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张良请陈平入席,两人席榻而坐,相对而饮。
酒过三巡,张良问道:“刚才陈兄问我,赤松子之事。”
陈平停杯,看着张良道:“正是,子房兄为何要对陛下说‘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这其中的故事,希望子房兄道明。”
张良放下酒斛,说道:“说来话长了,这件事,起源于那次博浪沙刺秦。”
“哦?”陈平凝神静听。
张良道:“博浪沙之后,我与褚布分道扬镳,各自潜伏躲避。”
“我到了下邳,躲在仓海君的一处庄园里,后来风声慢慢过去之后,有一天我在桥上遇见一个老者。”
“在我经过的时候,他故意把鞋子掉到桥下,让我去给他捡起来。”
“等我给他捡起来后,他又让我给他穿上,我当时忍住性子没发作,就恭恭敬敬地给他穿上了。”
“噢,还有这事儿?”陈平好奇。
张良举起酒斛,对着陈平示意,两人一同把酒斛里的酒喝了下去。
张良用帕巾轻拭了一下嘴边的酒沫,继续说道:
“之后,老者说我‘竖子可教’,就约我五日后天亮时,在那座桥上见面。”
“可等我那日早上赶过去的时候,老者已经在那里等候了,就怪我不懂得见老人家的礼数,约了次五日再来。”
“一直到第三次,我干脆半夜就爬起来,早早赶到桥上,这次,终于赶在老者之前,见到了老者。”
“老者从怀里掏出两本书来,对我说:‘读了此书,可做帝王师。十年后天下将大变,你将辅佐一代明君,夺取天下。而后再十年,可来宁北山寻我,随我一起游。’说着便不见了踪影。”
“宁北山?”陈平脱口而出,手中的酒斛差点掉到榻上。
张良有些意外,看着陈平说道:“对,老者就是这样跟我说的。”
陈平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良久,示意张良继续讲下去。
张良道:“等到天亮,我把书打开一看,一本是《太公兵法》,一本是《素书》,我才明白,自己遇到了仙人。”
“之后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后来,我在留县遇到了当时的沛公,也就是现在的陛下,而结果也像那个老者说的那样,辅佐陛下,直到夺取了江山。”
“等到了陛下登基称帝那天,我忽然记起老者当时的那句话来。”
说到这儿,张良停了下来,举起酒斛。
陈平也随着举起,接口道:“十年后,去宁北山同赤松子游?”
张良示意饮酒。
两人同饮后,放下酒斛,张良道:
“正是,我认为,那老者的‘同赤松子游’是借上古神仙赤松子在点拨我。”
“噢,何以见得?”陈平又加深了兴趣问道。
张良说道:“你我都知道,赤松子是上古的仙人,学五千文,号左圣南极南岳真人,为神农时雨师,教神农氏袪病延年。”
“赤松子能跳入火中去焚烧自己而无任何损害,还能随着风雨忽上忽下戏耍。炎帝的小女儿追随他学习道法,也成了神仙中人,与他一起隐遁出世。”
“所以,后人一说起赤松子,就是要隐遁出世,自我修行之意。那老者无非是借此告诉我,要在功成名就时,急流勇退,这样才能自保,所以,我才借此对陛下这样讲。”
说罢,张良长舒了一口气。
陈平见张良说完了,默然看着他很久,一语不发。
张良示意吃菜,陈平也没有动筷子。
现在的陈平,心里翻江倒海,他到此时,终于明白了当年在古北山上,师尊对他讲的那句“天机不可泄露,未来你会与其中一人为伍”的含义。原来,师尊接引的人之一,就是眼前的张良,他竟然是自己的师兄弟。
想到这里,陈平对张良的亲切感又增加了几分,他举起酒斛,对着张良道:“师弟,请举斛,满饮此斛。”
“师弟?”张良满头雾水。
“是的,师弟。先满饮再说。”陈平坚持道。
张良举起酒斛,看着陈平先仰脖喝干,料定陈平的话不是开玩笑,于是,赶紧将酒倒进自己的口里,随后,紧盯着陈平的眸子,问道:
“陈兄,你我何曾同师?”
陈平放下酒斛,拾起筷箸,不慌不忙地夹起眼前的菜,缓缓送进嘴里,仔细地咀嚼着,品味着,脸上现出高深莫测的神情。
这回,轮到张良沉不住气了。
“陈兄,你的话里有话,何妨坦白出来。”
陈平这才道:“子房兄有所不知,你说的那个赠你书的老者,可能就是我的师尊。”
“什么?此话当真?”张良着实吃了一惊。
“千真万确。”
“何以见得?”张良追问。
陈平道:“在我十六岁那年,我曾在宁北山受教一年,所拜的师尊,即是赤松子。”
“宁北山,赤松子?这么说,宁北山真有个赤松子?”张良脱口道。
陈平道:“是的,确实有个赤松子。不过,此赤松子也许是也许不是上古的那个神仙。”
张良不禁笑道:“这话说得好矛盾,什么叫也许是,也许不是呢?”
陈平道:“当年,我在宁北山求学悟道的时候,师尊赤松子告诉我,他门下弟子的另一人,未来会与我为伍,共同辅佐明主,取得天下。现在看来,说的不就是你我么?”
“所以,如果我的师尊是上古所说的仙人也极有可能,但师尊却没有教我在火中和水中之术,反倒是让我在《道德经》上多用功夫。”
“从这点上,我又觉得他不是上古的神仙,可能是托了上古的仙名,来世间指点你我,再促成你我,共同辅佐陛下,仅此而已。”
陈平没有坦白灵魂接引者与穿越的事情,他知道,这是天机,而且,即使说了,张良也不会相信,反倒会增添更多不可信。
张良听后,不禁目瞪口呆,说道:“原来宁北山还真有赤松子,而且还是师尊?”
陈平点头道:“我在那里从师一年,所学获益匪浅。”
张良问道:“那后来呢?”
陈平摇了摇头道:“后来,我几次返回宁北山,却再也没有见到师尊,想必,现在也不在那里了吧。”
张良听罢,默然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