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诸侯们接到高祖云游云梦的诏令,纷纷赶往陈县。
唯独韩信接到了诏令,心里不免动疑。
这也难怪,高祖与韩信君臣之间,现在已经是两相顾忌的关系。
自从被高祖两次夺走兵符将印,韩信心里对高祖的狡黠多诈,已经格外留心。
此次接到高祖驾游云梦,令诸侯会集陈县的诏令,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可偏偏,陈县与楚地西部边界紧邻,在诸侯中,韩信离着那里最近,理应先去迎接等候,但又担心这里面有什么令人不测的事,致使自己意外惹祸,因此,韩信辗转反侧,迟疑不决。
韩信手下的将领们,见楚王闷闷不乐,知道是因为皇帝的诏令,令大王难以抉择,就有一个裨将贸然进言道:
“大王战功卓著,到目前并没有任何过失,这些足以令主上猜忌。”
“但现在只有收留钟离昧这件事,是大王的短板,属于违命之举。如果大王能斩了钟离昧的首级,拿上它去谒见高祖,高祖必然转忌为喜,您还有什么好忧愁的呢?”
韩信听了这个建议,虽然不怎么地道,但此时,貌似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于是,就请进钟离昧,两人叙谈。
期间,含含糊糊,旁敲侧击地说了一番。钟离昧对朝廷通缉令的事情,早有耳闻,又听说皇帝要来云游,召见韩信,就明白了韩信话里的意思。
钟离昧心中一阵伤感,又看见韩信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样亲热,冷冷的脸上,似有责怪之意,就试探道:
“大王莫非顾虑到钟离昧在此,所以得罪了皇帝么?”
韩信不得已,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钟离昧又说道:“汉军之所以不敢来攻楚,那是担心咱们俩联手,如果咱俩同心抗拒汉军,汉军是没有办法占领楚地的。”
韩信沉默不语,钟离昧又说道:“如果大王执意要把我献给皇帝,恐怕钟离昧的今天,就是大王的明天啊!”
钟离昧一面说,一面看着韩信。
见韩信的脸色仍然没有任何反馈,钟离昧明白了,韩信是执意要自己的项上人头了。
钟离昧心道:罢、罢、罢,我钟离昧遇人不淑,咎由自取。
于是,钟离昧从座上站起身来,痛骂韩信道:
“亏了咱们认识这么久,公真乃反复的小人,是我自己作死,不该投奔到你这里。”
说罢,钟离昧拔出剑来,自刎而死。
韩信见钟离昧已死,令人割下首级,盛在匣内,带了十几个随从,直接到陈县,等候拜谒高祖。
此时的高祖,已经从洛阳出发,直抵陈县。
韩信已在此守候多时,一见御驾前来,连忙伏在道旁,口称万岁,并令人呈上钟离昧首级。
没等韩信抬起头来,只听见御驾中,高祖厉声喝道:“快与我拿下韩信。”
话未说完,早有数名武士来到韩信身前,把韩信反绑起来。
韩信的从人们,面面相觑。
韩信这才信了钟离昧的话,也验证了自己心中的担心。一边被捆绑,一边叹道:
“看来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经大定,我固然应该就烹了。”
高祖在辇内听了,一时说中他的痛处,不得不瞪着眼睛对韩信叱道:“有人告你谋反,所以才抓你,有什么冤情,回京再说。”
韩信也不再多说话,任由武士将他架上后车。
高祖既然主要目的达到,哪还需要会集什么诸侯,于是,又再次传诏四方,推说是韩信谋反,没有心情去游云梦了,各诸侯王也不必赶过来了。
随即,高祖一行车驾,带着韩信,仍由原路驰回洛阳。
高祖诱捕韩信后,还回洛阳,于是,颁发诏书,大赦天下。
大夫田肯,见韩信被拘,心中计画为韩信开脱,不敢直接明着说,就委婉地上了一道折子,上面写道:
“陛下得了韩信,又统治了三秦之地。秦地带河阻山,地势雄踞,东临诸侯,就好像是高屋建瓴,由上向下,依照地势,顺势出击,关外之地难以阻挡。所以,秦地的二万人可以抵挡诸侯的百万人。
“还有齐地,濒居海滨,东有瑯琊即墨的富饶,南有泰山的保障,西有黄河的制限,北有渤海的利益,地方二千里,也是天然生就的雄伟国度,所以齐的二万人可以抵挡诸侯的十万人。”
“两个地方,在东西两边,都很重要,获得了这两个地方,相当于东西两秦,就相当于取得了天下了,他的功劳是有目共睹的。”
“陛下如今建都关中,更须注重齐地,如果不是自己的亲子亲弟,绝不要让他做齐王,还望陛下审慎后行。”
高祖看完后,深思良久。
高祖心里明白,对于韩信的此次谋反,实在是过于牵强,仅凭一个调查干员的报告,就定谋反罪,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何况,韩信出三秦,攻赵魏,降燕代,拿下齐地,又在垓下之战中,帮助自己一举消灭了宿敌项羽,可以说,天下有三分之二都是韩信打下来的。
但就是因为这样,高祖才一直对将来身后的韩信归属,心存疑忌。
尤其是自己的太子刘盈,没有打过一场仗,身边的萧何、曹参、樊哙之流,和自己的年纪相差不多,一旦自己去世,留下的江山,如何守得住,确实是高祖日夜思考的难题。
但事已至今,也只好先赦免了韩信的罪名了。
想到此,高祖下诏,赦免韩信的谋反罪名,降封韩信为淮阴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