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正东的这一闹,彻底打断了整个送丧过程,周围的人都陆陆续续围过来,或诧异或不善地围着夏裕阳和程正东看,尤其是那位扛引魂幡的冯家长子,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架势似乎见到了杀父仇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是最近在贵村取景的电影剧组,今晚剧组出去聚餐多喝了几杯,无意冒犯大家,实在是对不住!”
被程正东的“壮举”惊呆了的陈副导终于反应过来,赶紧走前来道歉,点头哈腰的姿态似乎见到了大领导。
也许是见陈副导道歉态度诚恳,冯家长子脸的凶狠略收了收,但仍可看出不忿,“今天是家父正式驾鹤仙去的日子,你们闹这一出,失敬是一回事,要是误了吉时怎么办?”
“剧组后生莽撞,这也是我们的失误,希望大哥海涵,明天我们再门赔礼!”陈副导将身段放到最低,同时暗示冯家长子剧组明天会对冯家作出赔偿,就怕这群人一个不高兴,将他们围殴一顿事小,万一被他们联合整个村子把剧组扣下来,那事情就大了!
果不其然,在听懂陈副导的暗示之后,冯家长子的脸色明显和善下来,却也不好表现出见礼眼开的样子,只能又嘟囔着抱怨几句,就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重新路。
“阿叔,可以允许我代我朋友去向令尊柱香赔罪吗?”冯家长子转身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个衣着整洁、看起来颇俊朗的青年。
夏裕阳问出这句话后,站在他身旁的陈副导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夏裕阳假装没察觉,不动声色地看着冯家长子,等待他的答复。
“是该如此,这年轻人办事还算比较地道,冲撞了送灵仪式,最好还是得去柱香道个歉。”冯家长子还没做出回应,送丧队伍里就已经有人先出声讨论了起来。
“那行吧,你跟我们一起山。”冯家长子思索过后略点了点头,就往队伍前头走去了。
“阳仔,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跟去香呀,这村子这么落后,村民的素质也不知道怎么样,到时候在山起了冲突怎么办?”陈副导忧心忡忡。
“没事的陈哥,我去柱香就回来,就是要麻烦您和郑哥把阿东他们送回去了。”
“那行啊,那你快去快回,回来了来报个平安,我没那么早休息。”
…
风缘村周围的几座山都比较低矮,夏裕阳跟队伍后没走多久就来到了冯家人已经托人看好风水的墓地,环顾四周,只见墓前空地狭窄,周围还有几棵看着年岁颇高的榕树,这在风水学中并非好的墓地选址。
榕树绕墓,其发达的根系容易出现树根穿棺的不祥现象,而且榕树垂下来的藤蔓会缠绕墓碑,亡灵在地下就会困厄难伸,有常识的风水先生都会建议避开这样的墓地,冯家人选择这样次等的风水,如果是为省钱还是一回事,如果是知道喻意还这样一意孤行,那么冯家人的心就太黑了。
有趣的是,冯家人这墓地风水选得这样烂,给老冯头的墓碑却造得非常大气,碑石色调均匀,描红漆绘金粉,看着就知道造价不便宜。
这表面功夫做得可真不错!夏裕阳心想,把人人都看得懂的外观做得妥帖,平常人见了都会夸句孝顺,像风水这种常人看不懂的玄之又玄的东西,冯家人就开始随意糊弄了,夏裕阳再次在心中确定老冯头的不甘是有隐情的。
因着在路耽误了太多时间,冯家人怕错过吉时,匆匆把入土仪式走了一遍,就将棺材下葬了。夏裕阳假装看不见飘在墓碑旁的老冯头,执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了香。
烧完纸钱之后,冯家长子把歪了脖子的引魂幡往坟头一插,送丧队伍就打道回府了,夏裕阳跟在队伍末端,走了两步后回头看了一眼,刚刚自己的那三炷香,有两根断了一截,三长两短,今晚果然有灾。
…
回到住的地方后,夏裕阳先去陈副导那边报了平安,然后回了自己屋里和衣躺在床,闭目假寐。
夜里不知道几点,在夏裕阳迷迷糊糊将要睡着之际,忽听得隔壁房门“吱”地一声响了,这村子里的房子隔音比较差,周遭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隔壁房间住的正是程正东。
来了!夏裕阳一下子睡意全无,他翻身从床下来,推开房门朝外望去,今日正值农历十六,月光清亮似水,院子里的情况一目了然,程正东正向院门走去,动作机械似被操纵。
“东哥!”夏裕阳试探着喊了一句,程正东毫无反应,他朝前跑去,探头一看果见程正东双目无神,面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这是被魇住了!院门贴着门神像,对老冯头这种新鬼有威慑力,老冯头这怕不是要“指使”程正东去开门!
夏裕阳见喊不醒程正东,赶紧回身往屋里去,拿出刚刚在回来的路折去纸扎铺买的一刀黄纸,按记忆中夏爷爷教的手法,心怀虔诚把黄纸折成一个个金元宝的形状。折的过程中,夏裕阳想起今晚见到的老冯头身不合身又粗制滥造的寿衣,心下一叹,从房间里找来一张白纸裁成专给新丧鬼穿的白衣,另在早就准备好的信封写老冯头的全名和生卒年月,这也是夏裕阳跟去香最主要的目的,只有写姓名逝者才能收得到生者的孝敬。
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后,夏裕阳抱着这些东西来到院中,把折好的纸元宝叠成塔状,纸衣放在最面,然后用打火机点燃,在火燃得差不多的时候,把写着老冯头姓名的信封扔进去,很快院中起了一阵风,纸灰被卷起来之后开始横向飞舞。
夏裕阳心中大定,纸灰横飞代表亡魂已经收到纸钱,有了这些元宝,老冯头的阴间路也能好走一些。
“老爷子,我朋友因醉酒冲撞了您,我们本无意冒犯,万望老爷子不要介怀,另外,若您走得有冤,我会联系警方介入调查,希望您可以安心离去,待真相落定之日,我烧纸钱托信给您。”夏裕阳面朝院门轻声道。
听闻夏裕阳的这几句话,纸灰在空中飞快飘了几圈后,似是收下了这份歉意,慢慢落在了地,而已经如傀儡般即将走到院门口的程正东,宛如被剪断了牵线,整个人软倒在地。
成了!夏裕阳一喜,快步走过去将程正东扶起来,朝着院门口鞠了三躬,然后将其送回房间安顿好,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而此时正因好友化险为夷而高兴的夏裕阳还不知道,他烧给老冯头的这些元宝,会引来地府中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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