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对程琳的回忆不多,仅有的一点就是中学那会儿,程琳是追着顾丞跑的。这个认知阻碍了苗苗的理解力,使她没能立刻领悟程琳的用意。
但实际上,中学毕业已经那么多年了。那点小暗恋、小明恋、小失恋,甚至那时候所谓的恩怨,在这个年纪已经真正步入了社会的他们的眼里,早就如云烟般消散了。
大家都变了,都成熟了,也都陌生了。
所以程琳和苗苗在这么近的距离,苗苗没有第一时间认出程琳,程琳更是全程都没有认出苗苗。
而王哲和程琳过去那么两看相厌,现在却能言笑晏晏,对谈甚欢。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等苗苗冲破了过去的认知造障碍,以新的眼光去审视今天的程琳,她立刻就蛋疼了。
“不是吧……”她扶额。
程琳居然是对王哲有意思了。
“还记得廖普吗?”王哲笑吟吟地问。
“记得啊,你发小啊,在美国一起吃过饭的。”苗苗回答。
“应该是两个月,啊不,三个月前吧,程琳和廖普相亲了。”王哲说。
苗苗:“……然后?”
“然后当然是没看对眼儿。”王哲点了支烟,“咱们这个年纪,你们女的可能比我们男的被家里催得多点,反正她家里明显是在给她张罗了。”
这年纪再谈恋爱,可跟高中那会儿不一样了。那时候只管喜欢不喜欢就行了,现在就得寻思寻思,某某的爸爸还能在位子上坐多久?某某的爸爸还能不能再进一步?某某自己以后的前程怎么样?
都是一个圈子的,以后要走的路也明确规划好了,找也在这个圈子里找。划拉了一圈儿,王哲在这一拨二代里算优秀的,肯定不会被漏过去。
苗苗眼中闪过了然。
就连她爸妈,给她介绍对象时都说的是“这个某某家是搞林业育苗的,家底子虽然比咱们薄点,但他是独生子,以后都是他的,这么一算,你们俩正般配”。
“你们家呢?”王哲用拇指摩挲她脸蛋,眼睛危险地眯起,“我不在的时候,你爸妈有没有给你介绍过什么人?”
苗苗眼睛骨碌一转,立刻说:“当然没有。”
“真的?”王哲笑眯眯地说,“要不然你再好好想想?”
王哲的眼睛里已经往外冒寒光了。
苗苗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福至心灵,坦白认罪:“就、就一个,就见了一面。实在是我妈非让我去,是我表姨的小姑子的同学的同村邻居家二儿媳妇的娘家妈妈给牵的线,实在没办法。”
王哲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问:“见了,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苗苗赌咒发誓。
由于自家出身背景的缘故,苗苗家的亲戚给她介绍的男的,大多是奔着苗苗家的丰厚身家来的。也就是说这些男的本身资质就堪忧。直接在苗苗爸妈那里就被筛下去了。
好容易这个家里搞林业的瞅着不错,苗苗妈妈是硬逼着她去见面了。
但苗苗很知道自己亲妈在乎什么。她见了一面回来问:“真有一米七吗?瞅着怎么跟一米六似的,您看我今天穿的可是平底鞋啊。”
实际她在平底鞋里加了内增高鞋垫。
苗苗家人个子都不高。苗苗妈妈一心想让苗苗找个高个子的改良基因,一听“矮”,不用苗苗说啥,她先把人筛下去了。
“行啊你,这时候鬼机灵起来了。”王哲笑着敲苗苗脑袋。
苗苗却盯着他问:“你早知道的是不是?”
王哲装傻:“啥?”
苗苗揪住他领带,没好气地说:“少装!我还不知道你!你早知道我相亲的事了是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不至于变态到找人调查我!肯定是谁告诉你的!不可能,原嫣肥肥鹤妍我都没提,就只有我们家人知道!谁?谁是你奸细?”
现在居然真学会用脑子了。
王哲眺望远方:“真男人,永不出卖战友。”
苗苗“呵”了一声说:“我妈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说新闻曝光了外卖质量差,地沟油。她怕我老叫外卖对身体不好,她想给我找个住家阿姨跟我一起住。我本来拒绝了,现在觉得这个建议挺好的。”
王哲立刻毫无节操地出卖了战友:“是小树。”
“卧槽。”苗苗懵逼,“你怎么跟我弟勾搭上的?”
苗树今年去了美国,人根本不在国内。按说王哲跟苗树应该是一个错身擦肩而过啊,怎么能勾搭到一起去的?
“嘿嘿嘿嘿。”王哲说,“你还在美国的时候我们俩就勾搭上了。”
大学时代,家里人知道苗苗在美国有个男朋友,一直想见见,王哲也一直想去苗苗家里见见她父母,苗苗两头各种阻拦,导致大家互相没见成。
但有一次苗苗洗澡的时候,苗树打来视频电话,王哲很不要脸的接了,自此跟苗树勾搭上了。俩人还鬼鬼祟祟的,搞地下工作,不让苗苗知道。
“怪不得,怪不得!那时候我寒暑假回家,老看到我弟那儿有些东西像是美国那边的限量版,是不是你帮他搞的?怪不得他后来都不来烦我了?原来是搭上你了。”苗苗气哼哼地说。
王哲“嘿嘿嘿嘿”地承认了。
男孩子喜欢的东西,无非球鞋啊、球衣啊、游戏机啊,都是苗苗特别不感兴趣的。每次苗树让苗苗给他带什么什么,苗苗都不怎么积极——她懒啊。后来苗树不来烦她了,她还觉得这娃长大了,知道不给姐姐派活了。
谁知道那个时候就跟王哲勾搭成奸了呢!
苗苗气死啦!
“哎,下班你怎么回去?”交待完明天报道的事,王哲问。
苗苗甩了他一句:“跟早上一样。”
苗苗的小粉红委委屈屈地停在车库里,她在县城里找了个司机,包月,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倒也不受苦。
只是王哲和苗苗早晚同进同出的梦想是注定不能实现了。他一个新来的副县长,跟本地年轻女同志,怎么都得注意点影响。
王哲当然懂,然而苗苗也懂,就令他心中五味陈杂了。
晚上洗完澡出来,就听见了苗苗在那里跟苗树对吼。
“胳膊肘往外拐!你就不想想!他万一是个坏人怎么办!”苗苗恼怒地说。
苗树倒是很冷静:“他要是提任何危害你的要求,我就根本不可能同意。但王哥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新男朋友,而且他当时人还在美国呢,怎么都不能跑回来找你吧。”
“什么哥不哥的,我才是你姐!他是你哪门子的哥!他说是我男朋友你就信啦?万一他是个骗子、变态、跟踪狂怎么办?”苗苗吼。
苗树淡淡地说:“不可能。我们俩视频的时候,他悄悄给我看过你躺着沙发上吃薯片的德行。你那睡衣特别辣眼睛。”
“放屁!”苗苗炸毛,“那是性感!你小孩儿懂个屁!”
王哲过来搂住苗苗,对手机屏幕招手:“嗨~”
“卧槽,我什么都没看见!”苗树捂眼睛。
苗苗抓狂:“去穿衣服!”
王哲只裹着浴巾呢。
“看吧,你们俩就是这种不纯洁的关系,你还怎么狡辩?”苗树说。
苗苗更生气了:“那时候是,现在也是,但是中间不是啊!中间我们分手了啊!你怎么能偏向他呢!”
“你还好意思说!”苗树控诉,“我为什么帮王哥啊!你看看你干的那是什么事?你留个破u盘把人家给甩了!你还半年不开手机!你干这是人事儿吗?”
苗苗可算明白为什么她家里蹲那半年,苗树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了!
王哲能取得苗树的支持,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不是他收买苗树,是他把苗苗的那段视频给苗树看了。
苗树看完捂脸,老半天只憋出一句:“的确像我姐那个脑袋瓜子会干得出来的事。”
王哲也不提别的要求,只跟他说:“她要是跟别人好了,就告诉我一声。”
苗树就答应了。
视频里忽然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在美国的苗树听见电话里传来苗苗的怒吼:“王哲——!你把那个给小树看干嘛???要死啊!”
然后传来王哲有点缥缈的声音:“你说啥?风大——听不清——”
视频就断了。
苗树:“……”啧。
苗苗挥别了事情多又累的原单位,快快乐乐的去新地方报道了。已经被按在地上摩擦了这么久,到了新单位,苗苗融入得很快很顺利,比刚入社会那会儿强多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王哲和其他几个副县长就坐在了苗苗隔壁桌,听见二科的科员们在跟苗苗拉家常聊天,打探她的个人情况。
“我们家原来是梓县马棚乡苗楼村的,后来条件好点了,才搬到了梓县县城。”春秋笔法。
“不过我爸妈还是待在乡下的时候多。”因为猪场在乡下。
“我爸妈?不,他们没有工作,他们是养猪的。”真话。
“对,我不是独生女,我有弟弟妹妹的,都在上学,还得过几年才能上班赚钱。”误导性很强的真话。
苗苗少女时代,喜欢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光鲜示人。除了很亲密的朋友之外,一般不喜欢别人提起她家是养猪的。
王哲捏着筷子,听她语气轻快的这样介绍自己,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苗苗来到新地方,因为办事稳妥,人又不争不抢,从不掐尖要强,竟意外地很受欢迎,并成功唤醒了中年大姐们的做媒欲。
甚至有一位女副县长还跟王哲闲磕牙说:“借调到二科的那个小苗,你别看她家里不怎么样,还有两个拖累人的弟妹,可这姑娘啊,我看着是个有福相的,而且人老实,让人瞅着喜欢。我老公他侄子跟你们差不多大,大专毕业,我瞅着挺合适的,回头给他们牵牵线。”
王哲:“……”
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