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无知的民众都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台上的事态发展,头也不回地咒骂着“不长眼”的马车主人。
但也有人回头瞧看的,当有人认出这辆独特的马车时,人群瞬间嘈乱起来,很快就给马车让出了一条道。
陈颍摸着鼻子顽笑道:“怎么搞的我像是横行街巷的恶霸一样。”
黛玉掩口笑道:“说不定在他们眼里,你真就是恶人呢。”
陈颍摊手道:“他们怎么看我都无所谓,我只在乎你们的看法,旁人怎么看我与我何干。”
围观的百姓们之所以给陈颍让道,既不是陈颍有多恶,也不是因为陈颍得民心。
而是这段时间《白蛇传》传遍了京城,陈颍和“高僧”打擂台的事情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之前不是没有显贵人家的马车来到这里,但都不敢得罪那些作法的和尚,或是绕道而行,或是停下围观。
这些人的退避,让市井小民们有一种将往日的贵人踩在脚下的快感,这也是他们敢咒骂的勇气所在。
但每个人都知道,陈颍根本不给“高僧”面子,连太上皇信重的“高僧”都不怕,又岂会因为这些和尚就绕路。
所以在发现是陈颍的马车后,这些人纷纷退开,唯恐被陈颍与和尚的斗争波及。
马车沿着百姓们让出来的街道缓缓前行,经过人群的时候也并没有计较他们的咒骂,这让那些人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瞬众人齐齐瞪大了眼睛,心中也是咯噔一声。
马车并没有离去,而是停在了和尚们身前。
陈颍又要搞事了。
这是众人心中同时涌出的念头。
不少人连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唯恐成了池鱼,也有胆大的想看热闹,仍驻足观望。
马车里,陈颍正捂着黛玉的眼睛,脸色一片铁青。
刚才马车靠近时,陈颍就注意到台上有人似是在与和尚争执,他还特意留神,担心会有什么不好的场景下着黛玉她们。
结果就在马车停下时,与和尚争论的几人转过身来看向马车,就露出了几人中间的一个小孩。
那小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一双胳膊上溃烂的不成样子,小臂还有双手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还流着脓血,可怖骇人。
显然这孩子是学着这些和尚,自己将手杵进了油锅里。
饶是陈颍早就想到了会有人因为好奇受伤,都感到背脊发凉,更何况是黛玉她们。
哪怕陈颍第一时间就捂住了黛玉的眼睛,但距离太近,黛玉依然是看到了,此时被吓得脸色煞白,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晴雯和雪雁更是直接被吓哭了。
陈颍连忙拉上帘子,然后安慰她们。
“别害怕,那只是皮肉伤,虽然看着可怕,但……”
但是,陈颍说不下去了,哪怕是为了安慰黛玉她们,陈颍也说不下去。
皮肉伤?那个孩子的手怕是都熟了,十岁都不到,就遭受这样的苦难,陈颍的良心让他无法说出那个孩子没事的话。
“你们放心,我一定狠狠惩治那些恶人,一定尽力帮那孩子治伤。”
“你们安心在车上等我,我这就是收拾坏人。”
叮嘱香菱和紫鹃照顾好黛玉,陈颍带着蓄满的怒气下了车。
“竹砚,让人带着那个孩子和他的家人先去治伤。”
那孩子的手上胳膊上有些药草残渣,说明之前是敷过药的。但现在却赤裸裸地将伤口暴露出来。
陈颍能够想象的到,孩子的父母带着孩子去治伤,得到无治的结果,便带着孩子来兴师问罪。
着实残忍,但无情的背后都是底层人民的悲凉和无奈,本就生存的无比艰难,一旦遇上病痛伤难,那整个家庭都可能为之破碎。
竹砚忙带着人上前劝说那孩子的家人跟他们去医馆,却遭到了激烈的抵触和辱骂。
“你们要干什么?我们不去,不去!”
“你们是不是和这个人一伙的?是不是想骗我们离开?没门,你们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我的孙儿还这么小,你们怎么下得去手?畜生!”
……
面对孩子家人的抵触,一时间竹砚他们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抢了那个小孩去医治罢。
倒是有个年轻人和那家人站在一起,似乎是为其打抱不平的。
现在听到孩子的家人不愿意带孩子去治伤,在一旁相劝。
“这些是陈颍陈公子的人,陈公子是一等一的心善之人,怎么可能是这些恶和尚的同伙呢。”
“孩子伤的这么重,还是先去治伤罢。”
然而那家人估计是见孩子的手已经废了,左右都治不好了,怎么也要得到赔偿。任是那个年轻人费尽口舌,那家人也是不为所动。
看了看那个哭都哭不出声的孩子,陈颍心中哀叹一声,走到之前那个大骂和的老妪身前。
“老人家,这孩子是你的孙儿罢?”
陈颍没有去劝孩子的爹娘,能狠心让孩子暴露伤口被博取同情,陈颍不觉得自己能劝动他们。
老妪抹着眼泪哭嚎道:
“可不就是我的大孙子,这些挨千刀的和尚,诓我的孙儿下油锅,造孽啊!”
陈颍道:“老人家,你看你孙儿痛的眼泪的流干了,这样好不好,你带着孙儿先去治伤,我留下来帮你讨回公道。”
老妪一听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走,走了他们就不认账了,不能走,不能走!”
眼见劝不动这家人,陈颍也不在浪费时间,叹息一声,转身吩咐竹砚。
“去找过郎中过来,尽快!”
“老人家,我让人去请郎中了,待会儿你帮我劝着他爹娘,让郎中给他上药,好不好?”
老妪还是摇头,“不看郎中,我们没钱,石头的手已经治不好了,不看郎中。”
陈颍还想再劝,旁边那个年轻人近前说道:
“陈公子,没用的,他们一家之前花光了积蓄给小石头请了大夫,大夫说这双手已经废了,唉。”
“之前我也劝了几次,他们都不愿意去,怕这些和尚跑了。”
陈颍轻叹一声,拱手道:
“不知义士高姓大名?”
对方连忙躬身大礼,回道:
“不敢当,不才贾芸,见过陈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