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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尊老(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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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又记起来一件事,葛公和大将军都说了,汉时行伍老兵都须识字能写,这样才能懂得大义,识得军令,退伍后有个好去处……我也不太明白大义什么的,军令这些年也忘了许多,但葛公和大将军说的总不会有错,康君子既然识字,也要多教教你的部下,谨记!”

康朱皮用力点点头,然后握住老兵的手:“先生谆谆教导,在下绝不敢忘!等杀了郝贼,我去雁门做生意,给老先生带信!如果他们有空,一定把他们带回家见您。”

杜老兵咧开嘴笑了,枯瘦的手也用力握紧了:“大的那个叫酿,个子比你矮接近一尺,黑黑的,第一年回来时左耳被箭射坏了,唉。小的那个叫胙,比他哥高半尺,也瘦,脸有些圆,他总是爱笑,小时候害过虏疮(天花),满脸都是麻子,你可得记住了。”

康朱皮当然记得,因为老兵已经讲过十多次了,但康朱皮没有厌烦,依旧诚恳地点头:

“我记住了!”

“好了,好了,不能再耽误康君子办正事了!”老兵要从胡床上起身,眼睛却盯着那坛子夏鸡鸣酒:

“好酒,好酒。”

康朱皮扶起老兵,此时身旁只有康矛、康温汉等少数几个亲卫,米薇则去照顾还在恢复的米射勿,堂叔康盘陀被调去加固营防了。李阳倒是忙完手头活过来看看,因为现在东河沟村中的那些汉人、杂胡出身的义军没有大宗豪强或者部落负责统帅,基本就只能跟康朱皮行动了。

“李兄,麻烦你个事,你和温汉一块儿送老先生回家,把酒也带上,还有胡饼、粟米,也再给老先生弄点。”

安顿妥当,康朱皮便坐在原地,取出前几日的笔记来复习,稍看了会,就听见远远传来康温汉惊慌失措的声音:“康帅,堂哥,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回事?”康朱皮把纸笔往坐骑赤马鞍边的囊袋里一塞,踩蹬上马,朝声音来的方向驰去。

转过巷口,康朱皮看到鼻青脸肿的堂弟康温汉流着鼻血,刀也没有拔出,在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来。

康朱皮拔出百炼清刚刀,又把蹶张弩给一亲卫上弦,询问道:

“怎么回事?大白天叫嚷啥,城里进了贼人奸细么,有几个,在哪条巷子?”

“不是,不是,”康温汉摆着手,捂着腰:“是李廿少郎君的家仆,正在调戏杜老兵的儿媳,我和李阳哥去制止,被他们打了,”

康朱皮瞪大眼睛:“所以你就干挨打,你刀子呢?喊人捕贼啊!”

“方贼掾也在场,可不敢还手,他们人多,还,还……”

“跟上!”康朱皮一夹马腹,带着亲卫冲入平民区,一路高喊“让开”,直趋杜一的住处。

那破屋前,三个李廿的家奴正嬉笑着拽着杜老兵儿媳的头发,把她肆意地拖在地上往官署的方向去,杜老兵的小孙女尖叫着去拽母亲的袖子,一个戴着尖顶浑脱帽,穿着短衣短靴,高鼻深目的李家家奴上去对着小女孩就是一耳光:

“再哭,就把你也抓了给郎主!”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八个胡汉泼皮流氓正在围着李阳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吐唾沫,李阳捂着头,握着没出鞘的刀拼命格挡。

“给我打,还敢和郎主先君同名,你也配?有本事你就拔刀啊,以为我们没有刀么?你今天要是敢还半下手,我就在你脸上横划七下,竖划八下。”那胡人家奴早已白刃出鞘,对着李阳比划嘲笑着。

杜老兵摔倒在泥地里,酒坛摔得粉碎,捂着肚子痛苦地shen吟着。

方光带着十几个县中的捕贼吏,握着刀棍,和看热闹的百姓一起站在旁边,没有上前,两个泼皮还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用短刀木棍在县吏面前晃悠着,摇晃着屁股,说着“看什么看,没看过李郎君要婢女么,什么东西,识相就快滚,李郎君有赏的!”之类的话。

“住手!”康朱皮转过巷口就看到这骇人一幕,当即下马拔刃接弩,带着亲卫扑了过去。

“全给我丢下武器,抱头蹲好!我只说一遍!”康朱皮端着蹶张硬弩,箭头直指那胡人家奴。

众家奴泼皮愣了半晌,然后突然哄笑起来,特别是那胡家奴,扯开胸前短衣,露出浓密的黄色胸毛和腱子肉,舞着短刀走过来,一手指胸膛,吼叫着:

“好啊,死氓首,朝这打!你敢吗,敢......啊!”

康朱皮果断射击,这近距离的一箭几乎从对手的前胸刺入,从后背贯出,还把后面一个泼皮的胳膊打了个贯穿。

“好奇怪的要求,我满足了。”

康朱皮踢开倒地胡奴手中兵刃,皮靴从濒死胡奴的面皮上踏过,反手将百炼清刚刀掣在手中:

“白昼掠人,行凶拒捕,视作通贼,不降皆死!”

话音刚落,

方光暴喝一声,刀光一闪,刚在还在他面前晃动屁股的泼皮登时脊开肉绽;李阳亦拔出刀,狠狠推入面前泼皮的腹中,直没入柄;康矛纵马而来,一双头矛刺倒了另一个正持弓抵抗的李廿家奴。

剩下的康朱皮亲兵和方光捕贼吏一拥而上,把剩下的泼皮砍瓜切菜一般剁翻刺倒,泼皮们的惨叫与求饶声登时响成一片。

“留一个家奴做活口,其他的先结实打一顿。”康朱皮吩咐着,亲自把杜老兵从地上慢慢扶起,搀进屋里,对着惊魂未定的一家老弱妇孺安抚道:

“都没事了,只要某在,这县里没人能乱为。”

战斗很快结束了,康朱皮出来收拾残局,侥幸未死的泼皮都被亲兵吏役趴在泥水里一顿狠揍,纷纷哀嚎求饶着:

“饶命啊,饶命啊,我们只是临时喊来的!”

“我们下次不敢了,阿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只有还剩下的那个李廿家奴,虽然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口中犹要逞强:

“好贼,你真是斗大的狗胆,你不让少郎主知道也就罢了,如若让他晓得你坏了好事,非得……”

“李兄,那厮太吵了,打扰我和方兄说话了。”康朱皮示意李阳给那个家奴几耳光让他消停点,然后对着捕贼掾方光行礼,说道:

“方捕贼掾,如你所见,贼人白昼行凶,破坏守城大局,皆已被擒杀,但他们污蔑故幽州刺史阳的嫡次子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外通贼寇的匪首,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替李二少李崇双郎君讨回公道?”

方光擦着刀上的血迹,恶气尚未出尽,用力点点头:“要!”

“那我们这就去见见李少郎,替他洗-净-冤-屈。”

“事后,方光问我,他以后再遇此等事,为之奈何,一如斯事?我大谈一通道理,说什么‘奉法者,不以王侯之喜为是,不以王侯之怨为非,不以王侯之怒而废,才为奉法’。但平心而论,事发之时,我并未想如此多,纯粹是出于愤怒而已。不过,人云:怒,德之源也。我看也不无道理”——《往事录·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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