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离睥睨着温馫,“哼,知道怕就好。”
“本王现在就命你草拟诏书,宣虞溪退位,本王即刻登基。”
温馫垂眸,神色淡到几乎没有,“太子恕内臣不能从命。”
虞离一双星眸迸射出逼人的戾气,“大太监,你胆敢忤逆本王?”
温馫无动于衷。
“好,好……”虞离怒极反笑,为他拍手叫好,“不愧是本王看上的人啊。”
温馫微微仰头目视着他,痛彻心扉。
不敢去想虞离到底经历过什么,只是这样的他,终于再也不会依赖自己,自己再也不必护着他,终于他还是长大了。没有人理解温馫那点卑微的心思,只有自己最惧他的成长,那意味着他不再需要自己了。
温馫第一次动这样的心思,但也只敢动摇片刻,便再也不敢去想了,不敢去想自己真的失去虞离会是什么样子。如果自己放手,一副残破不全的躯体,心底从此多了个窟窿不断滋生着邪念,哪里会收留他,世间容不下他这种人,哪怕是地狱也找不到像他这样的恶人。
虞离冷声喝道:“来人拿笔来,本王自己写!”
内侍推门进来,呈上纸墨笔砚,虞离挥墨,他的字迹本就不好,又荒废了一整年,写出来的字像是孩童的手笔,将诏书甩给温馫,“大太监,交出玉玺吧?”
温馫盯着熟悉的字迹,指腹抚过每笔仿佛有温度的字,自己曾执着他的手,写下每一个字,温馫动容一笑,凝着虞离的眸底涌着潺潺暖流,摇了摇头,说道:“太子……”
虞离忍无可忍,“温馫,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
“玉玺,你到底藏到哪了?”
温馫沉声道:“虞离,我们之间就只有这些可谈了吗?”
“否则呢?”虞离反问,“你一个奴还配和本王谈什么?”
“你到底交不交玉玺?”
温馫无动于衷。
虞离怒道:“大太监大逆不道,拉下去廷杖!”
奴婢们纷纷跪下为大太监求情,“太子爷饶命!”
“大太监实在是禁不住刑罚啊!”
虞离冷冷地瞧着温馫,“我看他分明好好的,还敢说什么时日不多,你们胆敢欺骗本王!”
他抄起砚台砸在小公公身上。
“太子爷饶命!”
温馫系上外袍,“太子,如今天哲与凛峰大战在即,此时昭告天下先皇帝虞溪退位定会引民心军心大乱,不利于边疆战事,内臣死谏太子三思。”
虞离怒不可遏地仇视大太监,“假公济私,以死相逼?”
“温馫,你好大的胆子?”
“太子心有不甘,想要责怪只怪罪内臣便是,切勿怪罪天下苍生、黎民百姓。”
温馫起身,微喘着挺直背脊,“内臣去领罚。”
虞离眯起眸子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胸膛起伏激烈,一股钝痛顺着心口蔓延。
“站住……”
温馫顿住脚跟,听虞离再次开口道:“去朝堂上跪着去。”
温馫缓缓阖上眸子,沉出一口气。
朝堂之上,大太监去衣,着厚绵底衫跪下等待行刑,手持廷杖的小公公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下手,文武官员更不敢抬头,纷纷议论大太监犯了何罪。
“大太监曾经是伺候先帝的,本是太子的皇位却是被吴王虞溪抢先,太监都是见风使舵的人精,如今太子回来能不好好整治一番宫中风气吗?”
“可是大太监不是一直派人寻找太子下落吗?”
“谁知道他是找到护送太子回宫的,还是杀人灭口的?”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
温馫神色淡漠,杀鸡儆猴,虞离倒真是每一样都记得,也要把每一样都要还回来。
“微臣还听说大太监一直对太子抱有不轨之心,这简直是荒唐啊!”
温馫默,是啊,荒唐啊……
古往今来,对当朝太子爷抱有如此幻想的臣子,绝无仅有。哪怕是下十八层地狱也洗不干净自己这颗肮脏的心。
提刑太监是太子爷亲封的小公公,据说还赐了名字叫温毅,是刚从净身房里出来的,因为没钱贿赂净身师险些流血至死,是靠着一股子毅力活下来的,所以才赐了这个名字。
至于这个温姓,小公公原本是不愿意改的,即便是卖身进宫做了太监,也不肯舍去姓氏,虞离只是淡淡地说,“那可是你们的老祖宗啊。”
但宫里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都在传,太子爷这是要让温毅取缔大太监的位置,升为掌印大太监。
“大太监,得罪。”温毅人如其名,长着一张刚正不阿的脸,取出一块手帕递给大太监,意思是让温馫咬在嘴里,免得受刑时承受不住剧痛咬伤舌头。
温馫抬手阻止,敛起眸子,温润如玉的面容平静如水。
温毅恭敬地颔首,朗声道:“行刑!”
结果小公公攥着廷杖就是不敢动手,温毅神色严肃,干脆夺过廷杖亲自动手行刑。
温毅举起一端包着铁皮带有倒勾的廷杖,重重地朝着大太监的背脊击打下去。温馫闭上眸子,皱起两道细长的厉眉,骨头发出濒临折断的声响。温毅攥着廷杖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瞬间撕裂皮肉,厚绵底衫被殷红的血液洇湿,一片血肉模糊。
温毅朗声道:“领太子爷旨意,大太监犯大逆不道之罪,故廷杖一百。”
“还不快快行刑!”
立在旁边的小公公见他已经动手,纷纷动手举起廷杖。
“廷杖一百?!”众人震惊,“古往今来,廷杖一百的官员极少有存活下来的啊?”
“太子这是真的要大太监的命?”
大臣瞧着大太监硬是一声不吭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意归顺太子的大臣开口道:“太监,说到底无论权势如何,不过是皇家的一条狗,即便再大还能大得过皇上?大得过储君?”
“太子驾到。”
众位大臣跪下,“恭迎太子。”
虞离迈入大殿,嘴角噙着恶劣的笑,冷眼瞥了一眼跪在那里受刑的大太监,一步步走向龙椅。
“嗯!”温馫闷哼一声,随着廷杖击打下来身体猛地前倾,吐出一口血水。
他缓缓抬起头,凝望着高高在上的太子。
虞离盯着温馫病态的脸上呈现出一股濒死前的乌青,一双幽深的黑瞳涣散迷离,仍然强撑着身子承受刑罚。
“温馫,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温馫垂着头,虚弱地喘着,虞离的声音带着回响由远及近的传来,背后的痛已经麻木。温馫扬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凄惨又迷人。
温馫缓缓仰视着太子,固执地盯着他,额头渗出细细的冷汗,虞离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已经成功了,何须这些无关痛痒的刑罚,你已经让我生不如死了。
他动了动苍白的唇,“小傻瓜。”
虞离走到温馫面前,缓缓蹲下身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抬起手命行刑的太监停下,“解开大太监的衣衫。”
“是。”温毅领命,动手扒下大太监身上被鲜血染红的布料。
在场的大臣倒吸一口凉气,其一是大太监受刑的背已经皮开肉绽,皮肉与布料掺和在一起,随着衣衫脱下时硬生生撕下一张皮肉,其二是世人皆知,大太监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样貌,没想到身子也是这般完美无瑕,此时受刑的皮肉仿佛点缀,犹如一朵朵绽放在肉身血河中的妖莲,美得不可方物。
可惜啊,今日的刑罚过后,这样美的身子便不复存在了。
竟有几人看痴了。
温馫的眼前模糊不清,虞离抚上他苍白的脸庞,叹息道:“美人,我得让你知道,谁才是主子?”
虞离的匕首在温馫赤裸的胸膛前游走,“你的心里只能想着我一个。”
“也只能念着我一个。”
温馫点了点头,甘之如饴道:“是。”
刀尖没入温馫的心口,他的身体猛地震颤,咬紧牙根发出嘶吼声。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大殿之内弥漫,虞离握着刀尖并未深入,而是在温馫白皙的肌肤之上肆意雕刻,大臣们震惊与眼前所见,吓得瘫软在地。
温热的血顺着胸膛缓缓滑落,一条条血柱挂在玉体,美得像是副画。
温馫屏息凝神,使劲浑身解数逼迫自己保持清醒,哪怕已经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但是他要感受那刀尖划过肌肤落下一笔一划的痕迹。
虞离欣赏着自己刻在温馫身体上的字迹,露出得意的笑,终于自己也在他的身上烙印着属于自己的姓名。
温馫与虞离的爱不同,他爱上虞离,想要将他藏起来,藏到世人都看不见找不到的地方,只想好好地守着护着,哪怕是旁人瞧他一个眼神都不允许。
而虞离呢,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喜欢的,他便会昭告天下,向世人炫耀这宝物是只属于自己的。
在这一点看来,虞离倒有几分王者之气,他想要的,费尽心思也要得到,哪怕是得到后亲手毁掉,他终归还是龙子,是天哲人世世代代用杀戮和征服灌溉的骨血。
温馫瞧他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喃喃地开口道,“小傻瓜。”
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偷懒了,所以迟到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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