉间生出忧虑,看着许清,央求道:“娘,让我也进去吧!”
许清眉头紧蹙,伸手扯着王安琪的耳朵使劲一拧。
“哎呦!”
若是王安琪未曾说过,这是她的外婆,只怕宁不凡会将这位女子当成许清的姐妹。
宁不凡面色保持平静,遥望凉亭方向,朗声道:“宁钰,见过外婆。”
阁楼外。
端坐于凉亭里的年轻女子看了眼宁不凡,淡淡道:“跪下。”
宁不凡一愣,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照做,重重跪地,“宁钰,见过外婆!”
年轻女子摇头道:“宁立的孩子,怎的连一点儿傲气都没有,说跪就跪?”
王安琪吃痛之下,惊呼出口。
许清一抖袖口,立时便摸出来条细韧的鞭子,“你这丫头,又找打不成!”
小院内。
年轻女子点头道:“无错。”
宁不凡露出温和笑意,“宁钰如今半步一品,便可杀一品。不知待宁钰入一品后,能否与不惑上一战?若是不能,也是无妨,村长爷爷还说了,宁钰资质不错,自一品走到不惑上只需三年。”
我入一品,便能打你,我入不惑,便可杀你。
宁不凡微微皱眉,却又迅速舒展,笑道:“我娘还在听雨轩关着,莫说要让宁钰跪下,即便是断了宁钰两腿两臂,宁钰也不会眨一下眉头,只要......外婆能让我见到娘亲就成。”
年轻女子笑了笑,问道:“我若是不让你见呢?”
宁不凡沉吟了会儿,回道:“我听村长爷爷说,不可知之地的人不可对晚辈出手,这事无错吧?”
他说着,竟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向凉亭,“是在通知您。”
这话落下,年轻女子冷笑两声,“仗着我无法杀你,你这野种就敢如此嚣张跋扈?”
宁不凡停步,面色平静,轻声道:
‘嘭!’
年轻女子猛一拍案,寒声道:“你,不过就是个野种,竟敢威胁我?”
宁不凡连忙摆手,面色惶恐道:“不敢不敢,这哪里是威胁,这分明啊......”
“宁钰今日若是再听到您唤我一声野种,便即拂袖而去,离开听雨轩。待得来日,宁钰踏入不惑上,有了无敌人间的实力后,什么欺师灭祖之事,也是真的能够做出来。我想,若真有那日,宁钰再来迎母之时,这听雨轩数千年的传承,也就要......断了!”
年轻女子沉默许久,终于伸手拍了拍案子,说道:“坐。”
“我尊您为长辈,才愿意跪下来唤您一声外婆。但您却口口声声唤我野种,这没有道理,让宁钰心头不喜。外婆,您要明白,您的外孙宁钰,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向来是恩仇必报,手段酷烈。”
年轻女子嗤笑道:“所以,你这个野种,就敢在老身面前大放厥词?”
宁不凡躬身行了一礼,微微眯眼,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