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栩没听懂。
项杭也没听懂,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舒宁笑:“你们想呀,平时男生们巴不得和姜之栩有点什么绯闻,可李衔九呢,居然连送上门的机会都不要。”
姜之栩眼皮一跳。
“我还没对你们说呢,短短两节课,我们一层楼的女生都知道他了。我想没多久,高三学部就都该知道了。”舒宁撕开一包薯片,边吃边说,“他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清心寡欲的人,你们想想,他是不是得谈个恋爱,才配得上这种盛名啊?”
姜之栩听着舒宁的话,一颗心缓缓坠了下去。
“你胡扯的吧?”项杭不信,“栩是领操员,学习好,长得也好,在学校怎么也算是小有名气,他想恋爱,想轰动,就该找栩谈啊。我要是男的我就追栩。”
舒宁耸耸肩:“可能栩不是他的菜吧,那要是看上了,还解释?巴不得别人误会呢……”
听她们一人一句,姜之栩有点不是滋味,她从小到大都没被人忽视过,他是第一个。
她到底哪里不吸引他?
她那时候年纪小,又单纯,殊不知,好奇心才是一个故事的开始。
不过不外露的小清高,会让她的自尊受挫,可对情爱的迟钝感,也保护了她脆弱的内心。
她以为她不舒服只是面子问题,并没有往别的方面深想。
第三节课英语老师一句“默写单词”,就让她把“李衔九”三个字忘到九霄云外了。
直到中午放学,她要去校门口等他,忽然又想起舒宁的话,心里那点小酸小涩,才又冒出来。
李衔九哪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推车出校门,把车座打打灰,很自如的喊她上车。等她坐上去了,他又从兜里掏出烟,问:“不介意吧?”
说是问她,说着话呢就点上火了,她原本缩在他身后,避开了烟,后来拐弯,经过风口,烟气直扑脸颊,她立刻就咳出了声。
他骑车的速度慢了慢,到路边竟停了车,走到路旁,把大半截没抽完的烟摁灭,丢进了垃圾桶。
他这个举动让她一愣。
等他扔完了烟走过来,她才想起同他假客气:“你抽你的,我没事。”
“早不说?”他冷冷淡淡扔下这么一句。
“?”
姜之栩被他怼的又是一愣,见他跨身上了车,她咬咬嘴唇:“是你自己要扔的,我又没让你扔……”
他背一僵,略转了下身,扬起眉小声一哧:“靠!我是说你怎么早不说你闻不得烟味。”
“……”你语气里可一点不像是这个意思。
姜之栩只觉尴尬,脸唰地就红了。
往后的几天,姜之栩都和李衔九一起上下学。
只是交流很少,路上的时候没话可说,进家之后就各回各屋,又不是一个班的,在学校也很少碰见。
偶遇了两三次,每次他身边都围着一堆人,大家九哥九哥的喊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古惑仔集会,当然,还是舒宁形容的更好听些——像武侠小说群英会。
李衔九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这回事,舒宁比姜之栩要早意识到。
姜之栩对这件事真正相信,是在新学期的第一个周末,那天是高一新生军训阅兵仪式,暨开学典礼。
典礼开始之前,姜之栩和学委一起去上厕所,人很多,排队都排到了走廊上。也正是在排队的时候,姜之栩忽然听到有人说“李衔九”三个字。
她原本站在厕所门侧,闻声往里凑了凑,看到在盥洗池边排队的三个女生。
其中个子最高,扎着马尾的女生说:“好像李衔九是天蝎的。”
另一个人答:“天蝎的?天蝎的不好搞哦。”
这话一出,三个女生都笑出了声。
马尾女生又说:“什么天蝎天秤,长得漂亮都能搞定。”
“诶,说的没错,娇姐,今晚等你好消息。”
“……”
三个人说着笑着,毫不避讳。
学委忽然问:“你认识她们吗?”
姜之栩回神,笑笑说:“不认识。”
“我看你一直盯着她们还以为你认识。”学委抬抬下巴,示意姜之栩去看高个子扎马尾辫的女生,说,“她叫满娇,人如其名,以前在我们班是最作的一女的,但异性缘很好。”
学委说的最后一句话颇有愤慨之意。
姜之栩挑眉笑笑,不发表意见。
学委大概是觉得说人坏话不好,于是又来恭维她:“哪像你,各方面都比她优秀多了,但一点也不作。”
姜之栩被夸得不好意思,毕竟是普通小女生,谁不爱赢过别人。可面上却腼腆笑笑,谦虚说:“你也很优秀啊。”
队伍很快排到厕所里面,姜之栩若有似无的瞟了几眼那个叫满娇的女生。
那是个与她从气质到长相都完全相反的姑娘,如果要形容,大概是白蔷薇与红玫瑰的差别。
这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运动员进行曲》,满娇和伙伴出去了,抱怨说“怎么五楼也这么慢,去操场上吧”。
学委问:“咱还排吗?”
姜之栩说:“反正我排。”
学委想了想:“那我也排。”
上完厕所回班,同学们都已经下去排队了,姜之栩和学委赶紧往楼下狂奔。
阅兵的时间比较长,但很有意思,开学典礼就比较枯燥无聊了。
好容易捱到典礼结束,那会儿距放学还有半小时,还在操场上,就听隔壁班的班长下通知,解散后直接放学。
当然,这种好事赵永振是不松口的,大家催班长去问了好几次,最后的结果是,再问就晚十分钟走。
班里叫苦连天的时候,姜之栩跑到第一排去抄黑板上老师布置的作业。
正写着字,门口忽然有人大喊:“姜之栩在吗?”
她抬头,只见李衔九和另一个男生站在门口。
这天有活动,大家都穿着白色校服,只有他穿着橘色的便服,很扎眼,像白色幕布里突兀的燃起了一抹火星子。
“我晚上有点事,你自己回去吧。”
李衔九杵在门口,还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想歪的话。班里收拾书包的、写字的、聚在一起讨论题的……都不约而同停住,纷纷看向他。
姜之栩汗颜,想了想,硬着头皮,说:“知道了。哥。”
最后那个字,发音别提多僵硬。
李衔九愣了一秒,哼声笑了:“行,哥回去了。”说着又踢了下伙伴的腿,说:“走了。”
他一离开,后座的女生立刻凑上来:“这你哥?”
姜之栩懵懵的点点头:“表哥。”
另一排的女生也听到了,笑叹:“你们家基因也太强大了吧?”
姜之栩勉强一笑,说:“还好吧。”
还好班里的女生大多是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的,没多少八卦的心思,只说了几句话就去各忙各的了。
姜之栩慢吞吞抄好布置的作业,又慢吞吞收拾好书包,谁也不知道,她满脑子都是李衔九刚才说“哥回去了”的样子。
他那样儿,挺不正经的,大概没有女生会没反应吧?
她只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这种感觉很轻,但很满,都铺在心里,甚至让她忘记去想,李衔九要去哪,和谁去,做些什么。
她是在回家等电梯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在厕所排队的时候,满娇朋友说的“娇姐,今晚等你好消息”。
然后她背书包的肩膀,不自知的,往下垮了垮。
姜之栩回到家的时候,孟黎和姜学谦都还没回来。
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声响。
她和以往一样,进屋放下书包,玩了会手机,微博豆瓣都没什么让她感兴趣的事,也没人找。
她翻了翻好友列表,找出李衔九的账号,犹疑了一秒,点进他的头像。
他用纯黑头像。
网名叫“久”。
个性签名是:不为日子皱眉头。
空间里没有一条动态。
姜之栩合上手机,眼睛出神的盯着一处。
在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也在想,他到底去哪里了。
发着呆,见屋外夕阳西下了,阳光把桌上那瓶干花影子照的一点点偏移,直到全部匿在墙面里,再也看不见。
天暗了。
姜之栩在屋里做卷子,数学六道大题,两个小时都没做完。
8点35分的时候门响了,她的房门没关紧,看到李衔九和孟黎和姜学谦一块回来,换了鞋就进屋了。
李衔九回房之后,姜之栩出去接了杯水,站在饮水机前小口的喝,他那屋好久没动静,她干脆把最后几口喝完,又接了一杯回屋。
水喝多了,一向不爱起夜的她,半夜被憋醒了。
她起床去上厕所,从卫生间出来之后,下意识往李衔九那屋瞟了一眼,见他的那屋门没关紧,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房间里月光满地,他坐在地上,侧身倚着床,正在打着电话,窗外的暗光把他的侧脸剪影照的轮廓分明,像剪纸一般利落而艺术。
姜之栩到底是凡夫俗子,逃不过色令智昏。
正当她沉浸在他的美色里的时候,他忽然说话,把她吓了一跳——
“如果没钱我给你打。”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嗯”了几声,又用莱城话讲:“之前写征文的奖金还剩下几千。”
姜之栩这才猜到他是在和李青云打电话。
他声音带着倦懒:“想你?我今年八岁吗?”他停了停,又嘱咐,“好,你记得别沾酒。”
对方说了什么,他又“嗯”了几声,就挂断了。
随后把手机一扔,瘫在床头,迷迷糊糊摸口袋找烟。
他点上火的时候,姜之栩蹑手蹑脚的转身回屋。
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脑子里像糊了浆糊。
一直迷迷糊糊到天边擦亮,想了想,决定不睡了。
她揉着脖子打开门,准备去洗把脸,刚走两步,当视野里出现阳台的时候,她顿住了。
她揉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再看——李衔九还是坐在阳台一隅,边抽着烟,边翻着书。
姜之栩静静看了他两三秒。
忽然生出一个疑问:怎么从来都没人问过他学习上的事儿?
越想越不对劲,昨晚上他给李青云打电话说他不缺钱,又说征文还得奖了……
难不成真是个学霸?
她真是要自闭了。
李衔九跟个谜一样,她解不出谜底。
在李衔九发现她之前,她悄然又退回卧室。
在屋里来回踱步,觉得这些事再想下去影响情绪,干脆去把昨晚做的稀里糊涂的数学卷子重做一遍。
她从大题开始写,还剩选择和填空题没做,肚子却叫了,想起孟黎昨晚有带卖剩下的三明治回家,于是出去找饭吃。
那会儿李衔九已经不在阳台上了。
她刚把三明治放到微波炉里的时候,他恰好从他房间出来接水。
她偏头不看他,盯着微波炉上面的开关。
饮水机发出“咕咚咕咚”的水声,一如她的心跳。
他忽然说话:“你近视啊。”
她猛然抬脸,吃惊的看着他。
他没有停留,说完话转身就走。
她就这么呆站着。
直到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响,她才回神。尽管他已经回屋了,可她还是第一时间把眼镜摘掉。
她有点近视,平时不戴眼镜,可上课和写作业的时候总是要戴的。
她觉得,她戴眼镜不好看。
可偏偏被他看了个正着……
没胃口了。
她把三明治又放到冰箱里。
谁知这时候李衔九忽然又推开门。
他遥遥看着她:“对了,我中午要出去,晚自习你自己走吧。”
姜之栩脱口而出:“啊?”
他想了想,沉吟了两秒,淡淡说:“要不以后咱们各走各的吧,我和我一个兄弟顺路。”
姜之栩敛眸说:“哦。”
他看起来很满意,又问她:“什么这么香?”
她很快反应过来,回答:“三明治。”又问,“你吃吗?”
她后半句话不过是客气一下,谁知道他竟笑了,一点也不拘束:“我看看。”说着话,他便走过来,打开冰箱。
姜之栩心里莫名发恹,眼看他就要碰到她刚热好的三明治,她忽然伸手,抢先他一秒,把三明治拿了出来。
他定住了,顿了一秒,偏头看她。
她昂起下巴,看向他,语气平常:“微波炉叮一分钟就行。”
讲完话,便没事人一样进屋了。
没有去看他是否还站在原地,就像刚才他进屋时她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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