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浓突然觉得浑身像被柴火烘烤着,又干又热。
她猛地推开宋一澜,扭过脸去:“你别胡说八道。”
宋一澜踉跄一下,站稳了身子。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浓有些后悔,她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不应该对宋一澜那么凶,可是下意识就这么反应了,她总是这样,一点也没有面对改变的勇气。
她想道个歉,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好像一根鱼刺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难受死了。
梁浓被憋得眼圈有些发红,好在天色暗,哪怕离得近,也察觉不到。
宋一澜舔了舔下唇,把手插在兜里,酝酿了片刻,软声道:“你就说是不是就行,不用跟我谈恋爱,我们就还像以前那样。”
宋小爷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没这么卑微过。
对他来说,谈恋爱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就是顺其自然的开始,然后再顺其自然的结束,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心理建设。
但认识梁浓以后就不一样了。
他能理解,在梁浓这种从小到大循规蹈矩的女生眼里,谈恋爱就跟他理解的结婚差不多了。
得深思熟虑,得斟酌再三,稍有什么不确定就要退缩,把自己圈在安全范围内。
所以他都不敢奢望梁浓能用宝贵的时间跟他谈恋爱,但只要承认一句就行,承认了他就满足了。
宋一澜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不敢离梁浓太近,又不愿意离她太远,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梁浓脑子里的两个念头都快打成一锅粥了。
理智压抑着冲动,冲动再冲破理智,反反复复,把她搅弄的头昏眼花。
宋一澜眼底的希望渐渐暗淡下去,手指也慢慢的松弛张开。
还是不行吗......
但他本来就是受不了气氛尴尬的人,宋一澜缓了片刻,调整了下表情,准备把气氛圆回来。
“嗯,其实......”
“其实我是瞒着我妈来的。”
梁浓的目光落在自己脚尖,轻声道。
“啊?”宋一澜一愣。
梁浓眨眨眼睛,也不再解释什么,快步朝路口走去。
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妥协了。
她相信宋一澜肯定能听明白她的意思,偷偷来的,偷偷为某个人来的。
哪怕没有明说喜欢他,也算是给他回应了吧。
正巧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梁浓赶紧招了招手。
她现在只想落荒而逃,今天晚上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不再管。
她利索的打开车门,坐在了车里,却发现宋一澜跟过来,坐在了副驾驶。
梁浓一顿,咬着下唇道:“你应该有车接吧?”
宋一澜点头承认:“有。”
他爸为了哄着他去补课,把一切都安排的格外妥当,还特意给他包了三个月的专车,每天送他下课回公寓。
“那你干嘛不去做你家的车。”
梁浓抬眼,望着宋一澜的后脑勺。
宋一澜枕着双臂,轻飘飘道:“我觉得某人肯定不愿意跟我走,没办法,就只能我跟着了。”
天这么黑了,他怎么可能放心梁浓一个人打车。
他现在完全可以确定梁浓是瞒着家长来的补习班,不然怎么可能坐出租。
梁浓有点尴尬,手不自觉的摩擦着出租车坐垫。
司机师傅看他俩的模样,还以为是小情侣吵架了,笑呵呵道:“姑娘,你男朋友还是想着你呢。”
梁浓立刻抬起头反驳道:“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是高中生。”
宋一澜欠嗖嗖的接道:“毕业了才是。”
梁浓抿着唇,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紧接着想想,她犯得着跟不认识的司机解释嘛,于是也就没说话了。
司机师傅倒是和宋一澜聊的很开心,东扯西扯,大有从高中教育一路扯到计划生育的对错上。
等到了梁浓家小区门口,司机师傅终于得出结论:“独生有独生的好,家里把所有的资源都放在一个孩子身上,就是孤单了点。”
车子停在马路边上,梁浓刚要交钱,被宋一澜给推了回去。
“你别这样,我回家干嘛要你掏钱。”
别说他们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哪怕真有什么关系了,梁浓也不想占宋一澜的便宜。
“傻瓜,我送我未来女朋友回家干嘛要你拿钱。”
宋一澜顺着她的逻辑把她怼了回去。
梁浓被那声又沉又软的“傻瓜”叫的浑身一颤,这有点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了,她怕自己真会迷恋上这种有人爱护的感觉。
梁浓刚想坚持,小区门口跑过来一个穿着丝绸外搭的女人。
“闺女?”
梁浓转头看见了她妈,立刻心虚的把车门给关上了。
她有些不自然的叫了声:“妈。”
梁母朝出租车里看了看,隐约看见了前面还坐着一个人。
“跟同学一起打的车啊。”
梁浓不由自主的用身子挡住妈妈的视线,含糊道:“是啊。”
“哦,那让你同学注意安全啊,等到了家跟你说一声。”
从外面看不出来里面坐的是男是女,司机也没有停顿太久,很快就拐上了正路,向前开去。
梁母自然而然觉得那是个女生,毕竟梁浓从来也没有什么异性朋友。
梁浓揽过她妈的手臂,轻声回:“知道了。”
夜色沉下来,天气也凉快了许多,拐去景尚公寓的路又好几个红灯,走走停停的弄得宋一澜都快吐了。
梁浓一走,他也没什么心情继续聊天,下车后交了钱,路边摊买了点夜宵,拎着回了祁彧的家。
推开门,就看见祁彧刚从阳台上回来。
他们偶尔会去阳台抽根烟,但自从祁彧戒了之后,阳台基本就他一个人去。
宋一澜晃了晃手里的夜宵:“锡纸粉吃点?”
祁彧的神色有些浓重,皱着眉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愣,单手拄在腰间,灌了一口冰水。
“不吃了。”
宋一澜太了解祁彧了,他这副样子一看就是真有事。
“出什么事儿了。”
祁彧仰身靠在沙发里,揉了揉眉心,缓了片刻才道:“我爸给我打电话。”
宋一澜把粉放在客厅桌上,挑眉道:“老头子又逼你了?这也太不知足了,你现在都年级第二了还想怎么样?明儿我让我爸去开导开导祁叔叔。”
祁彧摇头:“不是,我爸说季悠他妈的案子有结果了。”
宋一澜手里的动作一停,蹙眉道:“啊...是那个跟你还有点关系的犯人?有结果不是好事儿吗。”
“赵一牛死了。”祁彧沉声道。
宋一澜吃了一惊:“死了?”
祁彧抬起眼,缓缓道:“根据警方多方走访调查,赵一牛疑似三年前死在一场化工厂爆炸里,化工厂的厂长跟他有点亲戚关系,他害了人之后,本来是想躲在亲戚那儿避风头,结果没想到遇到爆炸,就死了。”
宋一澜满脸狐疑:“就这么简单?这也太巧了吧,这算是老天给季悠报仇了?”
祁彧扯了扯唇角,苦笑道:“说是他换了好几个名字,以前在家里不叫赵一牛,所以厂长也就没想到他是个在逃犯,再加上他跟家里人都不亲近,谁也不关心他的近况,所以死后请个半仙祈个福,草草了事。”
宋一澜到底是在大院混大的,多少懂点门道:“做鉴定了么,确定是赵一牛本人?”
祁彧摸了摸下巴上浅淡的胡茬,微眯眼道:“别扭就别扭在,都炸没了,没办法做坚定,但是有厂里的员工作证,确实看见过赵一牛,还有物证,赵一牛换下来的衣服。”
宋一澜和祁彧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
看着合理,但总觉得气不过。
好像简简单单炸死也太便宜他了。
祁彧晃了晃脑袋,沉声道:“但是总不至于为了他一个小人物设计一场爆炸,厂里损失了不少钱呢。”
宋一澜喃喃道:“也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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