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往前一步,便要掺和入东荒国的朝政。
后撤一步,只能退出汴梁再另寻图谋。
宁不凡沉默下来,他觉着在这皇宫之内,仿似有一个遮天的阴谋,在等着他。
皇室不够坦诚,皇城司更是虚伪。
与这两方势力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王安雅心心念念的,并不是助宁不凡覆灭棋阁,而是将江湖上称得上厉害的势力,悉数毁灭——或许包括这位天机榜首。
“先生?”南风轻声唤道。
宁不凡回过神来,定下心神,看了眼内墙,转身便要离去,可走了两步,却又忽而止步。
他想起了一双,纯净漂亮的眸子。
——王安琪还在皇宫。
恍然间,已是十余日未见过了。
m.
“先生?”南风越发疑惑。
宁不凡回身,看了眼南风,“回客栈等我。”
话音落下,宁不凡踏地而上,一阵清风迎面,白发顿作绪乱,衣袂略微飘然,一步便越过内墙,稳稳落地。
“嗯?”南风略微惘然,颇有些迷茫。
他虽看不透这些隐藏在夜幕下的锋寒,却也隐约觉察出,这件事情或许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但,宁不凡的命令,他却要遵守。
于是,南风藏下心头的忧虑,叹了口气,默然离去,隐于夜幕之下。
他要回客栈,去找西荆楼,再去寻知愿。
皇宫。
宁不凡落地后,抬眉扫眼,在十余步外,有两男两女躬身静候。
“青兰。”
“雏菊。”
“海棠。”
“睡莲。”
“见过愚者先生。”
四人身着宽厚黑袍,面上覆着银白面具,在月光下,微微闪烁。
依次报过名号后,恭敬见礼。
两位女子,是青莲、雏菊,嗓音清脆悦耳,听起来似乎十余岁的年纪,稍显稚嫩。
两位男子,是海棠、睡莲,嗓音醇厚,却又稍显嘶哑,年纪稍大些。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四人皆是一品。
宁不凡轻‘嗯’一声,目光扫过眼前四人,平缓道:“皇城司的人?”
四人静默。
宁不凡继续道:“若是百里芳华要见我,不会在皇宫,这样太过显眼,那么......是墨玉公子让你们来的,他要见我?”
四人中,一位女子略显诧异,小心抬眉看了眼面前的白发少年,复又将头埋下更深。
宁不凡摆手道:“别躬着身子了,前面领路。”
片言之间,他便将这件事情的脉络梳理清楚,猜的分毫无差。
天机榜五,墨玉公子,禹云墨。
是敌是友,今日过后,见分晓。
四位皇城司的一品高手,两男两女分立两侧,当头领路。
一行五人,沿着城楼走向门廊台阁,再穿过水墨作画的假山溪畔,绕了一大圈,才走出弯弯绕绕的小筑,迎面而来的,是极为空旷的围场。
溪流潺潺划过,雀鸣阵阵响起,微凉月光下,又见重叠绿树,仿似身处深山。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气氛稍显凝重,过路长廊时,遇见十余列夜巡将士。
这些将士见到宁不凡等人,目光便掠过,仿似并未瞧见。
这副情景,让宁不凡略微惊心。
只怕,这皇宫之内,今夜所有的巡城将士,都被皇城司给调换成了自己人。
瞒于皇室?
百里芳华,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半刻钟后。
领路四人忽而止步,让开身位,其中一位女子,略微低眉,恭声道:“前面凉亭便是,我等身份不便,先生独往。”
这条路两侧,皆是茂密绿植,花草淡淡幽香扑面而来,抬眼望去,道路尽头有一座复古凉亭,坐落于湖畔中央,由两桥相隔。
在此远望,依稀可见凉亭内,有一道人影在凉亭内静坐。
宁不凡看了眼左右,见无人埋伏,心底最后的忧虑尽消。
他踏上拱桥,一步步走向凉亭,不一会儿,便见到了一位嘴角含笑的俊俏年轻公子哥。
这人身着一身玄衣,正低眉看向案前的棋盘,左手捻白,右手持黑,时不时落下一字,再拾起一枚。
宁不凡再往前走,终于瞧清了玄衣男子的相貌,面若秋月,色若春花,俊逸非凡,英姿潇洒,却也并不阴柔,反而更显气质超然。
墨玉公子,果然如玉。
若是自比,倒是相形见绌。
宁不凡走入凉亭,坐在玄衣男子对面,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棋盘上黑白林立。
‘啪嗒。’
玄衣男子落下一枚白子,笑问,“宁兄,猜猜这黑白两方,哪方会赢?”
这厮,还挺热络。
宁不凡微微摇头,坦然道:“看不懂,但左右对弈,赢也是你,输也是你。你可是墨玉公子?”
“天机榜首,竟不懂纵横之道?”
禹云墨略微诧异,忽又狡黠一笑,将黑子随意拍在棋盘之上,摇头道:
“其实啊,我也不懂,我觉着这玩意儿啊,虽不难,却太过耗费精力,我向来不喜。只是想着与宁兄相会,总得拿些聪明人爱玩儿的东西,显摆一下。今日晌午,我特意去请了国手教我布局方式,我就记下,摆在这里。”
一边说着,禹云墨一边拾起一枚白子,点向棋盘,“瞧这一手,三之十七,他说是仅有的妙手,若是宁兄懂棋,这一手便是要交给宁兄走的。”
此言倒也算坦诚,但宁不凡却从这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微笑道:“墨玉公子晌午便知,我今夜会闯宫?”
禹云墨轻轻颔首,“宁兄在苍州时,我便料到宁兄来到汴梁后,会夜入皇宫。这一嘛,是为了看一看皇帝陛下的态度,这二嘛,是想瞧一瞧皇城司究竟站在哪边。当然......若是宁兄没这个胆子,我或许会瞧不起你。”
要知道皇城司的态度,要么直接闯入皇城司的府邸,要么就是借闯入皇宫这件事,观摩一番。
皇城司能屹立汴梁多年而不倒,自然是有深厚底牌,若要闯入皇城司的府邸,无异于只身饲虎。
于是,夜闯皇宫便成了唯一出路。
当然,这缘于皇室没有早些发下旨意,召宁不凡入皇宫。
局势虽然有些复杂,但一一梳理过后,其实也很简单。
“皇城司,不愿与我为敌,所以你才会见我。”宁不凡伸手抓起几枚黑子,随意点在棋盘之上,沉吟道:“你莫非怕我?”
禹云墨默然不语,摸过几枚白子,揉搓一番,随意落下,笑道:“天机榜首宁钰,素有十步一杀之名,这些日子,又添上了个轮回之主愚者的名号,我自然是怕的。”
这语气极为随意,甚至像是在打趣,可没有丝毫惧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