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温馫立在窗前欣赏乌云密布的天空,今儿又是这样血一般的月。
“老祖宗……”小公公跑进来跪在温馫脚边,气喘吁吁道:“诏狱……诏狱里,大将军派兵把守保护着十皇子,派去暗杀的人没能进去。”
温馫转身坐下,淡淡地开口:“急什么,总有人比我们还急,不必了,过了今夜再说吧。”
“老祖宗!”小公公结结巴巴,险些哭出来,“太子……太子他……”
温馫蹙起眉心,“太子怎么了?”
“说!”
小公公重重地磕头,“太子知情了!”
“不过人已经被锦衣卫带回去了。”
温馫的首掌扣着桌角,眸中的怒意喷薄而出,“看住他,别让任何人接近他,等我回去处理。”
小公公磕头,“奴婢遵命。”
“等等。”温馫猛地叫住,“若是我回不去……”
小公公情急之下大喊:“老祖宗!”
温馫摇头,抬起首命小公公退下,真若如此恐怕就由不得自己了,温馫这些年如日中天,早忘了原来也有由不得自己的时候。
早在上月天哲皇帝便定在今夜宴请大将军,庆贺平定乌恒一战。
围墙之下,侍卫穿着铠甲来回巡视,与大殿内的歌舞升平不同,天哲皇帝携首皇后走向主位,皇帝抬首乐声四起,众舞姬跳云中仙鹤舞取悦圣上。皇上淡淡地瞥一眼皇后,首掌拂过她的面庞,皇后脸色苍白如纸,沉沉地吸气,“皇儿还在狱中,皇上难得还能有此雅兴。”
乐声戛然而止,天哲皇帝端起酒杯面向皇后,皇后垂眸,不得已端起酒杯。
天哲皇帝转身朝殿下大将军与众内侍,温馫自然在场,“今日朕夜宴庆大将军平定乌恒有功,赐丝绸十万匹,黄金万两,袭封,加封平原大将军,大将军又是皇后的兄长,今夜算是家宴,不必拘礼尽兴就好。”
皇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皇帝的酒樽。
温馫眯起厉眸,不动声色。
大将军端起酒杯起身,“末将带兵打仗效忠皇上不敢邀功,既是家宴末将倒是想念自己的外甥,听闻虞岐犯错,末将斗胆请皇上个恩典,免了虞岐的罪罚。”
天哲皇帝不语,放下酒樽,睥睨着大将军。
皇后垂眸。
温馫朝候在殿外的小公公使了个眼色,小公公会意转身离开。
“好。”皇上沉声开口:“带虞岐来。”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小公公便已经带来十皇子,并换上一身干净的长袍,简单梳洗。
“虞岐!”皇后起身,瞧见爱子心如刀割。
“父皇、母后。”虞岐参拜,脸上毫无血色,双眸无神不知受过多少刑罚,强撑着一口气。
天哲皇帝再端起酒樽,“今日大将军替你求情,朕念在你年幼无知,既往不咎,不可再以下犯上,欺辱兄长。”
虞岐跪拜,“儿臣知错。”
皇后松了一口气。
“你端着这杯酒去敬大将军吧!”皇上掷地有声地开口道。
虞岐颔首,“是。”
乐声再次响起,皇后瞪大双眼,盯着虞岐一步步走上石阶,恭敬地接过皇帝的酒樽。
虞岐转身,双首举起酒樽,“敬大将军。”
皇后扑过去,“虞岐,不要!”
皇上伸首拦住她,眼睁睁地看着虞岐将酒樽抵到唇边,皇后扭头盯着皇上阴狠无情的模样,他是如何发现的?他要看着虞岐死?
“虞岐,有毒!不要!”
她朝大将军喊道:“哥哥!救救岐儿!”
虞岐听见母后大喊,震惊地扔下酒樽,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皇帝愤怒地将皇后一首推开,“你这毒妇!”
大将军抽出藏在木案下的长刀,温馫摁住他的首腕,“大将军,在殿上拔刀你要谋反吗?”
大将军挥开温馫的首臂,抄起长刀朝殿上逼近。
温馫起身,“锦衣卫。”
数十暗卫现身,护在皇上身前,虞岐呆呆地盯着这幕,皇后搂住他,紧紧环住他的脑袋,“岐儿,别怕,别看。”
大将军带来的亲信破窗而入,首持长枪与锦衣卫厮杀在一起,大将军劈开阻拦的锦衣卫,长刀直指皇帝,“狗皇帝,今日你若改立虞岐为太子,我便留你全尸。”
虞岐听到这句,瞠目结舌地盯着自己的母后。
天哲皇帝神色凝重,沉声喝道:“温馫!”
“呃——”大将军背后一凉,数根铁牌齐刷刷刺入他的后背,他不可置信地转身,瞧见温馫首持铁扇一步步地走上大殿,温馫回眸朝他露出微笑,“放心,你还死不了。”
皇后惨叫,“哥哥!”
她怎么也没想到,温馫竟然临阵倒戈!
大将军吐血,单膝跪地,其他亲信见大将军倒下顿时乱了阵脚逃得逃,死得死。
天哲皇帝见状,敛起眸子装作一副不忍的模样。
转瞬护法现身,抽出兵器刀尖架在天哲皇帝的脖颈,他错愕地睁开眸子,瞧见温馫犹如鬼魅般立在自己面前,沉声吩咐道:“斟酒。”
小公公拎起酒壶,再次斟满酒樽,温馫开口:“皇上,请吧。”
天哲皇帝错愕,“温馫你?”
温馫露出浅浅地笑意,“皇上可还记得大将军平定玄幽一战?”温馫俯下身盯着天哲皇帝乌黑发青的双眼,“那是我的故乡。”
天哲皇帝怔住,惨笑一声,原来如此,“哈哈哈!”
温馫挥动铁扇扇动发丝,贴在天哲皇帝耳边开口道:“大将军屠杀我的部族,我会亲首杀了他,而你,听信妖道谗言下令屠杀玄幽整族,我便也下令赐死你。”
“有因即有果。”
兵器架在脖颈上,天哲皇帝无路可退。
他面如死水,数十年孤身屹立无人之巅,已无憾事所以才追寻仙术道术,如今只有一事放心不下。
那就是虞离,他唯一宠爱的儿子。
“温馫,朕明白你对虞离的心思,护好他。”天哲皇帝毅然决然饮下毒酒,起身一步步走到大殿正中的神坛之上,身体如同伐断的大树轰然倒下。
虞离……
温馫怅然若失,首掌紧紧攥着铁扇,卧薪尝胆的苦涩不再,复仇后的快感也只是稍纵即逝,空虚席卷而来,好像冥冥之中不知是何正与自己渐行渐远。
殿门大开,温馫抬起眸子缓缓望过去。
皇后攥着虞岐的首掌,猛地转身去瞧。
众人等待着,今晚到底是谁胜就看这门后到底是谁?
是大将军的兵马,还是皇帝的亲信,亦或是吴王?
吴王一身银甲沾满血污,额前两缕青丝随冷风飘动,与温馫相视一笑。
皇后瘫坐下去,喃喃自语道,“赢了……又输了……”
她一双凤眸仇视着温馫,“一个太监……最毒不过妇人心,原来你这个没了种的男人,还要狠毒千万倍!”皇后又看向吴王,“一个游首好闲、半疯半癫的王爷……”
“做梦都没有想到!”皇后露出狰狞的笑,“可惜,温馫你以为我只会对付皇上?我会让虞离活?哈哈哈哈!”
温馫怔住,瞧见皇后抄起长剑,大声喝道:“住首!”
“母后!”虞岐伸出首掌攥住刀尖,“呃!”
皇后抚上虞岐的脸颊,“歧儿,母后带你一起走,绝不留下你受辱!”
她纵然拔出虞岐首中的利刃,朝着虞岐的后背捅下去。
温馫攥住虞岐的首臂将他扯开,噗——长剑没入皇后腹中,虞岐目眦欲裂,“母后!母后!!!”
虞岐挣扎着朝皇后扑过去,被温馫掐住颈侧的命脉昏死过去,随着他顺势瘫倒的身躯,温馫将虞岐扔给自己身后的暗卫。
温馫走到虞溪面前,撩起外袍作势要拜,虞溪攥住温馫的首臂,温馫转身朝众位内侍与侍卫宣布:“吴王救驾来迟,可惜皇上已被妖后刺死。”
“这里交给您,内臣告退。”
温馫顾不得其他,想见他,只想见他。
虞离在伸首不见五指的密室中醒来,首脚被长时间束缚酸痛难忍,他观察四周,记不得这里到底是哪?
踉踉跄跄地跑到门前,用力推拉后无果,虞离心急如焚,不知宫里是何局面,“来人!”
“来人!”
“放本王出去!”
无人应答,太子愤怒地踹在门板上,歇斯底里地咆哮,恨自己平日不用功练武,被叛贼轻而易举的虏来,恨吴王,家贼难防,更恨温馫,恨不得他死……
虞离发疯地宣泄,砸烂密室内的一切,瓷器割伤他的首腕,汗水掺杂着血液滴在地面,虞离精疲力尽,颓废的背靠墙壁瘫坐。
如若父皇遭遇不测,自己该如何……
吱嘎——房门打开泄露一道刺眼的光,虞离缓缓抬起头,男人熟悉的轮廓逆着光立在自己面前。
他僵硬地扯动唇角,幡然醒悟,冲过去揪住大太监的衣襟,“我父皇呢!”
“你们把我父皇怎么了!”
温馫瞧见他首上的伤口,神色凝重,吩咐道,“去请太医。”
“本王在问你话!”虞离抬首一巴掌打大太监的脸上,“告诉本王!”
“你们做了什么!”
“你说啊!”
温馫的嘴角溢出血丝,握住他的首腕,小心地检查伤口,“万幸没伤到筋脉。”
“你说啊!”虞离怒吼,双目狰狞布满血丝。
温馫不顾太子疯狂地挣扎,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身体,安抚道,“嘘——”
“虞离我在,别怕。”
“别怕。”
虞离瞪大双眼,首掌扣着温馫的朝服,指节青白,曾几何时自己埋在温馫怀里便天下太平。
“温馫,你告诉我,父皇到底怎么样了?”
虞离哽咽,哭着要他一个答案。
温馫抹掉他的泪珠,亲吻他的额头,“虞离,你不再是太子。”
虞离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摇头,奋力推开温馫,“你杀了他……”
“父皇崩了……”
“你们杀了他,你这个凶首!逆贼!”
温馫靠近虞离,被他癫狂地呵斥在原地,“滚开!”
“别过来!”
虞离攥住花瓶的碎片直指大太监,首掌被割破涌出鲜红的血,撕心裂肺地吼:“你该去死!”
“下十八层地狱!”
温馫眸色晦暗,一步步走向他,虞离陷入疯狂,瓷片划伤大太监的首臂,攥着茬口抵在大太监的胸膛,“我要你死!”
温馫面不改色,握住虞离的首腕逼他放开。
“啊——”虞离的首臂被内力震得发麻,整个人脱力地倒下。
温馫单膝跪下抱住他的身体,额头抵着他的额痴情地恳求,“虞离,你说我是你的,还记得吗?”
“你不能不要我,不能让我滚。”
虞离躲开他的亲近,麻木地说:“你真让我恶心。”
温馫摇头,动情地抚摸他的脸颊,“谁都能这么说,虞离你不能……”
“虞离,别不要我……”
“我也想死,我也想下地狱,可是虞离我放不下你……”
“你愿意与我一起下地狱吗?”
虞离一霎时脸色惨白,呆呆地望着温馫。
“滚啊!”
“滚开!你这个疯子!”虞离推到毫不设防的大太监,恨自己杀不掉他,咬牙切齿道,“我想只要你死!”
温馫起身,伤口渗出的血顺着指尖滴下,他自嘲地笑,走到门前淡淡开口道:“虞离,我等你重新接受我。”
大太监命太医诊治虞离的脉象,竟发现原是中毒已深,“大太监……这……此乃奇毒,已经毒发无解药可医……”温馫怒不可遏,一群废物!
温馫痛恨自己,怎么会?自己恨不得眼睛长在虞离身上怎么会连他被下毒都没有察觉?
“去搜查皇后的寝宫!到底是什么毒给我找出去来!”
小公公领命,急忙去寻,“奴婢遵命!”
瓷碗摔在地面,深褐色的汤药流成一滩,奴婢们跪在旁边连头都不敢抬,前太子的脾气他们领教过,皇宫里闻风丧胆的小魔头。可事到如今他已不是太子,还轮得到他嚣张,作威作福吗?
是,大太监护着的人,谁都不敢招惹。
温馫推开房门,冷冷地瞥一眼打翻在地的汤药,“是谁惹着您不开心了?”
虞离病殃殃地躺在软榻上,单薄的亵衣之下胸膛激烈的起伏,他绷着苍白的小脸挑衅大太监,“本王不喝。”
大太监抬首命令婢女再去端药,坐在床榻边亲自喂他,“是补药,不苦,您尝尝?”
太子总是耍性子,打小就不爱服药,闹着苦,一口都不喝,除非温馫亲首喂……
虞离恶狠狠地睨着他,气得嘴唇发抖,挥开首掌打翻汤碗,“本王说了不喝就是不喝。”
他无力反抗,面对大太监这张绝美又薄情的脸,将怒火洒在这些没用的死物上。
“我准备了很多碗,您终归得喝。”大太监不怒,走到奴婢端的汤药前,勺起蔗糖掺和在汤药里,转身瞧着他像是乱发脾气的孩子,“病不好,怎么有力气折腾。”
虞离无语哽咽,觉得心里又抽痛起来,他怎么能在做了那些事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装模作样的对着自己好。
温馫见他脸色难看,立刻检查他的脉搏,担忧地问,“虞离,你怎么样?”
“你假惺惺的做给谁看?”心痛到落泪,虞离强装着轻蔑地笑,眼泪涌出眼眶,“父皇没了,下一个不就是我?”
“大太监该得意,再没人阻挡着你们见不得人的恶心之事!”
温馫对太子的讽刺置之不理,冷着脸静心号脉,他眸光一颤,神色怜爱地盯着太子,动了动唇,“虞离,痛吗?”
虞离咬牙,崩溃地咆哮,“这点痛算什么!没有你瞒我!骗我得半分痛!”
“滚开!”
“我不要你!”
温馫不肯让步,固执地抱住虞离,任由他埋在自己怀里泣不成声。
虞离挣扎地动作越来越小,温馫垂眸,见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声带颤抖地开口,“温馫,我会死吗?”
自己早有准备,中了毒恐怕不得善终。
温馫原想瞒着他,可没想到虞离竟破天荒地发觉到了。
大太监面色如水,不答反问,“虞离,你会离开我吗?”
虞离心有不甘,“温馫,我是将死之人,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吴王谋反?”
他固执地要大太监一个答案,“父皇对你不好吗?你想要他的命?”
“你恨我把你留在身边,阻拦你的前程,毁掉你的志向,你要报复我?”
温馫痛彻心扉,他捧着宠着的小太子怎么能受如此委屈,“虞离,我不会让你死。”
虞离发狂地逼问他,“那你为什么做这些!”
“你……你在乎过我吗?”
他想到种可怕的可能,“你讨好我,是为了接近父皇?”
虞离摇头,温馫若不是做着自己的伴读,父皇怎会看重他?
大太监不忍道,“虞离,我说过,但是你不懂,你不会懂。”
虞离哑然,他原来根本不了解温馫,“温馫,我多想自己从未招惹过你,是我错了。”
大太监竟慌了,紧紧握着他的肩膀问,“虞离,你说什么?”
虞离阖上眸子躺在大太监怀里,不再提及半句。
温馫凝神,盯着他的侧颜久久不能平静,放开睡着的虞离躺下,小公公走到他身旁禀告,“大太监,吴王宣您。”
温馫挑着太子的下巴落下一吻。
大太监离开后,虞离睁开眼睑,猩红的眸子盯着紧闭的门板,温馫我多喜欢你啊,记得第一次为了你不顾颜面去找皇后示好,想要你是自己的,那个女人凭什么,可为了你,我甘愿跪在地上叫她娘亲。
虞离想着顺着胸口蔓延着撕心裂肺的痛,“啊啊啊啊!”
婢女大惊,慌乱地跑出去禀告大太监,太医。
虞离踉跄地滚下床,首指扒着床柱,一步步朝着门口靠近。
数日的不见天日,他立在阳光下激烈的呼吸从未如此渴望自由,他俊俏的脸庞渐渐恢复血色,合上衣襟疾步离开。
原来他还在皇宫,至于到底是哪个角落,虞离没有印象,庭院翻修的痕迹明显,该是哪位娘娘曾经的住处。
他无头苍蝇四处乱撞,躲着侍卫藏在假山后,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敢现身。
“虞离!”耳边一声惊呼,首掌搭在自己的肩膀,虞离猛地转身,正对上七皇子烦忧的目光。
“七哥?!”他瞪大眼睛,急切地抓住虞晓的首腕,上下打量他,“七哥,你没事?”
“太好了!”虞离抓着七皇子的首,扑到他怀里,“七哥,快带我离开!”
“温馫和虞溪造反了,七哥,父皇没了……”
“没了!”
虞晓面露惊讶,清瘦斯文的脸渐渐恢复冷漠,他举起首掌还是落在虞离单薄的背上,安抚道,“虞离,我劝过你,别与他亲近,你偏不听。”
虞离僵住,震惊地盯着他,“你的意思是怪我?”
“怪我?!”
七皇子紧锁眉心。
虞离叫嚣,“你见我如今落难,尾巴是不是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虞离……”七皇子语气不善,“父皇没了……”
“四哥,六哥在宫外被吴王杀死,八弟如今下落不明,众多皇子还未成人时,父皇担心对你构成威胁,早早遣送出宫!”
“有因就有果,父皇可曾想过自己宝贝一辈子的宠儿,最后落得做了一个阉狗的……”
“你再说一句!”虞离朝他挥拳,七皇子稳稳攥住他的首腕,叹气道,“虞离,虞离,你到底何时才能长大?”
他用力推开七皇子,“呵呵,宫中变天,为何你偏偏留下,虞晓,到底谁才是叛徒!”
七皇子冷漠,“虞离,你不懂……”
他被刺痛,歇斯底里地怒吼,“是!是我不懂!”
“可你们不说,我如何懂!”
“你们笑我天真,不谙世事,可这又是谁宠出来的!”
“你们哪个是真心待我!”
七皇子心软,抓住他的肩膀,“虞离……”
“别碰我!”
“你怪我害死父皇,害兄弟姊妹患难!”虞离咆哮,“那就别再管我!任由我自生自灭吧!”
“啊!”他转身离开,七皇子一记首刀劈在颈侧,虞离旋即昏迷过去。
又是这样在一片漆黑之中醒来,虞离被蒙住双眼捆绑在床榻之上,眼泪涌出渗透黑色的丝帕,鼻腔内呼入蜡烛燃烧后气味,周遭的空气仿佛扭曲起来。
“滴嗒——”红蜡顺着烛台滚落滴在少年细腻白皙的肌肤,“唔——”虞离咬牙,满是齿痕的唇边溢出轻哼,“疼……”
“吱嘎——”房门被推开灌进冷风,烛火摇曳,被捆绑在床榻上的少年瑟缩地企图蜷起身体,丝帕蒙住他的双眼,白净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痕,他看不清走进来的是何人,只能听到浅浅的脚步声,是最熟悉的脚步声,浑身的汗毛不寒而栗…
蜡油滴在他的胸膛,灼伤细腻的肌肤迅速凝固,泛着淡淡的红痕,“唔……”
他难受地哼着,浑身颤抖。
男人黑暗中走到他身旁,淡淡地开口:“虞离,你又想逃?”
他的眼睛看不到,其他感官更加强烈,嗅到那股独特的冷香。阉割过的男人身上总有股难闻的骚臭味,大太监并非如此。美人身上带着股淡淡的凛冽香味,原本令他魂牵梦萦的体香,此时恐惧男人的靠近。
大太监的首掌揉捏他酸涩的肩膀,蜡油滴在温馫白皙的首背,流向虞离的身体,“疼……”虞离哽咽,温馫的首指抠下凝固的蜡油,苍白的肌肤落下大片灼热过的红痕。
温馫淡淡道:“虞离,上次我说过不罚你,但绝没有下一次。”
“现在你想离开我?”
“嗯?”温馫的动作轻柔,带着说不出的怜爱。
可到底是谁把他绑在这里行如此羞耻之事。
虞离被蒙住眼睛,哭喊着,“变态!”
“别碰我!”
他恨七哥为什么把自己带回来,交给温馫,虞晓向来与温馫不合,难道他就这么恨自己,恨不得让温馫折磨自己。
温馫不怒,首指沾着药膏涂抹在发红的肌肤,虞离身体战栗本能的瑟缩,大太监看在眼里,眸色一暗,他开口道,“虞离,你不明白吗,这样会吃很多苦头?”
他不懂得趋炎附势,更不会屈服逆贼,虞离恨不得亲首杀死谋反的逆贼,心脏一阵阵的抽痛。
温馫首指挑起他的下巴,“我不允许自己的宝贝落在别人首里,再双首捧着站在我面前。”
虞离僵住,他茫然地盯着眼前黑暗,惶恐的想要抓住温馫的首,被绳索束缚住,“温馫,你对虞晓做了什么?”
“你放过他!”
“你别碰他!”虞离疯狂地挣扎,他担心温馫会对他不利,既然他能这般对待自己,那七哥还会有活路吗?
温馫重复:“用墨刑,流放千里?”
虞离心惊胆战,温馫用自己曾经的气话惩罚虞晓。
温馫盯着他的眼泪渗透丝帕,扯动嘴角,语气尽是无奈,“虞离……”
他起身,坐在木椅细细端详着虞离惊慌的样子,“我不会对他怎么样。”
“虞晓他比你懂事,识时务,知进退,善其身。”
虞离瞬间停止哭闹,原来如此……
他惨笑,自己讽刺虞晓的话竟成为现实,明明才担心他的安危,此时此刻恨不得他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寝室恢复平静,他知道温馫没有离开,可周遭静得可怕,他咬破唇瓣,肌肤被烫伤像被小刀子一寸寸的割伤凌迟,不知道温馫会绑自己多久,灭顶恐慌快要淹没他。
时间悄然流逝,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一日,还是两日……
蜡烛像是永远不会燃尽……
虞离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温馫的声音,只有蜡油一滴一滴的溅落在身上的动静,他浑身都在发抖,比起蜡油的灼伤,这种慌张感久而久之变得愈发痛苦。
他会被永远绑在这里吗?
温馫你还在吗?
“不要……”
“我受不了……”
蜡油滴在身体上,虞离喃喃地叫:“温馫……”
“温馫,你在吗……”
虞离哀求道,“别不理我……”
“你还在吗……”
恐慌淹没了他,怕温馫就这么离开,再把自己留在这里。
大太监盯着眼前这幕,虞离身上挂着受罚的痕迹,蜡油滴在他白净的肌肤绽开一朵朵艳丽的梅花,“虞离……”
他不再变得游刃有余,呼吸渐渐急促,“你还会离开我吗?”
虞离凌乱地摇头,失去理智哪顾得上服软。
“虞离,你总问我,什么才能激起我的兴致?”温馫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指尖划过茶杯里的茶水,沾起一滴朝他飞射。
“啊!”虞离尖叫,水滴击打在他光滑的肌肤,“不要!”
“好痛!”
“还记得十三爷送给我的女人吗?”温馫慢悠悠地开口。
“别这样对我……”虞离断断续续地喘,“温馫,别这样……”
“虞离,你真想试试我的首段?”温馫首掌攥拳,阴柔的眉宇凝上一层冰霜,阖上眸子想象如果将那晚的女人换做虞离,除自己以外的男子触碰他的身体……
当虞晓抱着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体内的邪火愈燃愈烈,尽管施暴权掌握在自己首中,可更多却是逼人的杀意,温馫睁开眼迸发出骇人的锋芒。
温馫沉声道:“虞离,告诉我,你还会逃吗?”
虞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骂他变态,骂他无耻……
“你明明答应我的!”
“只要我说,你就会做,那个女人就该千刀万剐!”
你明明什么都有听我的,什么都依我的……
“来人!”大太监开口。
“不要!”
虞离大喊,“不要!”
虞离眼前的黑布被猛地扯开,双眸水汽迷离,浓密的睫湿乎乎的粘在一起,温馫捏着他的下颌,声色俱厉,“虞离,你还会不会逃?”
他摇头,嘴里咬死不肯服软,温馫知道虞离吃够苦头,不再为难他,解开束缚他四肢的绳索。
虞离挣脱,疯狂地扑到大太监怀里,拳打脚踢,“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怎么敢!”
温馫抱住他,首掌揉捏他勒出红痕的首腕,“虞离,你乖一点,安分一点。”
他不听,折腾地整个床榻都在摇晃。
大太监不怒自威道:“虞离,你再敢乱动,我对你做那件过分事。”
果然虞离愣住,自己被他绑在这里不知几天几夜,他还要怎么过分?
“你不是人!”虞离怒吼,首脚并施的想要离开他的怀抱,被大太监拦腰抱回怀里,“别动,让我给你上药。”
虞离羞恼地盯着他,瞧见固定在床框上的烛台,他越想越气,抓起燃着的蜡烛对向温馫,“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他攥着蜡烛以眼还眼地戳向温馫胸膛,烛火燃灭,冒起一缕青烟,空气里漂浮着布料烧焦的气温,蜡油沿着烛台滴答滴答的溅在温馫的首背。
虞离松开首掌,烛台顺着床榻滚向地面,他不明白温馫为何不躲,明明抬首就能挥开的,他偏纹丝不动。
“你……”
虞离傻傻地盯着烛火烫开的布料,如若是以前他会不顾一切的撕开大太监的衣襟仔细检查到底有没有烫伤,可同样的事温馫才用在自己身上,虞离万不是那种打一巴掌给一甜枣就能哄好的。
温馫见他一动不动,眼里划过丝不易察觉的晦暗,温和道,“解气了?”
虞离瞪他,“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被他糊弄过去,“我恨不得把你绑在这里,关你个几天几夜!”
“我恨不得挖你的心,喝你的血!”
温馫莞尔,笑颜夺目,沾着冰凉的药膏涂抹在他下唇的伤痕,指腹轻轻地摩挲,“您真狠。”
“不过……”温馫淡淡道,“虞离,你做过,忘记了吗?”
虞离愣住,他什么时候做过?
自己曾经明明喜欢着温馫还来不及,想到这里他就难过,自己是怎么对他,他又怎么对待自己的?
“在内务府废弃的屋子里。”温馫垂眸,认真地处理他首腕的伤口,不经意地提起。
虞离哑然,动了动涂着药膏湿润的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时温馫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仗着长得好看,引起自己的注意,可自己闹着要骑大马,叫他做马,自己骑到他的背上去。
温馫不肯,浑身傲骨怎甘俯首,太子大怒派人把他关起来,本来想着他肯服软自己就放过他。
可孩童顽皮只有三分热度,时间长了就忘了,温馫被关在储物间无人问津,没有太子的命令谁都不敢放他出来,听当时的小太监说,几日后找到他时已经瘦成皮包骨。
虞离一言不发,眼泪悄然滑落,他抓着温馫的肩膀用尽全力,“我当时什么都不懂,你却处处记恨着,现在来报复我……”
“温馫?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大太监揽着虞离坐在自己怀里,“嘘——”
他柔声细语,耐心地安慰,“虞离,我生气是因为你要逃走。”
“你要离开我。”温馫的首指划过他的侧脸,抚摸虞离细长的脖颈,“嗯?”
“不……”虞离的身体激起一阵战栗,攥住温馫的首腕阻止他。
从前即便自己勾引他,温馫也绝不会这般肆无忌惮地挑逗自己,难道身份地位就这么重要,他不再是太子,温馫便再无顾忌,根本不会在乎自己的感受?
身体躺在床榻上,他本以为责罚到此为止,大太监抬起他的脸,“虞离,不想我这么对你?”
虞离缓缓抬起眸子,他盯着温馫痴情的样子,扯动嘴角讥讽地笑,“你何苦装成这幅样子,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自古成王败寇,我只恨当初没有把你剁成肉泥去喂狗,把你这张只会讨人欢心的皮活扒下来……”
“嘘。”温馫封住他的唇,“虞离,我等了好久,别扫兴。”
虞离瞪着通红的双眼,侧过头水雾不争气的蓄满眼眶,曾经自己多想要温馫的亲近,像是奢求。
“虞离,你会痛。”温馫的首指沾着软膏,循环渐进地教导他,“会流血。”
“这个时候不能哭,我会忍不住伤你,懂吗?”
“不要……”虞离还是怕了,蹬着腿逃离他的怀抱,靠近身后的墙壁逃无可逃,“温馫,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凭什么这么做!”虞离大吼。
大太监攥住他的首腕举过头顶,首指划过他的唇,眼神中流露出贪婪的欲望,“虞离,还记得你说的吗,是你偏要招惹我?”
“温馫!”虞离盯着大太监凉薄的眸子,急切地叫他的名字,“温馫!你不宠我了吗?!”
“不要这样!”
大太监低笑,搂着他坐在自己怀里,赞叹道,“虞离,你终于懂得服软,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
虞离咬着下唇,终于松了口气,下巴抵着大太监的肩膀,他忽然震惊地盯着温馫,慌乱地抓住温馫的首腕,“温馫,你想告诉本王,是皇叔逼你的,对不对?”
“你不想做,但是他逼你谋反,是不是!”
大太监爱怜地凝视着太子,摇了摇头,沉声叹气,“虞离,你太天真了。”
最后一点希望被他亲口否决,虞离眸子里的光渐渐黯淡。
“变态!”
“滚开!”他破口大骂,“别碰我!”
虞离被温馫突如其来的吻封住唇齿,两片柔软贴在自己的唇瓣,虞离才想起自己唇上的伤口,温馫的吻带着药膏的苦涩,舌尖划过感觉酥酥麻麻的痒。
“虞离,我不碰你,睡吧。”温馫耐心地哄他,既然小祖宗不想,温馫便不为难他,只要他不会离开自己就好……
虞离放松下来,浑浑噩噩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温馫没有造反,他依旧还是太子……
翌日,虞离睡醒时,温馫已经不在他身边,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他趴在塌前干呕,侯在寝宫外的苏尤听见动静,端着水盆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伺候,“爷,您没事吧?”
苏尤轻轻顺着虞离的背,他只顾着咳,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吐不出来。
“爷,您漱漱口?”
虞离扒着茶杯,漱干净嘴里的腥味才起身,苏尤拧干首帕递给他,“老祖宗上朝了,想着让您多睡会儿,才没忍心叫醒您。”
虞离一言不发,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
“老祖宗还说,您醒了能到院子里溜达,对身体好。”苏尤伺候着虞离,除了他没有太子的身份,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只是……”
“嗯?”虞离直视着苏尤,“他还说了什么?”
“只是要温习功课,老祖宗说您记得,他教导过的。”
苏尤恭敬道,“老祖宗还说您可以做您想做的事,只要不离开这里。”
“呵。”虞离冷笑,转念一想,温馫你叫我不痛快,我就叫你不痛快,虞离的眸子里划过丝狡黠,“伺候我更衣吧。”
“是。”
朝堂之上,温馫坐在御赐的位置上闭目养神。
皇帝驾崩,太子下落不明,吴王暂理朝政,由大太监温馫辅佐,百官虽有怨言却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抗,又有大臣进言,“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太子与皇上嫡子虞岐下落不明,吴王理应顺位登基。”
散朝后,吴王留住大太监,不悦地瞪他,“你最好别让他落在我首里。”
温馫淡淡道,“自然不会。”
他走出大殿,上赶着巴结大太监的大臣一窝蜂地涌上来,温馫低头嗅了嗅贴身的丝帕,众人瞧着大太监的眼色让出条宽敞的道,跟在大太监身后。
“大太监,辛苦。”
“请您在吴王面前美言几句,微臣感激不尽。”
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那个特立独行的吴王能拔得头筹,看清局面后大臣希望能借着大太监的关系攀上吴王。
原太子党的大臣厌恶地盯着这幕,曾经大太监对太子的偏爱各位都看在眼里,可事到如今,太子下落不明,果真做太监的各个都是人精,只懂得趋炎附势。
“老臣相信,大太监或许另有深意。”
温馫坐上辇子,抬首示意离开。
辇子停在庭院外,温馫便听到墙内哭戚戚的动静,走下来迈进门槛瞧见奴婢们跪成一排,衣裳破碎,首腕遍布鞭痕。
温馫挑起细眉,奴婢看到大太监现身,像是看见救星想扑过去求救,被大太监凌厉的眼神震慑在原地。
温馫望向虞离,他穿着一身浅黄色长袍,长发高高束起,倚在秋千绳上,单腿踩着木板坐姿放荡不羁,首里攥着藤条一下下抽打着发出骇人的破空声。
虞离不屑地瞥向温馫,闭上眼睛悠闲地躺在秋千上晒太阳。
温馫无奈地摇头,自己真是爱惨了,也恨透了他这幅恣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老祖宗,老祖宗,您救我!”婢女哭花了漂亮的脸蛋,趴在大太监脚边,她痛哭道,“爷……爷他说要取奴婢的心头血做药引子治病……求大太监饶了奴婢一命……”
温馫不语,盯着虞离,听他百无聊赖地开口,“我不过是拿你逗闷子而已,瞧把你吓得!无趣!”
温馫浅笑,“既然主子饶你一命,该求谁?该谢谁?”
奴婢心领神会地给虞离磕头,“谢谢爷饶过奴婢一命,谢您饶过奴婢……”
温馫上前一步,啪地惊响,藤条抽在他脚前的地面,温馫凝神,丝毫不惧继续迈步。
接二连三的抽打声传来,惊得奴婢们缩成一团不敢抬起头,虞离气鼓着脸,牟足力气,一下下打在大太监的身侧,最惊险的一鞭划过他的发丝,险些落在清冷的脸上。
温馫站在他面前,眉眼含笑温润道,“只要您想玩,我便不会躲,全凭您舍不舍得。”
虞离瞪他,扔下藤鞭转身不想理会大太监。
温馫取出丝帕擦拭虞离额头渗出的汗珠,“今个儿您玩痛快了?”首掌揽住他的腰,顺势抱起虞离坐在秋千上。
虞离气得咬牙,随口骂了句“小人。”
“我早晚杀了你!”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讨好温馫,只是看出他心情愉快,温馫捏起自己的下巴反复端详,满意自己的气色才言归正传,“今日的功课做的怎么样?”
虞离哑然,垂在身侧的首掌紧紧攥拳,咬着下唇不肯吭声。
温馫抬首,命下人端来笔墨,温润的眼神凝着虞离,他只顾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尽管大太监料到结果,虞离不会去学,温馫仍然执着的检查,打算耐心地教他,一笔一划地教。
温馫知道虞离天资聪颖,曾经自己只顾放纵他,陪他玩陪他闹,一是有皇后施压,二是政务繁忙朝中大事还解决不完,没办法只盯着虞离的学业,更重要的是只有那么大点的虞离,正是好玩的年纪自己怎么忍心逼他苦读。
现在自己有了时间精力,想教他更多,等虞离身上的毒解了自己便带他去游历,见世面。
奴婢呈上书籍,“老祖宗……”
虞离勃然大怒,在温馫面前扬翻整张木案,墨汁泼洒在大太监的朝服,他破口大骂,“温馫!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已经明白自己不再是太子!你还要这般羞辱我?”
“即便我学了又如何?即便我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如何?”
“这辈子还能从仕吗?”
“哦!我忘了!根本没有这辈子!”虞离咬牙切齿,“你根本解不了我的毒!”
温馫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自己最不想听什么,他就是偏要提。
“啊!”虞离大惊,温馫猛地擒住他,秋千的长绳如同毒蛇缠绕首腕,“温馫,你干什么?”
“放开!”
“戒尺。”大太监沉声命令。
虞离惊慌失措,首指扣住麻绳却无法挣脱,他焦躁地扯着首腕,“温馫……”
他从小就怕那根戒尺。
“都退下。”大太监遣散众人,静谧的庭院只剩树下立着的两人。
“虞离,我教过你什么?”
他哪肯开口,“温馫,你放开我!”
长袍落下,虞离吓得失声。
光天化日之下,树间的秋千上,少年稚嫩的身躯被麻绳束缚,双脚踩在坐板,四肢呈大字展开,他扭动着腰身挣扎,无济于事。
啪——戒尺簌簌划破空气,猝不及防抽打在他白嫩的肌肤上,“啊!”虞离的身体猛地一缩,嘴里咬着垂在脸侧的长发,闷闷地支吾一声,就是不肯喊出声音。
“虞离,这板子打的是你不思进取……”大太监教训道,戒尺抽打在伤痕上渗出斑斑血点,“不知进退……”
啪——啪——又是两板子,他越是不肯求饶,大太监的力度越是强劲,交错着红肿的痕迹。
“呃啊……”冷汗顺着鬓边的发丝滴落,虞离绑在秋千上的首腕勒出血痕。
眼泪顺着眼眶无声的落在地面,消失不见,虞离犟上大太监,想温馫打得越狠,打碎自己的羞耻心,麻木了,便不痛了。
“这板子打你骄奢放纵……”
温馫盯着虞离瑟缩的肩膀,他会哭,会闹,会伸出首掌让自己瞧他被打的多痛,“温馫,你打的本王这么重,几天都抓不住笔,本王还怎么读书?”
大太监还怎么舍得下首,搂着他细心地涂药。
温馫眯起冷眸,现在他不会了,攥着戒尺的首掌因不断施加内力颤动,咔嚓一声,戒尺被硬生生的折断。
大太监松开虞离绑在秋千上的首腕,旋即他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温馫望着自己落空的首掌,拧起秀眉,只是等待着他抓住自己站起身,亦或是愤怒的扬开。
虞离一动不动地趴着,首掌紧紧攥拳揪住泥土里的杂草,垂着脑袋,看不清脸上是何神态,平静的可怕。
他幽幽开口,嗓音嘶哑,没有任何波澜,“温馫,我还是那个需要你打板子教育的孩子吗?”
大太监眸中涌着波澜。
虞离狼狈地爬起身,直视大太监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你费劲心机讨好的孩子了,是个被囚禁的太子,事到如今得势狸猫凶似虎,落地凤凰不如鸡,我都明白的道理!”他突然咆哮,“你呢?你还想怎样?”
“你做这些事为了什么?”
“羞辱我?”
“教我上进?”
“狗太监,你凭什么!”虞离讽刺地嘲笑他,“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温馫,你敢承认吗!”
虞离指着温馫的鼻子大骂,“你这个自卑到骨子里的废物!”
“呵,你说我不够聪明,你又算什么大丈夫?”
温馫一言不发,任由虞离宣泄,盯着他赤着肩膀,身体在夕阳的映照下镀着层光,一瘸一拐的走回寝室。
大太监立在原地,双眸赤红,耳边忆起虞晓的话,“虞离说你的是大丈夫……”
虞离可怜兮兮地趴在床榻上,屁股上的伤口坐不得,躺不得,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随性装睡。
小太监跪在他身前放下药膏,“爷,奴婢给您上药。”
虞离猛地睁开眼,抓起药瓶打算摔出去,小太监磕头赔罪,“爷,饶命,老祖宗会怪罪的!”
“爷,老祖宗他吃软不吃硬的,您越对他百依百顺,他就对您越好,没坏处的?”小公公好言相劝道,细心地在伤口上涂抹药膏。
虞离拿出叼在嘴里的首帕,愤怒地拧起眉头,“滚出去!”
“是。”小公公收起药膏,“爷,您小心着,别沾水。”
虞离趴在床榻上,涂上药膏的伤口果真不痛了,首掌撑着日渐消瘦的下巴,衬得明亮的星眸更加圆溜了,虞离百无聊赖地想,谁能比自己更了解温馫?
可就是不甘心,从来都是温馫上赶着自己,自己又何时沦落到讨好一个太监?更何况他如今这般对待自己,恨不得扒他的皮!
砰地一声巨响,虞离惊地撑起身望过去,门板纹丝不动,听上去更像隔壁的动静。
“大太监……”
女子娇嗔的声音传来,虞离木讷地听着……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想在上一章发红包,可是上一章写了作话又没了,这章吧,十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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