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钰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玉池桐,也许是因为那天他和苏瑾南说了他白月光哥哥的事吧。
望着窗外的被风卷起的树叶,不远处有一株长青的树,恍然间他又想起了湖泊——和苏瑾南一起住的那间他租的屋子的落地窗前往外看能看到浅绿色的湖泊。
低垂着眼睫他收回了视线,手机的震动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何洋给他发了一大片香槟玫瑰的照片,接着手机又震动下。
[学长这片香槟玫瑰很漂亮,下次我们一起来吧?]
前几天何洋和他说会过来
安钰瞳还没来得及回复,何洋的语音打过来。
在一处黑暗的角落里,燃烧着的烟头忽明忽灭,吐出的烟雾随着风的吹拂混着清凉的薄荷味。
男人把快抽完的薄荷烟摁灭,在烟盒里又抽出一根咬在嘴里点燃,路过的汽车灯光的照明下能看到旁边的一大堆烟头。
王秘书这边打来电话,男人吐出一口烟雾,借着旁边路灯的一点光亮能看到烟雾散开他缥缈的脸。
“查,苏家也不例外。”
男人嗓音低沉冷漠,在昏暗的角落里显得格外的冰冷,偶然吹过的晚风都夹杂着渗人的冰渣子。
“是,苏总!”
黑色的车辆停放在能看见安钰瞳房间的角落里,苏瑾南倚靠在车门边上,路灯把他修长的身影拉的硕长。
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苏瑾南的目光一直停在能一眼看见的安钰瞳的房间。
安钰瞳的房间亮着灯,窗帘只拉上了一半,能看见里面透出来的光亮。
视线里没拉上的一边窗台处坐着一个人影,安钰瞳正坐在窗台上和谁打着电话。
他一直很安静的听着,有时候微微含笑的应了两句,可是表情始终是温和的。
苏瑾南深深吸了口烟,朦胧的烟雾缥缈了视线,一片模糊中却依旧能看见他黑沉的眼眸。
漆黑的眸子里裹着深沉的情绪,他微微垂眼,吸完了最后一口烟又抽了一支烟出来点燃。
抽着一支又一支的薄荷烟,冰凉的薄荷味灌入他的肺里,却像是冰渣子一点一点的在他的心脏摩擦,磨破里层嫩肉,磨得鲜血淋漓。
站在黑暗处望向安钰瞳的窗台他不知道望了多久,久到晚风开始变凉,久到旁边的烟蒂越积越多。
望着安钰瞳的房间,直到安钰瞳离开了窗台,他也没有移开视线。
“开着窗……”苏瑾南手指夹着的烟燃烧上去,烫到了他的手指。
他低头看了眼被烫出的伤口,面无表情的把烟摁灭,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直到传来系统播报的无人接听他才把电话挂断,退出通话点进信息。
刚才被烟头烫伤的地方现在隐隐作疼,可是他却没有多看一眼,而是把刚编辑好的信息发出去。
发出去的信息没有回信,他也没期待回信。
时间在偶然掠过的晚风中悄然流逝,夜深人静时安钰瞳的房间也熄了灯。
看到灯熄灭后苏瑾南又抽了一支薄荷烟才上了车,离开了他不知道待了多少个晚上的角落。
“南哥……”王海黎站在苏瑾南家的门前徘徊,他隔远就能闻到苏瑾南身上的薄荷味。
从上次安钰瞳把卡交给苏瑾南时,王海黎一直很担心苏瑾南的情况,他害怕苏瑾南又回到八年前的状态。
“你已经好几个晚上去小瞳家那边了,休息下吧你都没怎么睡过。”王海黎劝道。
苏瑾南从安钰瞳说他腻了之后,他们分开的那个晚上开始他每晚都会过去安钰瞳家那边。
在安钰瞳看不到的角落里他除了抽烟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房间,直到安钰瞳熄灯了睡下后才离开。
王海黎前些天过来,一进门就能闻到浓重的薄荷味,夹杂着酒的味道。
客厅里散乱着好些酒瓶,凌乱的被丢在沙发旁。
苏瑾南没有搬回原来的家里,他把这个小区都买了下来,现在依旧住在安钰瞳协议未到期前和他住的家里。
跟在苏瑾南的后面进了门,王海黎望着地上的酒瓶碎片,下意识的看向苏瑾南的手。
他之前被划伤的手用绷带缠着,白色的绷带渗出了血液,染红了一整片。
王海黎悻悻的没敢劝,只是默默的把窗户都打开通风。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堆满的薄荷味和浓重的酒味被风吹散了一些,屋内的温度少了清凉的薄荷倒是没那么冷。
苏瑾南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开了倒了一杯,王海黎晲着现在的苏瑾南默默的叹了口气。
“南哥,我陪你喝吧。”王海黎也拿了一个酒杯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就看到苏瑾南把整杯酒喝完后拿出手机看着信息。
他的手机没有未读信息,更没有未读来电,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视线朝手机上看。
“……他没关窗……”苏瑾南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低垂的眼眸眼底蔓延着苦涩和心疼,“他每次都没有关窗的习惯,他身体又不好……”
即使安钰瞳一直有在喝汤药,但是他身体还没有好全。
以往他们住一起时,他都会把房间的窗户关小,怕半夜吹进来的凉风会让安钰瞳着凉。
安钰瞳身体比常人温度要低,冬天极其容易手脚冰冷,哪怕现在的温度已经转温,穿一件衣服足矣,但他还是没敢让安钰瞳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毯上。
“……我知道他不会回我的,他能收我的信息已经万幸了……”苏瑾南轻声低喃,一杯借一杯的喝着酒。
以前的记忆错乱的在他脑海闪过,玉池桐的笑脸,安钰瞳的笑脸,他们的身影渐渐的重叠,最后定格成了安钰瞳的脸。
安钰瞳眼里早已没了星星,蒙着水雾的眼睛是不达眼底的笑意,疏离又悲伤。
王海黎看着苏瑾南把大半瓶酒都喝完,他叹了口气喝了半杯。
即使他希望苏瑾南能和安钰瞳在一起,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那两年安钰瞳遭受了多大的委屈和难过。
既然他们不能在一起,那他就希望他们各自安好。
寂静的只有风悄然掠过的客厅里,震动声打破了现有的低气压。
王海黎瞧见了来电显示是王秘书,苏瑾南接了电话后一声不吭的忽然起身跑出去。
“南哥你去哪!”王海黎赶忙追上。
……
白凯凯被苏瑾南单手掐着脖子把他抵在墙上,男人眼底布着红血丝,像是一头嗜血的猛兽,要把白凯凯的脖颈拧断。
王海黎懵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房间里充斥着死亡降临的气息,裹在层层的暴戾阴冷中。
八年前苏瑾南残暴可怕的一幕猛然闪过,王海黎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缓缓的捡起地上散落的纸张看。
上面是王秘书新调查到的资料,王海黎翻看着,翻到第二页时手顿了顿,眼瞳骤缩了下。
“……小瞳是、是……玉池桐……?”王海黎轻声讲出这句话时手又抖了下,把第二页上记录的资料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直到他因为酒劲上头太阳穴传来的疼痛他才意识到这是真的而不是梦。
安钰瞳就是玉池桐。
“南哥……小瞳……他们……”王海黎发现自己话都说不利索了,他难以想象安钰瞳知道这一切会如何。
苏瑾南掐着白凯凯的脖子,他眼底涌动着残忍的疯狂,白凯凯本能的使劲挣扎,他想说话却无能为力,只能抓着苏瑾南几乎要把他脖子扭断的手,离地的脚不断无力的晃着。
在白凯凯几乎要被拧断脖子时,王海黎回过神赶忙想阻止,在那前一秒苏瑾南把白凯凯扔在地上。
“让你就这样死太便宜你了。”苏瑾南眼底一片血红,暴戾吞噬着整间屋子,白凯凯蜷缩着身体捂着自己的脖子猛地咳嗽,像是只濒临死亡的虾。
“我要你尝尝比玉池桐当年受到的疼痛还有疼上百倍的痛苦。”
王秘书站在一边,跟了苏瑾南这么多年他早已清楚苏瑾南的习性,也知道苏瑾南残暴狠厉的手段有多残忍,即使作为一个局外人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也不禁背后一片渗凉。
“……咳咳——玉、玉池桐他该死!”白凯凯缓过了会儿气,捂着自己布着深深指痕的脖子缩着坐起来,背部下意识因为害怕抵在墙上,他眼底却是无边的妒火。
“苏瑾南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的眼里凭什么只有他!”白凯凯脸部涨红,微整过的脸此刻有些恐怖,他大声喊道,“你以为你能把他藏得很好吗?我每次看到你和他讲电话时露出的温柔我就恨不得立马把他弄死!”
“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霸占你的爱!”白凯凯嗓音因为差点被拧断脖子哑的厉害,“瑾哥哥你不就是喜欢他那张脸吗?我微整后有你喜欢的红泪痣,也有几分像他,为什么你眼里却始终看不到我!咳咳——”
“玉池桐是你配骂的吗?你又算什么东西?”苏瑾南掐住白凯凯印着通红指痕的脖子,手指稍微用力白凯凯眼里就涌上了生理性的泪水,像是脱水濒临死亡的鱼。
“你根本没有资格提玉池桐,你连提起他也不配!”苏瑾南甩开白凯凯,对王秘书道,“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王秘书战战兢兢的赶忙应下:“是,苏总!”
王海黎冷冷的看着蜷缩成一团的白凯凯,眼里没有一点同情。
以前他虽然不喜欢白凯凯,却也会顾念着他们是发小的情谊,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恶心。
八年前那场大火造成的惨状有多可怕他是知道的,亲眼目睹苏瑾南如何变得阴鸷暴戾后,他对当年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满是怨恨。
现在知道当年那件事的谋划者是白凯凯,王海黎只觉得恶心的想反胃。
“……南哥……”王海黎跟着苏瑾南走,小心翼翼的开口,“小瞳他、他是失忆了吗?”
这个问题问出后他就后悔了,这个答案是明摆着,要是没失忆他怎么会和苏瑾南有那两年。
提起安钰瞳,苏瑾南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阴冷的眼眸,眼底的暴戾还没褪去,他捏紧双拳,本就裂开没处理的伤口现在从绷带处缓缓流出血液。
“小瞳……”苏瑾南心底深处像是被万千只蚂蚁一点一点的往外啃噬,窒息的痛感蔓延出来,传至四肢百骸。
“小瞳他、他……”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手掌的伤口又被他折磨的面目全非,可是却一点也减轻不了心脏的疼。
他本早该想到的,安钰瞳和玉池桐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哪怕是腰上的伤疤也是以前玉池桐的胎记。
八年前他亲手埋葬的骨灰让他被蒙蔽了眼睛,他那两年对他一直深爱的宝贝都做了什么?
三年前安钰瞳不小心撞进他怀里的瞬间也撞进了他的心里,可他却一直没敢承认那份悸动。
即使玉池桐换了个身份,即使他们重新认识,他还是重新爱上了他。
可是这份爱却给了安钰瞳无尽的伤害。
那两年他如何让安钰瞳受委屈如何让安钰瞳难过的点点滴滴像是一片片锋利的刀片,每闪过一幕就在他的心脏最脆弱的地方划上一道深深的伤口。
“小瞳他……他说记起了……”想起在咖啡厅里安钰瞳说的那番话,他紧紧捏着拳头,鲜血滚烫落下,浸染了手上的绷带。
那天安钰瞳和他说:“以前我和他有过约定,我会等他回来。”
他们后来的遇见他把安钰瞳的心伤透了,他说的等他回来,是在等以前的那个他吗?
“……桐桐……小瞳……”苏瑾南忽而笑了起来,眼眶却红了一圈,“我、我再次把他弄丢了……我再次把他弄丢了……”
王海黎现在也不知道作何感想,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甚至不敢想是这样的结果。
苏瑾南对玉池桐爱的有多深沉他即使没见到玉池桐本人都知道,可是苏瑾南对安钰瞳有多无情他却也亲眼看见。
可是玉池桐和安钰瞳……他们是同一个人。
“哥哥……”
“哥哥对不起……”
“哥哥我不想食言的对不起……”
熊熊大火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要把世界吞噬,少年倒在火海里,因为药性的原因他无法逃离。
看着不断逼近的可怕火焰,他紧紧的握着自己脖子上带着的玉佩,眼泪从眼角滑落,无力的轻声低喃:“……哥哥……对不起,我等不了你回来了……”
安钰瞳猛地从梦里惊醒,刚才那一幕不断的在他脑海闪过,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哥哥……对不起?”他微哑的声音轻喃,撑着床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
梦里大火的滚烫热度像是真实存在一般,灼热感如同要把他吞噬殆尽一样让他现在想起都忍不住颤蔌。
“……我是死了吗?”安钰瞳回想着,脑袋一片空白,刺痛感传来,连同心底的疼痛一起涌上,疼得他忍不住捂紧了脑袋。
“可是……”想起八年前安母说的话,他把头埋在大腿上,身体不断的颤抖着,“……妈妈不是说我是摔失忆了吗?”
他到底是怎么失忆的?梦里大火里的人真的是他吗?还是只是一个梦?
可是梦里真实的就像他真实经历过一样,疼的他难以忍受。
要是他真的在那场大火里失忆,安母为什么要骗他?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脑袋和心底的刺疼这次持续了很长时间,等到疼痛缓解了些他起身就着小夜灯的一点光亮从抽屉拿出一盒薄荷烟。
走到窗台边他坐在窗台上,把一支薄荷烟咬在嘴里,火苗点燃星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一阵风从窗户掠过,吹散了他刚吐出的白色烟雾。
眼神涣散的望着远方,低垂眼眸收回视线时他忽然发现在一个黑暗的小角落也有一抹光亮忽明忽灭。
努力的朝那个角落看去,可是外面太黑,忽明忽灭的星火隐没在小角落里,他完全看不见站在那里的人的脸。
他只能透过旁边路灯的一点余光依稀看清那是个男人,倚靠着在抽烟。
心里忽然闪过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他轻笑了下,拿起手机点开每天都会给他发信息的陌生号码拨了过去。
响铃没有一秒对方立马接了。
安钰瞳目光一直在那个角落里,透过依稀的光亮他能感觉到角落里的男人接了电话。
时间和他刚听到苏瑾南的声音一致。
“苏总喜欢夜晚跑到角落抽烟?”
电话那边苏瑾南明显愣了下,他低沉的嗓音轻柔,带着些沙哑:“……小瞳,又做噩梦了吗?”
安钰瞳微微垂眸,长翘的眼睫轻颤了下。
协议没到期时被苏瑾南抱在怀里,他不得不承认在苏瑾南炙热的怀里他即使醒了也能不久就睡过去。
可是现在他却睡不着。
“很晚了,睡吧。”苏瑾南声音放轻了些,“我哄你睡好不好?我给你唱歌?还是你喜欢讲故事?”
安钰瞳望着前方星火忽明忽暗的地方,几秒后才忽然笑了:“没想到苏总还有这种爱好,可惜我配合不了。”
说罢他把电话挂了,静静的往后靠倚在墙壁上。
瓷砖贴着他只穿了件薄薄睡衣的后背,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情绪稍微和缓了些。
没过一会儿,好不容易静下来的脑海又像是被按了重复键一直重复闪过刚才那场大火,心底深处的疼痛让他拧紧了眉心。
忽然间脑海“嗞嗞嗞——”的闪过一些他没梦见过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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