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们悠闲享受着欢乐的时光。
傅星闲一路飞奔,跑到刚才和家里人分开的地方。
宋惠然正抱着乐乐在摩天轮前面摆pose,傅弘负责拍照。
闻景蹲在旁边,手撑着脸,懒洋洋地看着他们。
他周围空间里,白茫茫的气体在不断蒸腾,比上一次在出租屋里明显得多。
傅星闲又扭头看看别人,看不到。
只有闻景是特殊的。
他搓搓脸,深呼吸了几次,走到闻景面前停下,两手撑住膝盖,低声问: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闻景慢吞吞抬头,白净的小脸上带着倦意:“能看出来吗?我好像真的中暑了,没力气。”
傅星闲摸摸他额头:“带抑制剂没,你可能发情期来了。”
闻景震惊:“诶!??你怎么知道?”
他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脖子后面,腺体的位置微微发烫。
其实他今天是有点怕热,但是只觉得是天气关系,却没想那么多。
联想到补了好几次抑制剂,却还能被乐乐闻到味道……应该是真的发情期来了。
闻景叹了口气,拉着傅星闲的手起身,头晕眼花踉跄了一下,被傅星闲接住。
闻景靠在他身上蹭了蹭脸:“哥,我是不是很笨啊?连自己到发情期都不知道,还要你提醒。”
傅星闲摇头:“别想那么多,去打抑制剂吧。”
闻景:“嗯,我去卫生间?”
傅星闲回头看看他刚才跑过来的方向。
洗手间是一栋独立的建筑,门口很多人在等待。
想过去,要先经过一段人来人往的水泥路,然后穿过草丛里的石板小路——同样很多人。
阻隔剂已经遮不住闻景身上的信息素了,就算有人陪着他过去,也无法避免地会被许多alpha闻到味道。
还好发现得早,现在还没引起什么骚乱。
抓住闻景的手微微用力,傅星闲回头低声问:
“就在这里打,行吗?”
闻景顿住:“这里?”
他记得册子上写的,打抑制剂的时候最好保持一个人,因为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避免在脆弱的时候遇到什么危险。
傅星闲低头,用鼻子蹭蹭他的头发:“没关系的,有我……还有我爸妈陪着你。”
傅弘拍完照片收起手机,刚好看到两个人亲昵的样子。
他蹙眉,提高声音:“你们俩贴那么近,干什么呢?”
傅星闲手指蜷缩了一下,却没松手。
他环住闻景的肩膀,带着他走过去,低声问宋惠然:“妈,闻景需要抑制剂。”
宋惠然赶快掏包包,傅弘则有些怔忪。
“他也……?”
一行人在休息区找到座位,看着闻景打了抑制剂。
宋惠然抱着已经玩累了的乐乐坐在旁边,闻景靠在她肩膀上闭着眼睛。
傅弘拍拍傅星闲肩膀:“你跟我来。”
父子俩走到休息区角落的吸烟区。
这里隔着一道玻璃门,但距离他们只有几米,很近。
傅弘掏出烟盒,倒出一根烟,点燃:“你们俩……”
傅星闲突然伸手:“给我一根?”
傅弘蹙眉:“你吸烟?”
傅星闲摇头:“没有,想试试。”
傅弘上下打量他,再次掏出烟盒。
傅星闲抽了一根,点燃,慢慢塞进嘴里,猛地吸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充满口腔进入肺部,喉咙火辣辣的,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咳咳咳!”他弯下腰,捂住嘴,感觉要把肺咳出来了。
傅弘拍拍傅星闲的背,等他咳完了,瞬间抽走他手里的烟,随手在旁边的烟灰缸按熄,丢进垃圾桶。
“说吧,怎么回事。”
傅星闲缓了缓,靠在墙上:“孙医生说我们俩可能契合度很高。”
“可能?”傅弘吐出一口烟雾,“有多高?”
傅星闲垂下眼:“超过普通血检机器检测上限,探头被污染导致机器回厂返修。”
傅弘:“……那真是挺厉害的。怪不得他说最近不能做血检,要再等等。”
傅星闲:“你联系他了?”
傅弘:“你看你俩那黏糊样,我联系他不是正常的吗?”
……
傅星闲低下头:“契合度过高,会互相影响内分泌,我们俩从上一次开始就同步了。”
“你什么打算?”傅弘又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看他。
傅星闲看向玻璃那边。
休息区人很多,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到闻景,身上白雾缭绕,不似凡人,像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精灵。
他身上是剪裁很普通的t恤,但比其他人穿着名牌还好看,脸色比刚才好了些。
或许死察觉到这边的目光,闻景转头和傅星闲对视,挥挥手冲着他笑。
眼角弯弯笑容很甜,和他的信息素一样。
傅星闲错开视线:“有打算的不是你们吗?最近怎么没见你们提收养的事情。”
傅弘:“别转移话题。”
傅星闲顿了顿:“他有喜欢的人,不是我。”
傅弘一大口烟气喷出来,手里的烟差点没掉了。
他家大儿子在外面风评不错,去参加个宴会不管长辈还是年轻人,各个都喜欢。向来都是他拒绝别人,推说自己年纪小没这个想法。
他当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情况。
傅弘打量儿子:“那你呢?”
不远处的休息区,宋惠然摸了摸闻景的额头,轻声问:“你好点了吗?”
闻景:“好了。阿姨,你们对我真好。”
宋惠然笑笑:“既然你也觉得好,那就给阿姨当儿子。”
闻景低下头:“抱歉,可能……不行。”
宋惠然:“怎么,你不喜欢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很喜欢,所以更不行。”闻景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把瓶子捏得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的母亲去世了,但我的父亲是……”那个名词到了喉咙边上,却吐不出来。
闻景又喝了一口水,润了润突然绷紧的喉咙。
“他是被人铐上手铐带走的……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
宋惠然的眼神中透着惊讶。
闻景低下头,僵硬地和她拉开了些距离。
“很抱歉,没有早点告诉你们。”
早就该说明一切,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失望。
是他自私,贪恋温暖。
宋阿姨好像低声说了些什么,但是闻景的脑袋空茫茫又昏昏沉沉,什么都听不进去。
光线忽地暗了下来。
闻景抬起头,看向外面的天空。
明媚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砸落,行人惊叫着匆忙奔逃。
夏日限定的欢乐时光,是时候结束了。
不过一根烟的时间,老天就变了脸,游玩的气氛也跟着消失殆尽。
还好他们准备了伞,身上没有淋湿多少。
傅弘叫了个代驾开车,回去的路上打开笔记本电脑处理什么紧急公务。
傅乐只睡够了,又开始闹腾,把宋惠然弄得手忙脚乱。
闻景靠在玻璃上休息,闭上眼睛之前,只跟傅星闲说了句“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没说。
而后,他就开始和傅星闲保持距离。
傅星闲看着车窗外。
天空砸落的雨滴不断打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一切,道路上汽车鸣笛的声音也几不可闻。
视觉和听觉,好像都局限在了车里小小的空间。
傅弘的电话响了。
傅星闲听见他的声音从最开始的彬彬有礼,温度越降越低。
然后突然提高音调:“用闻景威胁他父亲?你在鬼扯什么?他父亲是谁?”
傅星闲顿了顿,转头看向闻景。
他是真的睡着了,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反应,头在玻璃上磕了好几下,发出撞击声。
傅星闲伸手把他揽到了自己肩膀上。
闻景迷迷糊糊蹭蹭他,继续睡了。仿佛刚才他刻意疏远的举动只是错觉。
身后傅弘说话的声音再次趋于平缓:“可以,我明天回a市,那就a市见,到时候聊。”
晚餐吃得很沉默,餐桌上的人各有各的心思。
闻景吃完早早就回去房间,关上门,把公共空间留给了大平层的主人家,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是住在这间房的最后一个夜晚。
他再次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上,愣愣地看了会儿夜景。
然后又打开笔记本电脑,随便点了个“适合深夜一个人听”的歌单。
“……我说孤独的丑陋,在于越想要越不够……而用想象打下的地基,总是脆弱……”
闻景:……夜里就听这个?
倒是怪应景的。
b市之旅只是意外,他从来没想过要和谁关系这么亲近。
只是,被人照顾的感觉如此之好。
傅星闲一家人过于温暖,从一开始就给了他满满的善意。
这段时间他太过于黏人了,像是中了毒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或许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给别人添麻烦,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情了。
让大家失望了,真的很对不起。
他会努力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的。
闻景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照了照镜子。
眼睛也不是很红。
他又理了理身上的家居服,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推开房门。
至少应该跟傅星闲解释清楚。
外面的灯已经关了,黑漆漆的没有人。
闻景走到隔壁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傅星闲的卧室里有3个人。
宋惠然把傅乐只哄睡了以后,一家三口就聚在这里开会,议题是关于闻景的问题如何处理。
来自孙医生的不确定消息以及研究报告,他们两个人的契合度至少在90以上。
宋惠然分享了闻景的说法:他的父亲犯了罪,关进了监狱。
但傅弘今天接到了白色安全联盟的电话,从那边获得了截然相反的信息——
闻景的父亲似乎并没有犯罪,甚至是一个有相当地位的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露面。
闻景母亲出车祸身亡以后,闻景似乎和他父亲产生了什么矛盾,完全拒绝沟通。
他一个人跑掉,想方设法把自己的户口挂在福利院下面,直接和以前一刀两断。
对了,按照时间推算,那会儿他刚小学毕业。
宋惠然靠在床头,双手轻拍脸上的面膜,嘴唇尽量保持不动地发表评论:“不亏是比赛想要宣传的黑客之星……真能折腾啊。”
傅弘:“现在已经确定他父亲叫闻禹白,但是查不到详细资料,他家人的信息安全等级很高。其他事情我还在确认。过几天对方会到a市找我,具体情况到时候再说。不过有一点……”
傅弘看向傅星闲:“对方对你意见很大。”
傅星闲:……
可以理解。
外面飘来了一阵音乐声。
三个人齐齐转头。
因为白天下过雨的缘故,气温降了不少,傅星闲打开窗户透气。闻景那边应该也一样。
“我们说话大声吗?”宋惠然压低声音。
傅星闲:“应该还行?”
女歌手清凉的声音传过来。
傅弘沉默了:“他经常戴耳机,听的是这么老气横秋的歌?”
宋惠然:“也不用说老气吧,挺好听的。”
歌手越唱心越凉,歌声制冷功率堪比空调。
宋惠然改口:“小孩子听这个可能不太合适。”
傅星闲想到他那个暴躁的战斗歌单,无奈用手撑住额头:“其实他平时听的不是这些。”
这个小朋友的心情,总是能从歌里听出点端倪。
音乐声没响多久就停了,傅星闲被老妈一脚踹下去关窗户。
傅弘:“omega发情期容易情绪低落,你一会儿去看看。”
傅星闲有点惊讶:“我去?”
傅弘:“我们两个长辈和他又没什么共同语言。怎么,不想去?”
宋惠然:“就算是弟弟,也要好好照顾吧。”
傅弘:“但是你要是没有那方面打算,还是要保持距离,别整天俩人粘一起。”
宋惠然:“有打算也要保持距离,你们俩年纪还小。”
……
两个家长你一言我一语,傅星闲持续点头,终于有机会说一句:“放心,我有分寸。”
突然门被敲响,门外传来闻景的声音:“哥,你睡了没?”
傅星闲沉默转身。
宋惠然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自家老公,指了指卫生间方向。
傅弘一秒get到了点:他媳妇儿想围观儿子和omega聊天,最好是卿卿我我谈个恋爱,但是吧……
没有但是,宋惠然废话不多说,拉着他下床,光脚跑进卫生间关上门。
堂堂复兴集团董事长和其夫人,搞得像偷情似的。
傅星闲:……
“闻景?有事么?”
他把两个人的拖鞋踢到床底下,走过去打开门。
外面没有人。
应该是等了一会儿没人应,走了。
傅星闲又合上门,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我去他房间找他,看看他什么情况,你们快回屋睡觉吧。”
……
闻景其实还没进屋。
他站在自己的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傅星闲的门打开又合上。
他不过来找自己么?
那就算了吧。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消亡。
既然是结束,那么方式也无所谓了。
灯被他关了,屋子里只有电脑屏幕上莹莹的白光。
还不够黑。
闻景背手关门,却突然碰到阻碍,门感觉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怎么不开灯?”
一只温热的大手覆在闻景背上,急急推着他往里走。
闻景扭头看见傅星闲迅速关门,还拧了个反锁,仿佛后面的黑暗中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他。
然后他径直走到墙边关窗,又低头看旁边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闻景:???
“你在做什么?”
傅星闲莫名其妙的举动把他伤感和忐忑的情绪破坏了大半。
傅星闲合上电脑:“我爸妈刚才也在隔壁,听到你听歌。”
闻景:……
“然后你敲门,他们就躲厕所去了。”傅星闲几句话把父母卖了个干净,“我说我过来找你,他们又跟出来,我怕他们偷听。”
闻景摸不到头脑,皱皱鼻子:“你们家……”
傅星闲在黑暗中带他到床边坐下:“闻景,我今天易感期。”
“什么!?”闻景差点蹦起来,又被强行按了下去,“你你你……”
“可以抱抱吗?”
他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呼吸扫在脸颊和耳畔。
宽厚的手指捏起他的手,手上的每个关节、指甲、指缝都被熨帖地安抚过去。
闻景手麻了。
这点轻微摩擦非常不科学地产生了巨大电流,从手传到胳膊,然后刺啦刺啦地传遍全身。
大脑过载,声带短路罢工了。他张张口,没发出任何声音。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傅星闲的胸膛靠了过来,把闻景包裹进去。
“喂喂喂现在是什么情况!!”闻景头皮发麻,却把人推不开,“你上次就这样!好了我知道了易感期的alpha很可怕我以后不靠近了……我真的知道了!”
傅星闲抱着他,抓着他的两只手各种捏:“如果不出意料,以后我每一次的易感期都要和你的发情期一起了。”
“哎?”闻景懵逼回头,耳朵蹭到的傅星闲的嘴唇上。
他缩了一下,浑身僵硬地转了回去。
傅星闲顿了顿,轻舔嘴唇。
“还记得我跟你说,我们两个契合度很高吗?”
闻景心思不在,没过脑子:“嗯,你说过啊。”
傅星闲:“我们的易感期、发情期总是撞到一起,不是巧合。”
那是什么?
闻景的大脑运转缓慢,好一会儿才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回头看他:“第二性别注意事项里没说啊。”
“是最新研究报告,那册子没来得及更新。”
傅星闲掏出手机,正要给他看文档,屏幕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傅弘:“你们俩还没成年,注意着点。晚上回你房间睡!”
闻景:……
傅星闲:……
闻景小脸涨得通红:“哥,傅星闲,你……”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你自己相信你有分寸。
突如其来的二更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