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荣华是死是活?”陆南风问何良。
“死了,”何良答,“肚子破了,肠子流了一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你带人去清点死伤的数目。”陆南风吩咐。
何良点头:“是。”
“这槽帮有没有大夫?”陆南风又问。
姜玥想起那同自己同来的老掌柜,开口说道:“何家药铺的掌柜也被那陶荣华抓来了,刚才似乎趁乱逃进了山林里。”
陆南风看了一眼何良:“去找。”
何良再次点头应是,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带人在山林里找到了那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何家老掌柜。
老掌柜是个懂医术的,当即为陆南风包扎起来。
而此时,厮杀的众人早已分出胜负。
姜玥约摸看出了三伙势力——一伙是陆南风的人,虽乔装打扮,但手里皆有枪。另两伙人则是槽帮的,衣着打扮虽如出一辙,
从神情来看却似乎水火不容,拿枪的不多,大多都只是拿着刀和棍棒。
“你是故意透露出风声说要去城外剿匪的?”姜玥问陆南风。
“是。”陆南风答得简短。
“其实你悄悄带人潜入了槽帮,想趁机将陶荣华的势力一举歼灭?”姜玥又问。
她与陆南风非亲非故,其实本不该问这些,但来到此地见了这一番厮杀,难免心有好奇。
“是。”陆南风微微点头。
姜玥略一思忖,疑窦顿起:“那陶荣华一心想娶我当他的第九房姨太太,此事你知是不知?”
一旁的何良不失时机地插起了嘴:“陆爷怎会不知,若不是为了……”
陆南风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我当然知道陶荣华想与姜家结亲,只要我一出城,他立刻就会有所动作,如此我才有机会
带人潜入槽帮。”
“而且你还拉拢了槽帮内部那些不服陶荣华的人?”姜玥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陆南风再次点头。
姜玥彻底明白过来——这是陆南风的一计,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彻底把陶荣华糊弄了过去,而今陶荣华死了,这槽帮大抵已
是他的地盘。
陆南风一举拔除了陶荣华这个毒瘤,按理说她当高兴才是,可为什么她左思右想,总有那么点恨得牙痒?
“如果我抵死不嫁陶荣华,他一怒之下将我杀了,你又当如何?”
陆南风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不会那么傻。”
姜玥眯起眼睛:“那如果他把我强娶了呢?”
“他不会有那个机会。”陆南风答。
姜玥嗤笑一声:“他刚刚可是打算把我扒光衣服游街示众。”
“若真如此,杜二当家的人会立刻动手杀了他。”陆南风道。
“杜二当家是谁?”姜玥柳眉微蹙。
她只知槽帮大当家是陶荣华,至于二当家、三当家姓甚名谁她一概不知。
回想起方才的那番打斗厮杀,她心里已是有了数——看来那位杜二当家与陶荣华结怨颇深啊,否则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与陆南
风结盟,将陶荣华的人铲除了个干干净净。
“他叫杜彦白,陶荣华的那几个随从里有他的眼线。”陆南风并未过多解释,说完这句,便叫那老掌柜拿来了伤药,亲手打开药
膏抹在了姜玥脸上。
冰凉的药膏,消去了伤口的灼热。
陆南风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将药膏抹均匀,许是刚才滚落在了草地里的缘故,他身上有了一丝青草的气味,微凉,微苦,像是薄
荷,格外好闻。
姜玥比他矮了一个头,站在他面前只勉强够得到他的肩。
一抬头,看到那双阖黑的眸子映出自己此刻的模样,发丝凌乱,很是狼狈。
她拢了拢一头乱发,陆南风替她别起鬓角的一缕青丝,手指拂过她耳尖,带来细微的酥麻。
姜玥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并不习惯旁人离她这么的近。
“姜小姐。”一人在她身后唤。
姜玥回头,见是个个子高高的年轻男子,中短头发,星目剑眉,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青衣,举手投足既不似小喽啰那般粗犷,
又不似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那般文质彬彬。
“这位就是杜二当家。”陆南风道。
姜玥点头以示问好,并未说出什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一类的话。
这杜彦白比她想象中要年轻得多,似乎与陆南风一般年纪,虽年轻却不容小觑——若没有过硬的本事,也不至于能坐上槽帮二
当家的位子。
也不知道陶荣华死后,这二当家究竟会平步青云成为大当家,还是带领槽帮归在陆南风麾下……
“姜小姐不认得我了?”杜彦白问。
姜玥摇头。
她的确是不认识这人。
原以为杜彦白会说曾在哪次游园会、赏花会上见过自己,怎料他道:“我爹在姜府当过看门小厮,我也干过些粗活儿。那时小姐
你尚且年幼,只怕是记不得我了。”
看门小厮?
姜玥略略惊奇,仔细打量他的眉眼,果然有几分熟识。
“那时我也年幼,姜夫人见我喜欢念书,就给了我父亲几吊钱,让我得以进了私塾。”杜彦白接而道。
“你是……杜伯的儿子?”姜玥一下就记了起来。
这杜彦白,是她儿时的玩伴。
后来她渐渐长大,而杜伯一家离开姜府回了乡,她从此就再未见过杜彦白。
那时杜彦白似乎没有名字,姜府的人都管他叫石头,他长得也挺像一块石头——个子矮矮,身子敦实,脸又黑又黄,和现在简
直判若两人。
“杜二当家不妨先将槽帮的琐事打理了,再来同故人叙旧。”陆南风的声音莫名有些冷。
杜彦白颔首:“这次多亏了陆兄,下回我定要登门拜访,多谢陆兄助我这一臂之力。”
“杜二当家不必客气,你替我护了姜玥周全,应是我谢你。”陆南风道。
杜彦白闻言微怔。
饶是姜玥这个粗枝大叶的,闻言也不免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说得仿佛她与这座冰山是一家人似的,可这座冰山方才不是不
让她认义父吗?
“我派了两个人在姜府守着,为何你还是被抓了过来?”陆南风朝她问。
“那两人被下了药。老太太身边的刘嬷嬷偷偷打开后门,把陶荣华的人放进了姜府。”姜玥如实相告。
“下药?”陆南风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陶荣华那夜派人行刺他的账,他还没来得及算,如而今账目又添一笔。若非这人已死,这些新账旧账断不能轻而易举一笔勾销
。
“我也给那陶荣华下了药,他贪生怕死不敢动我,生怕我死了没人给他开解药方子。”姜玥道。
杜彦白听得惊奇:“你何时懂医术了?”
姜玥摇头:“我不过只看过几本医书罢了,并不真懂医术。”
这并不是自谦,她上辈子对行医用药只是略有研究,谈不通精通。
她真正精通的是枪支弹药,以及各种暗器。
可惜以如今这身子骨,绝大部分本事是派不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