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旁人承担罪名的滋味可真不好受,主要是薛涵烟骂的人可就是前世的她——薛含烟!
而这被打的还是她——重生回来的她。
这上哪儿说理去?
薛涵烟叹了口气。继续说:“司小虎只是叫人将我打了一顿,没做别的。”
简意之也不知是听进去没有,一言不发,只伸长了手臂,将薛涵烟揽进了怀中,下颚抵在她头顶。
半晌,他轻声说道:“没事。”
没……事?!
没事你个大头鬼啊!
薛涵烟咬牙切齿地瞪向了身旁这堵肉墙。
这蠢蛋!
不过这蠢蛋该说不说,对她倒是不错。
这一大清早的,便起身生火煮饭了。
薛涵烟正是被一桌的饭菜香给弄醒的。
她撑着酸痛的身子,踱步到饭桌前,抱着碗筷便开始吃。
唔,这男人手艺还不错。
薛涵烟斜睨了他一眼,忍不住称赞道:“你做饭还挺好吃的。”
简意之没说话,可这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起来。
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过去,说道:“吃了饭,便将这个喝了。”
一碗褐色的汤药送到了薛涵烟面前。
薛涵烟望着汤药中的自己,目瞪口呆。
“这个,是什么?”
“药啊。”
她当然知道是药!
可是!
她不想喝啊……
薛涵烟干干笑了两声:“能不能不喝?”
简意之板起面孔,一口回绝:“不行!不喝药伤怎么好?”
薛涵烟抱着药碗,嘟囔了一句:“你好像我爹啊。”
“嗯?”
“没事!”薛涵烟抬起小脸,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是说,相公你快去厨房看看,我好像闻到什么东西烧糊了的味道!”
简意之一走,薛涵烟便抱着药碗,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花盆边上。
手一斜,汤药便直倒进了泥土中去。
这药这么苦,她才不喝!
到时候人没治好,先给苦死了。
眼见得汤药倒尽,薛涵烟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碗,一面回头,一面笑道:“我喝完咯!”
薛涵烟的笑容凝结成冰。
简意之站在门口,脸黑成了碳。
显然,他都看到了。
“坐好!”
简意之将她按到木凳上坐好。
“张嘴!”
他重新舀了一碗汤药来。此刻舀了一勺,送到了薛涵烟檀口边上。
薛涵烟哭丧着一张脸,“真的很苦——唔!”
薛涵烟瞪圆了眼睛。
他竟然二话不说,将那勺汤药直灌了进来!
太过分了!
可怜薛涵烟连叫冤的机会都没有。
他这一勺一勺的喂过来,她哪有张口说话的时机啊!
不会功夫,她这张嘴便鼓得好像一个包子了。
简意之阴沉着一张脸:“吞下去。”
他的口气不容置喙。
薛涵烟眼一闭,心一横,一脸慷慨就义的形容,咕咚一声,将满口的汤药都咽下了肚。
简意之被她的神情逗乐了。
他伸出食指,细细将她嘴边撒出来的汤药抹了。
一抬眼,却见薛涵烟正哀怨地瞪着他。
“你真的好像我爹。”
简意之一愣,继而正色说:“想来岳父大人一定很疼爱你。”
“不,”薛涵烟面无表情,“我娘说,我爹太事儿了。”
简意之面上瞬间阴云密布。
薛涵烟咂咂嘴,想将口中的苦涩都消解干净。
简意之瞧着她这形容,起身,大步走到衣柜旁。
过了一会,他又走了回来,蹲下身子,与薛涵烟齐平。
他拉开薛涵烟的手,将一个小布袋交到她手上。
“这是我这些年打猎赚来的积蓄,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便拿去买。”
薛涵烟一愣,盯着手中布袋,他竟将自己的家当都给了她?
她眨巴了下眼睛,下意识地拉开了布袋。乖乖,里头全是银块。她再掂量掂量了这重量。
这少说也有一百两了吧……
简意之又从包里摸出了一张银票,递到薛涵烟手中。
“这里还有一张银票,我一直没拿去兑换。”
薛涵烟瞧着上头面额,这里又是五百两。
她呆滞的眨巴了下眼睛,这些银钱,在县城中置办一间不错的宅子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
如是想着,她也这般问出了口。
不成想,简意之面容一黯,略略沉眸,道:“外头人心险恶,蜂起云涌,倒不如这乡野来得安静自在。”
薛涵烟蹙眉,他一个连山野都不愿意出的人,何以将来会拥兵自重,起兵造反呢?
她小心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离开这里,步入仕途,坐享权势呢?”
薛涵烟的话叫简意之面容一沉。他幽幽望向她,眼眸深不可测。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岂不很好?”
对了,这个便是简桀当时向她形容简意之用到的话。
他那时同她说,简意之是昏君,薛涵烟是妖妃。这二人绝配。
她当时深以为然。
她忽然周身倒起鸡皮疙瘩来。
这一世,她便是薛涵烟啊……
那她岂不正是……妖妃!
薛涵烟在申屠家呆的这几日,身子逐渐好了,脑子也跟着清楚了。
前世,她是开国公家的二小姐,十五岁,也就是庆和十一年,便嫁给了江东侯的公子,简桀。
说起来,她也是锦衣玉食地过了大半辈子。
好日子过到庆和十六年时,风云突变,一个山野村夫竟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以破竹之势,推翻了大庆王朝。
村夫上位之时,便是她受苦之日。
因为这村夫一上位,做的头一桩事,便是清肃朝内害群之马——当然,简桀同她说,这就是个幌子,其核心意义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村夫枉费心机爬上了这位置,当然便想来个大换血,将朝堂之上尽数换成他的人。
好巧不巧,如简桀这般清正廉明的忠良之后,便是头一批被清肃的人。
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理儿,也是她逃不开的宿命。
简桀被贬至穷乡僻壤,鸟不生蛋的地儿,她也便缩衣节食,织布耕耘。
简桀后转投齐王,密谋造反,她也便唯唯跟着颠簸,过着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天可怜见,也知她这么一个羸弱的人过不了卧薪尝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