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与方智,便没再就着孔雀组织的话题,继续聊下去;因为他知道的也不多,但他给我介绍了一些,我哥的做事风格;他说我哥是那种,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的狠人;听到这种话后,我反倒更加害怕,我那哥哥掺和到孔雀组织的事情里来。
傍晚的时候,何冰提议说:“时候不早了,方智哥,一起出去吃个饭吧。”
方智这才仰头道:“还是算了吧,我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应酬;你们公司那么多高管,我也不怎么熟悉。”
何冰很大气地一笑,眼神狡黠地看着我,眨了眨睫毛说:“要不到家里吃吧,向阳做饭可好吃了,就咱仨,别的谁也不请。”
我也忙说:“智哥,好歹来一趟,就到家里坐坐吧,也认认门;将来你再到许诚出差,就直接来家里住,反正里面房间多,也没什么外人。”
方智是我哥哥的人,又帮了我那么多大忙,人家给我借了那么多资金,却连欠条都没让我打;而且讲真的,方智这人的品行,的确挺不错的,很有原则、也很有头脑,我早就不拿他当外人了。
“这…这合适嘛?”方智竟然有些扭捏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以前姜雪跟宋叔,就经常过去住,家人来个人还热闹,智哥,我们都这么邀请了,要是再不去,可就瞧不起人了。”我直接过去,搂住他脖子说。
后来我跟冰儿,就开车带着方智离开了公司。
我们先去了东坪农贸市场,临近年根儿,市场里老热闹了!何冰过去买菜,我和方智就跟在后面聊天。
其实我对方智这个人,了解的并不深,就是觉得他面相好,说话不紧不慢,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一个男人的魅力,绝不是靠他的长相,而是他的智慧、能力和头脑;无疑,方智身上就有这种魅力,他比我大不了几岁,但却要比我高出好几个层次。
所以我对他产生了好奇,于是我就问:“智哥,你老家哪儿的啊?给我介绍介绍呗?”
提起这茬,方智明亮的眼眸,竟然显得有些忧郁;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静静地闭上眼,站在一旁的调料摊儿前,嗅着农贸市场里的空气。
“向阳,你知道吗?这对我来说,是世间最清新的空气,烟火的气息。”说完,他的眼眸竟然湿润了起来。
“智哥,你……”我当时都惊讶了!方智是什么人物?喜怒不形于色,脑子里有十八道弯儿,他竟然也有忧伤,和眼眸湿润的时候?
他摇摇头,摆手一笑说:“我老家就是烟海市里的,咱们可以说是老乡。”
听到这话,我激动地差点没跳起来:“智哥,你真的假的?我跟冰儿都是涞县的!”
智哥笑了,然后又闭上眼,轻嗅着农贸市场的味道说:“我爸在我初一那年,就得肝癌去世了,这些年,是我妈将我养大的;你知道我妈妈,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我摇摇头,他脸上却露着很温和的笑说:“就是卖香料的。我从初一开始,就不在老家住了,转眼多年,我也没曾回去过一次。那里有太多我儿时的回忆,印象最深的,就是烟海农贸大棚;小时候每天放学,我都背着书包去大棚,帮我爸妈收钱算账!我脑子转得特别快,别人用计算器,都算不过我。”
这我承认,他年纪轻轻,可就拿到了双博士啊!如果没有过人的头脑,不是老天爷赏饭吃,正常人谁能有这种实力?
“是不是你母亲改嫁了,所以才搬离了老家?”我试探性地问。
“母亲一生未改嫁,她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烟海市的教育水平普遍偏低,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卖了房子,带着我到处求学。初中、高中到大学,我们搬了三次家,颇有点‘孟母三迁’的感觉。”
我赶紧问:“那你们靠什么维持生活?卖房子的钱,能供得起你上学吗?”烟海市的房价普遍不高,更何况是那个年代;再加上方智硕博连读,光学费就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方智揉了揉鼻子,眼睛有些泛红地说:“母亲靠在学校周边打零工、做保洁,还会出摊卖早餐,总之一天也闲不住,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疼。所以我从初中开始就跳级,我想缩短求学的道路;我15岁就被大学录取了,然后又用11年时间,从本科一直读到博士毕业。”
顿了顿,他继续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跟着你哥做事吗?”
我摇摇头,甚至不敢打断他;每一个人成功的背后,都有着太多难以诉说的辛酸,方智也不例外。
“因为你哥给的钱多,我一毕业他就主动找上了我,先送了我一套别墅,又给了我一辆玛莎拉蒂,入职就开我年薪800万的工资,外加公司3%的利润分成。”
“应该的,你值这个价钱!”像方智这样的人才,已经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了;远了不说,就说今年,若不是他出手,我们整个凤凰集团,估计都垮掉了,他有改变时局的能力。
可他却摇着头,又不说话了;而是继续闭上眼,嗅起了农贸市场里的味道。
我从兜里掏出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又看着他问:“那伯母呢?你现在这么有出息,她老人家曾经付出了那么多,现在也该享享清福了吧?!”
听我这么问,方智紧闭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了两行热泪;“我毕业后的第二年,母亲就去世了!积劳成疾,腰椎间盘突出的太厉害,那骨刺都捅到了神经里,有三节腰椎,都被骨刺给封死了。”
说到这里,方智睁开含满泪水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说:“根本无法手术,尽管你哥,从国外请了最顶尖的专家,来给我妈会诊;可因为骨刺和神经都长到了一起,手术成功率不到三成。母亲这辈子啊,活着都是为了我,可真等我有出息了,她却被病魔给折磨死了,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
他这样说,我的眼里也溢出了泪,我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窝囊的老农民;他也是一辈子,小心翼翼地呵护我,终于熬到了我大学毕业,人却喝农药死了,被现实活生生给逼死了。
在这点上,我与方智,似乎都有着共同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