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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放手(一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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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云归要的交代有点贪心,屋子里暧昧的水渍声黏黏糊糊不知响了多久,晏久初最后一次被放开的时候,听见他彻底喑哑的嗓音在自己耳边问:“这回,又是要利用他还是要报复他?会对他做那些对我做过的事情吗?”

“晏久初,你要是敢,你要是敢……”他掐着她的腰,想威胁却又狠命克制。

“我就是敢了又能怎么样呢?”晏久初稍稍收回些神智,双手攀在他后脖颈,指尖跟猫爪似的轻轻抚了一下。

“我早就跟别人定好了婚书,我的婚契上,写的是我和别的男人的名字,至于你,你不是早就跟我签了一辈子都不会娶我不会动我家人的承诺书吗?白纸黑字还有手印,世子哥哥这辈子都不要忘记才好。”

明明还是含着水韵的眼神,挑眉看着他的时候,却尽是凉薄之态。

她从来都有办法叫他生气。

他抱着人又逼近一寸。

“再亲下去,我娘就该找上来了。”晏久初窥出他的意图,冷冷地提醒了一声。

终究还是没亲下去。

付云归只将脑袋搭在她的肩上,吸着她颈间的香气,“不许对他做那些事情,听到了没有?如果被我知道,我会控制不住的。”

“控制不住杀了我还是杀了陆酌?世子哥哥舍得杀了我吗?还是去试试陆酌吧,正好他也是个疯子,你们直接打一架,岂不痛快?”晏久初从不会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付云归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她说的都是气话,她只是还不肯原谅自己,只要自己好好赎罪,她一定会肯回来的。

“我最近在查左娇娇和姚明微的事,等这件事结束,兴许可以抓到些陈晁的把柄,等把他送进去,你身边应该也就没事了。”他轻抚晏久初的发髻,抬起身来认真道,“没事了之后,我继续教你写字好不好?写到一半怎么好荒废了,我们阿九这么聪明,字学好了一定能够写的很好看。”

“我自己可以练。”晏久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大不了可以学些别的字,天底下那么多大家,也不是只有你一家的字好看。”

付云归默了默,还是尽量轻柔待她,“那就带你去江南玩,好吗?阿九清醒过来之后,还没有出过京城吧,我带你去江南,去看临安的山水,去坐竹筏,去看小桥流水人家。”

“京城富丽堂皇,挺好的,我不走。”晏久初看他一眼,想起了许敬月曾与自己说过的话,决心今日一定要做个一刀两断。

“我老实告诉你,就算你没有对我做过那样的事,我也绝不可能会嫁给你。江南那种地方,离京城那么远,我爹娘和哥哥们都会舍不得的。我们之间,最后终究是桥归桥,路归路,你去你的临安做你的王爷,我好好呆在京城,在我爹娘身边,哪里也不去,我们永远不会有可能。”

付云归彷徨地抓紧她的手,一字一顿痛心道:“那如果我不去临安,不做王爷了,我们就有可能了吗?”

“你少在这里惩口舌之快了。”

晏久初蓦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哭,明明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付云归现在也跟料想中一样喜欢她了,可她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快乐了。

她强忍住哭意,倔强地摇摇头,“付云归,你从来都不是个良配,从来都不是!你知道你闯进我院子,把我药晕的那一次,我做了什么梦吗?我梦见你要掐死我,你袖子里藏的那把匕首就抵着我的下巴,再近一点就能出血,如果你真的每晚都躺在我身边,我估计每晚都会做这样的噩梦,早晚有一天,我会被逼疯,然后杀了你再自尽的。”

晏久初每多说一句话,付云归就觉得自己心被多插了一刀,那双好看的眼睛终又染上迷茫,褪去往日的洞察与精明,他如今只觉得无力。

他从未想过自己曾给她带来那样可怕的噩梦,想抱她的冲动一时也变得有些束手束脚。

“就真的,那么怕我?”

他迟钝地,不敢去相信,却又不得不去相信这个事实。

付照早就说过,他那样的人,晏久初不论如何对他,都是他该得的,都是他的报应。

她可以肆意打他骂他折磨他,可她现在却在这里告诉他,他的存在和靠近,是对她的折磨。

他宁愿自己日日痛苦,也不想见她夜夜梦靥。

他睫毛颤地飞快,五指怜惜地捧着晏久初的脸,那些从前他自以为是的打算,自以为是的计划,如今全都成了笑话。

他究竟凭什么要晏久初主动向他走过来?她对他避之如蛇蝎。

“阿九真的,真的就那么害怕我吗?连跟我呆在一起都是痛苦的吗?”

晏久初讽刺地笑了笑,额边零散的碎发垂落,形容惨白,只有那刚刚被他□□过的唇瓣还沾有一丝血色。

“世子该不会以为,自己在我这里还有什么正常人的形象吧?”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付云归低头喃喃,双手攀着她肩膀往自己怀中揽,是个很克制,却又万分不舍的拥抱。

“如果阿九真的这么痛苦,那我答应你了,我放过你了,只是,阿九最后再让我抱一下,最后一下。”

他这一下像是要吸收够接下来一辈子的精气,抱着晏久初,再度深埋在她颈间,迟迟不肯抬头。

“够了。”

晏久初攒尽力气,重重将他推开,只听一声闷哼,付云归的背砸在了后头的桌角。

“世子记住自己今日说过的话就好,以后再见面,我只是你朋友的妹妹。”

晏久初没有关心他,说完最后两句话,终于如想象中一般潇洒地开门走了。

结束了,终于全都结束了。

她找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对狗男人不需要有同情,她想,就这样潇洒地走掉,他要痛苦就让他痛苦去吧,千万不要做垃圾回收桶,不值得的。

晏久初走出茶楼,严寒的朔风直朝人脸上刮来。面上冰凉的同时,身上也有些微寒,她不经意间摸了摸两边臂膀。

“姑娘先披上吧。”

只一声礼貌温润的关怀,眼底便多了一件素灰的披风。

晏久初顺着那只清瘦的手,去看来人,只见是个书卷气很浓的男子,面庞干净,眉清目秀,看模样打扮,应还是哪里的学生。

“多谢公子,我家马车就在附近,待会儿车夫就过来了,车上有披风,这便不必了。”她拒绝过后,微微点头致意。

那人便也收起了披风,明朗地笑了笑,“是在下唐突了,见姑娘眼眶微红,颤抖不止,还以为是太冷了。”

“的确是冷,只不过不难熬,还能再忍忍。”晏久初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聊着天。

“那就好。”那人略一点头,“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既姑娘无事,便就先走一步,姑娘好自珍重。”他抬脚进了茶楼隔壁的酒楼。

冬藤陪着晏久初上了马车,听她问了一句,“秋闱是今日放人吗?”

“是呢。”冬藤不知她问这个作何。

晏久初答:“你看刚才那间酒楼,进去的都是几个书生气十足的人,想来是秋闱刚刚结束,大家都忙着出来吃酒聚一聚,放松放松呢。”

这年头能读上书的人不多,读过书的与没读过书的,有时候气质一眼便能辨别出来。

如今京中做官做到还行的人物,都喜欢秋闱之后,从榜上挑些暂无背景的可造之材,养做自己的门生。

晏久初记得,过不久秋闱放榜,榜首的解元会是一个叫颜采的学生。

这个人从闽州一路考上来,年初进入国子监太学,年仅十七,才华横溢,连中三元,冠绝上京,长明殿前被皇帝钦点为新科状元,是往后京城里头红极一时的人物。

晏久初想,她若是个有本事的官,如今就会赶到那颜采门前,要把他收入自家做门生,到时候春闱他登新科,那不就是相当于,自家培养出了一个状元郎吗?

可惜有些事情轮不着她做主。

她对这里的很多事情都还说不上熟悉,对晏伯明和晏柏兆他们在朝堂上的处境也不甚了解。天子脚下,风云易变,诡谲云涌,收养门生这些事情,具体会关联到什么,她也说不准,只能先暂时按捺下那些小心思。

然而,或许是上天不想叫她按捺。

秋闱结束,国子监全体散学一日以作休整,晏柏松自然便回了家。

只是回家就回家,还带回来个太学朋友。

“这是二哥哥在国子监结交到的知己好友,是你们四哥哥见了都夸赞到不行的学生。”晏柏松指着他那朋友,如是说道。

晏久初遂将目光转向那位被晏柏松夸上天的学生,只见来人一身白净长袍,脚下一双白净长靴,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通身瞧着并不富贵,却胜在干净整洁,给人一种做事有条不紊,很稳重的感觉。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那张脸,干干净净,纤尘不染,正是昨晚晏久初在茶楼底下碰见的,想要借披风给她的人。

“我与公子甚是有缘。”晏久初捧着温热的茶盏,言笑晏晏。

“是。”

那学生本没有要主动开口与她套近乎的意思,见她自己主动提起了这事,这才拱手回了礼。

晏柏松奇道:“怎么,你们见过?”

“二哥哥,昨晚我去了趟永定河边的茶楼,下来的时候风有些大,你这位朋友好心,想要借披风给我。”晏久初解释了一番。

“原是如此。”晏柏松听着她的话,突然想起来道,“对了,五妹妹,你不是最近没了教你练字的老师吗?哥哥今日特地把我这位朋友带了回来,就是想叫你看看,愿不愿意让他教你。”

晏久初指指自己,“教我写字?”

“是,颜采他于执教这一方面,很有天赋,是国子监的博士们都夸过的。他于书法方面也很是精通,即便是他没有练过的字体,看着字样研究一番,也能临摹出七八分像,摸出其中风骨精髓,你四哥哥见了都夸好的。妹妹你不若下午先叫他试着教你一课,若是觉着还行,再考虑要不要留下他。”

“颜采?”晏久初乍一听到这名字,便没再注意后头晏柏松还说了什么,只怔怔道,“哪个颜?哪个采?”

那学生抿唇浅笑,礼貌答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之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采。”

颜采,颜采,那不就是明年开春的状元郎颜采?

晏久初惊了一瞬,为保确切,又问:“听颜公子口音不似本地人,不知家乡何处?”

“在下,闽州榕郡人士。”

闽州人,叫颜采,国子监学生,这下晏久初确定了,这真是明年春闱那个状元郎!

状元郎要来做自己的老师,她自然是乐意,等到以后他功成名就,她也能算是他的学生故交了呢。

“那就下午试试吧。”晏久初答应道。

“好。”

晏柏松一拍掌,眉目间的兴奋悠然可见。

状元郎的水平,那自然是不用说的,晏久初只给颜采看了付云归的几张样帖,他便能够在纸上将其临摹到八分像。

“这种字体不太常见,但是笔锋力道之类与往昔瘦金体相通,我只能做到如此,剩下的几分,估计得长久以往练习下去才能达到。”颜采将临摹好的字摊到她眼前,晏久初瞧着,只觉神的很。

她练了那么久,还没有人家看一柱香之后写出来的像。

“八分像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原也不是非要练这种字,只是练都练了,又觉实在好看,弃了可惜,就想着继续写下去。”

她这倒是真心话,狗男人是狗男人,狗男人的字是狗男人的字,这手字若是能练好,绝对是不亏的。

颜采点点头,“五姑娘既想学,那我便也尽力教就是了,还望姑娘不要嫌弃我的才能,若有不足之处,还请坦然指出。”

“好。”

事情便这样敲定下来。

晏久初如今每日都过的很充实,上午跟晏伯明或晏柏兆去马场学骑马,中午偷懒睡个午觉,午觉醒来吃些点心,做些准备功课,等着曲嬷嬷来给自己上课,曲嬷嬷上完课,颜采又会从国子监过来,教她练字。

这样一天下来,能学到的东西很多,终不至于碌碌无为。

付云归也终于跟他自己说过的那样,彻底放手了,再没有出现过在她眼前。

安稳平静的生活一直维持到九月九,那天既是重阳,又是皇家秋猎的日子。

许敬月一早便给她准备好了骑术服,是套天蓝浅色样式的。

“那种场合,有的是人想要出风头,咱们不必多引人注目,平平安安的就好。”许敬月替她理理身前的叠襟,带着她出了帐篷。

秋猎这种场合,几乎是上京所有世家贵族子弟的一次大型郊外聚会,男的比较射箭骑术,女的比较穿搭美貌,各自暗暗较着劲,奋力展现,都只为自己心中那一点小九九。

晏久初不追求那些,一路只老老实实跟在许敬月身边,被带着去见皇帝和皇后。

眼瞧着帝后的主帐篷就在那里,再过两个小帐篷就到了,晏久初和许敬月带着几个丫鬟走在山间不甚平稳的石子路上,突然就被人挡了道。

“哎呀——”

不久前丘鹿山上见过的王家姑娘王静书不知一下从哪窜出来,倒在了一地碎石子面前。

晏久初一顿,碰瓷?

而后还没等她有动作,她便瞧见王静书盈盈的目光略过她,满是希冀地望向她身后。

她回头,付云归恰好面无表情地同她擦肩而过。

哦,她明白了,碰瓷是碰瓷,不过碰瓷的对象不是她。

“世子!”

就在付云归也要目中无人直接掠过王静书的时候,倒在地上的人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世子,我,我不小心摔疼了,世子可否借把手,将我搀起来?”

“……”

晏久初屏气凝神,许敬月站在她身前,微微蹙着眉,似乎对这种事情感到很是不耻。

“后头有女眷可以帮你。”付云归很显然要拒绝她。

王静书看了眼晏久初她们,凄凄楚楚道:“可是,可是晏家姑娘估计还在记恨我上回丘修竹寺前没有特意提醒她表妹在那的消息,害她置于险地,不会愿意帮我。”

晏久初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张了张嘴正要反驳,手却突然被许敬月握住捏了捏。

随后,只看许敬月回过头来,似是在对着她说话,声量却不大不小,刚刚好可以传入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秋猎之地,鸟兽总是多些,阿九听,刚刚是不是有只母禽在你耳边狂吠?畜牲的话我们听不懂是正常的,没必要理会,走吧,皇上和皇后娘娘还等着见我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阿九:我妈不愧是我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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