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陈颍系好披风,妙玉后退两步,打量着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牟尼院的主持师太也带着人闻声而来。
“陈居士,不知为何深夜折返敝寺?”
陈颍向来人行了一礼,尊敬道:
“师太,小子因事耽误了行程,没能赶在城门落钥之前回去,不得已只得来贵宝处借住一宿,不知师太可否通融?”
主持还未说话,她身后一名中年女尼厉声叱道:
“我们这里是女寺,岂能留你一男子过夜,你还是趁早另寻他处罢。”
“慧宁,不得无礼。”主持师太喝了方才开口的女尼一声,看向陈颍行了一个佛礼,笑道:
“陈居士,我寺有规,男客只可白日入寺,不能过夜不去,还望见谅。”
实则不管这牟尼院有没有这种寺规,都是不可能允许陈颍留宿的。水月庵的前车之鉴仍历历在目,她们又岂敢再越雷池。
陈颍拱手道:“是小子唐突了,不知附近可有村庄农家,还请师太告知一个去处。”
听到陈颍不能入寺,妙玉心中有些不满,她本就是不在意这些世俗礼教的离经叛道之人,当初在蟠香寺既可,为何此处就不行?
只是她不知京中水月庵罢了。
见妙玉情急欲要开口,陈颍连忙抢先开口,“还望师太与小子指个明处,明日定当前来还愿。”
同时不动声色地给妙玉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妙玉冰雪聪明,自然看出陈颍是不想暴露两人之间的关系,遂闭口不言。
“向西二三里处,有一小村,皆是淳朴善民,陈居士可前去借宿。”主持师太言道。
“多谢师太,小子明日再来拜访。”陈颍言谢一声,翻身上马,消失在夜幕之中。
今日陈颍和黛玉来牟尼院祈福,本就是为了见妙玉而来,陈颍思虑到牟尼院的主持与慧安乃是好友,很可能受过慧安嘱托,提防于他。所以并未透露真实身份。
主持不知陈颍身份,自然就不知陈颍与妙玉的关系,白日所见,也只是与陈颍同来的黛玉备受妙玉喜爱,因此她并未联想到慧安的叮嘱上,毕竟天下陈姓之人何其多也。
但今夜之事,她再看不出两人之间的不寻常,那就是傻子了。
“妙玉师侄,你与陈居士认识?”想到两人白日就已认识,主持师太又补充道,“在你上京之前。”
妙玉面不改色,回道:“今日初识。”
主持并未因妙玉的少言寡语生气,继续问道:“我观方才陈居士身上的披风,好像是师侄的?”
妙玉解释道:“白日与他妹妹相谈,甚觉投机,方才见他寒冷难耐,便将披风暂借与他。”
纵是妙玉十分冷静,面不改色,但主持数十年来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阅历深厚,短短两句话,她就确定了“陈居士”就是慧安叮嘱她留意的陈颍,也是名震京城,令所有寺宇胆寒的那个陈颍。
主持师太并不想趟这趟浑水,慧安只是她曾经在苏州出家时名义上的一位师妹罢了,关系并不亲密,收留她们师徒都还是看在钱财的份上,要她为了慧安一句叮嘱就得罪陈颍这样的煞星?
“原来如此,那位女居士的确是难得的灵慧之人,天色不早,师侄早些回去歇着罢。”
妙玉急忙道:“师伯,我师父她还未归来,不知师伯可知师父她去了何处?”
主持师太道:“师侄不必担心,你师父前去寻访故人,许是相谈甚欢忘了时间,明日也就回来了,必是无虞的。”
【我与她又不相熟,如何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
离开牟尼院,陈颍骑在马上,沿着官路缓行,心中很是懊恼,他居然疏忽了牟尼院不会留男子过夜这件事,若是平常,或许还可通融,但眼下顺治帝严令规整佛道,绝没了破例的可能。
“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正当陈颍准备招呼暗中保护他的护卫出来,一同寻个地方过夜时,远处忽有马蹄声传来。
“有人来了,戒备。”陈颍将到嘴边的话换成了提醒,他能听到远处的马蹄声,这些护卫可没这么好的耳力。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陈颍连呼吸都停下了,控制着身下的马儿,隐匿在淡淡月色之中。
在看清来人之后,陈颍面色一滞,瞬间变得阴沉可怕,挥手道:“是自己人,都出来罢。”
一阵窸窣声后,七个身着劲装,腰间鼓鼓囊囊的人整齐出现在陈颍身后,而此时,远处骑马而来的人也已近到寻常可见其面容的距离。
“爷,是我,竹砚。”对方见到陈颍一行,立马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大声叫喊。
听到竹砚兴奋的语调,陈颍才放下担心,面容缓和,不过他也并未回应竹砚,而是待竹砚来到面前时,冷厉声喝道:
“让你护送玉儿她们回府,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是想死吗?”
竹砚翻身下马,手脚冻得有些僵硬,却丝毫不敢慢,跑到陈颍身前行礼,委屈道:
“爷,人已经安全回到府上了,是林姑娘担心爷,让我来的。”
见竹砚冻得跟个孙子一样,陈颍也懒得再训他,摆手道:
“这次就饶过你,先找地方安顿。”
……
一夜无错,第二日陈颍独身再到牟尼院,护卫们仍是暗中随护,守在寺外。
至于竹砚,陈颍倒也并未赶他回去,另作了安排,暂且不提。
再见时,已经猜出陈颍身份的主持师太并未多话,仍将陈颍安排在昨日的禅院,客气几句后便告辞离开。
不管陈颍和妙玉是何关系,又是为何而来,她都不想搅进这趟浑水里。
待主持走后,陈颍径直来到隔壁,叩门而入,发现妙玉果然在等他来。
“表姐,谢谢你的披风了,我知表姐素性喜洁,披风我就先留着,等清洗干净再物归原主。”陈颍调笑道。
只是妙玉此时并没有心情说笑,见陈颍来了,急切道:
“颍儿,能不能让你手下的人帮我找找我师父,师父她昨天出去访友,至今未回,也无音讯。”
陈颍略作思索,言道:“找人自然没问题,只是表姐可有更详细些的线索?”
“至少也得知道人去了哪个方向,不然无疑于大海捞针,我手底下没那么多人。”
妙玉沮丧地摇了摇头,她只知道师父是去访友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看来是真的没办法了。
“表姐你也别着急,我先让人往各个方向找找看,沿途问问路人农户,说不定有人在昨日见过你师父,这样就能确定方向了。”陈颍安慰道。
听闻此言,妙玉眼中重燃希望,泪光点点地看着陈颍。
“谢谢你了,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