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秦王政二十二年,即公元前225年,夏,魏咎派唐且出使秦国。
不一日,唐且到达咸阳,投书等待秦王接见。
一代雄主秦王嬴政,听说安陵君派使臣来,心中略感意外。
小小的一个安陵城,去岁摆出一副不顺不降的架势,虽然劳大军围城半载,竟对它毫无办法。
现在正值大梁被围之际,安陵贸然派使臣求见,到底这安陵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说安陵君仅有十六岁,仿佛自己当年尚未临政的年纪。一想到去年离间计未果,就仿佛看到棋盘对面的对手,竟激起秦王对安陵君的好奇心来。
他索性决定破例接见一下使者,看看这个有些胆识,做事积极,又出人意料的毛孩子,究竟想做什么?
唐且在驿馆候了十天后,这日,秦王处理完朝中之事,忽然记起这件事来,于是,吩咐宣安陵使者觐见。
唐且得知秦王接见,忙整顿衣袍,来秦王的章台宫觐见。
秦王看着阶下是个白发皓首的老者,便道:
“安陵使臣,汝为一城之使,本不予接见,听说是个长者,本王才破例一见,今年贵庚啊?”
唐且答道:“愚人六十有二。”
秦王道:“哦,如此年纪,为何甘为小儿驱使。”
唐且不卑不亢道:“回秦王陛下,想当年,秦王即位时,年方十三,弱冠之年,尚能驾驭属下衣冠楚楚、鸾翔凤集之辈,何况我安陵君乎?”
“哈哈哈哈哈”秦王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这种不留痕迹的奉承,不失外交礼节,又能恰到好处地维护主人的尊严,唐且的睿智,可见一斑。
秦王笑过之后,心情似乎爽了一些,问道:
“安陵使臣,此次出使而来,想必是安陵君为履行去年五百里之地换城之约?”
唐且对此问题,早有准备,只见其不慌不忙地回道:“大王陛下,大王加惠安陵君,以方圆五百里之地,换区区五十里的小城,我们安陵君对大王的恩惠,深感荣幸。”
“虽然如此,但安陵君受地于魏之先王,那是祖宗留给他的,尤其是,他对安陵的感情至深,就像一个人娶了美貌贤惠的妻子,怎可以见异思迁,弃之而去呢?”
“正因为此,安陵君希望能在这小小的安陵城,一直呆在这里,不敢有其他的想法。”
秦王听到此,不快道:“你来此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的吗?安陵君是故意派你来惹本王生气的吗?你可知道这样的后果?”
唐且依旧不慌不忙道:“大王生气会怎样呢?”
秦王道:“本王发怒,倒下的尸体上百万,血流上千里。魏国也会就像韩国、赵国、燕国一样。”
唐且继续道:“可是,大王为什么要发怒呢?”
秦王一听,这老头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明显在故意和自己兜圈子,就冷笑道:
“五百里换五十里,都不答应,安陵君眼里还有本王吗?”
唐且笑着对秦王道:“大王,这是安陵君为大王您着想啊!”
秦王哑然失笑道:“笑话,我今天倒要听听,你这安陵君是如何为本王着想的?”
唐且道:“大王,安陵君是从天下的道义上,为大王着想。大王相继灭了韩、赵、燕,可这三国之后和三国之臣,大王不可能尽屠。如果这些人都拼力抵抗,大王的功业不知何日能成?”
“而如果大王,能对各国之后善待,譬如像安陵君这样,给他一个城池,让安陵君做一个榜样,代替大王守城,那样的话,天下是不是可以唾手可得呢?”
秦王道:“安陵使臣,你的话是在挖坑给本王,本王之所以讨伐诸国,就是为了使天下一统,尽快结束这几百年来纷纷扰扰的征战局面,使天下黔首摆脱刀兵之苦,所谓的以战止战是也。”
“现今,大梁兵临城下,将至壕边,魏国指日可待,国灭之时,安陵岂可以独存。你回去告诉安陵君,也让安陵君劝告魏王,识时务为俊杰,尽早投降,以免玉石俱焚。”
说到此,秦王看了看阶下唐且道:
“不过,我见你也算个忠厚的长者,回去告诉安陵君,如果真为安陵着想,就尽早放弃抵抗,早日归顺大秦,如此,本王可保安陵无恙。”
“念在安陵君识大体,又有些气魄,魏国国灭之前,本王不会派兵攻取安陵,待魏国国灭之日,他的祖业和宗庙都不存在了,那安陵只能姓嬴了。”
就这样,唐且回到了安陵。虽然没有达到秦王允许安陵作为孤城存在下去的目的,但也使安陵赢得了喘息之机,可算不辱使命。(注1)
话说,唐且回到安陵,将使秦的细节说与安陵君,安陵君对秦王对安陵的对策,有了预判,更加坚定了守城的决心。于是,督促褚布加紧练兵,早日成军。
注1:之所以记载这段故事,实在是出于初中的那篇课文《唐且(一作"唐雎")不辱使命》。
据《战国策·魏策四》《秦王使人谓安陵君》记载:秦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许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虽然,受地于先生,愿终守之,弗敢易。”秦王不说。安陵君因使唐且使于秦。秦王谓唐且曰:“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听寡人,何也?且秦灭韩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以君为长者,故不错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请广于君,而君逆寡人者,轻寡人与?”唐且对曰:“否,非若是也。安陵君受地于先生而守之,虽千里不敢易也,岂直五百里哉?”秦王怫然怒,谓唐且曰:“公亦尝闻天子之怒乎?”唐且对曰:“臣未尝闻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唐且曰:“大王尝闻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唐且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苍鹰击于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怀怒未发,休祲降于天,与臣而将四矣。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挺剑而起。秦王色挠,长跪而谢之曰:“先生坐,何至于此!寡人谕矣。夫韩、魏灭亡,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
这里的唐且即唐睢。而最大的疑点,来自于当时诸侯国之间的任何使臣,在觐见国君的时候,是不能带任何兵器和武器的;所以后来才有专诸将剑藏于鱼肠里刺王僚,荆轲将匕首藏在地图里刺秦王的故事。
而此时的秦王早已经历了荆轲事件,秦宫上下,怎可以允许唐睢带剑而入,更如何能允许一个小城的使臣离秦王太近呢?
这个故事恰恰发生在这段时间的安陵,本文不得不补录在此,以正视听。